第7章 ...
這個被反綁的人,正是空心湯圓國家級面點師·金玉其外裱糊匠·吃空饷究極老手·江州水軍的将領倪齊。
倪齊長得一表人才,大高個大長腿,面孔方正,哪怕一身狼狽也顯得鐵骨铮铮。
他聽到竺年的話,直接大喝一聲:“小兒!”
這兩個字在軍中,殺傷力約等于無。
要知道在如今的軍中,幾乎每一支軍隊都會專門養幾個“能言”的專門人才,負責兩軍對戰的時候打口水仗的。那本事,多誅心的話都能說得出來。但凡心理素質過不去一點的,被罵到開城門的有,甚至還有直接被罵死的。
不過這位倪齊将軍,看來只是能演,并不能言。
這位能演的程度,甚至連竺年這個手持外挂的都差點騙過,還以為人家的軍營是真的滴水不漏。
竺年往桌上一撐,雙手托着下巴:“我認真誇你呢,你怎麽還罵人呢?咱們好好交流交流,争取早點問完,到時候好送你回去啊。”他對着押送的一個書記官擡了擡下巴示意。
書記官放下紙筆,輕輕松松就把一個将軍摁在凳子上。
另一名書記官解開倪齊手上的繩索,把他的一只手摁在桌上,唰一下匕首就貼着指縫插了下去。刀鋒貼着皮膚,真·入木三分。
書記官拔起匕首,對着倪齊友好的笑了笑。
眼神很好的倪齊注意到面前巨大的桌子上,類似這樣的刀痕有很多處,好些顏色很深,特別像是血液凝固後的樣子。
倪齊只是裝的鐵骨铮铮,又不是真的鐵骨铮铮,表情立刻就不自然了起來,不太敢信:“你真送我回去?”
“那肯定的。我是小王爺,說話算話。”為了展現說服力,竺年繼續說道,“畢竟像你這樣的人才,留在北地給老宋家添堵多好啊。不是友軍,勝似友軍~”
“噗!”
“噗嗤!”
一時間,整個議事廳都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除了倪齊。
倪齊向來自視甚高,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漲紅了臉大怒:“豎子!我兵法、戰術無一不精,你一個黃口小兒,不過是僥幸勝我一場,竟敢如此辱我!”
他祖上是真的有從龍之功,跟着太宗打天下的人,只是當時表現比較一般,建國之後并沒有第一時間封侯拜相,但也沒被虧待。後期因為各種原因,又經歷了數代發展,現在反倒能是算得上的勳貴,所以倪齊才能總領一軍。
撇開家世不提,作為京城中勳貴圈子裏的人。差不多大家的水平都明白。倪齊無疑是有“真本事”的人。
他說自己兵法、戰術精通,還真不是瞎吹。
他确實比周圍的人要強得多,乃至于個人勇武的本事,也确實不小。
但,凡事就看和誰比。
倪齊最大的問題是,他從來沒真正和別人比過。
江州水軍,可以說建成以來,并沒有打過一場真正的戰争,就連剿匪都沒走過一整條楚江流域。
倪齊可以把軍營布置得很像那麽一回事,從繳獲的軍械和糧草來看,儲備方面完全沒有問題,但是這在真正打仗的時候完全沒有用。
老虎畫得再像真的,能咬人嗎?
“喲喲喲~”竺年嘟着嘴嘲諷,“打仗呢,你當下棋啊。”紙上談兵,貪心不足的玩意兒。
羅英輕輕拍了拍桌子:“好了,談正事。倪将軍,不管你怎麽想,現在既然你人在這兒,還是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們。剩下的都好商量。”她說話不緊不慢,哪怕穿着一身普通的軍服,依舊給人極大的壓迫感,“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
倪齊下意識低下頭垂下眼,不敢直視:“末将明白。”
會議進入正式流程,倪齊這個“學霸”倒是沒什麽水分,有問必答,而且數據詳實。
“江州水軍在冊四萬八千九百五十六人,實際有兩萬兩千三百八十四人。其中駐軍五千一百一十六人……”
沒錯,根據倪齊的數據,其實江州水軍的人數并沒有少到只剩十分之一的程度,而是還有一半的。單純吃空饷的程度,并沒有那麽嚴重。
至于其他人,有些是少爺兵。
京城中勳貴子弟的數量,遠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所謂勳貴,說白了都是行伍出身。這樣的家庭出于職業需求,對子嗣的數量極為看重,拼了命的生。再加上承平幾代,一些在外鎮守一方的還好說,京中的這些哪一個不是枝繁葉茂?
真正位高權重的那些,都是進入禁軍。
倪齊就是從禁軍出來的。
剩下差一些的,就會選擇諸如江州水軍這樣,距離京城不算太遠,又比較好混的軍隊。禁軍畢竟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尤其是朝中還有一些眼睛裏揉不得一粒沙的言官,但凡被抓到一點小辮子,那罵起來可狠。
關鍵是人家不說髒話,就能把自家祖宗十八代問候個遍,自己當面聽不懂,還傻呵呵笑,以為別人是在誇。
要是加入禁軍,不進要點真本事,而且平時不說夾着尾巴做人,至少不能翹小辮子。
來江州水軍“混”的這樣的人,就有五百多。
還有一些沾親帶故托了關系進來的,也有個七八百。
另外有兩支比較重要的隊伍,剝掉倪齊各種包裝的言詞,實質上就是兩支盜匪。一支直接就在丹州當水匪;另一支“格局大”,在海上當海盜。
雖然大月建國以來,有過盛世,如今的朝廷也算家底殷實;但是從中央到地方到軍隊,層層盤剝是固定項目。江州水軍也一直以來有軍饷不足的問題。水軍比起其它軍種,單純的船只保養建造等等的費用,就要多出一大截。用倪齊的話來說,這兩支“商隊”所獲頗豐,不僅能夠維持住軍隊的開銷,而且能夠每年多出一大筆錢,方便他上下打點。
倪齊的算盤十分精明。
明面上的軍營,只需要維持住基本的樣子就行。真要老老實實帶軍,既維持不了日常開銷,也無法保持戰鬥力。當水匪海盜的确實名聲不好聽,但人家又不知道這是正規軍。反正知道的都死了。
當然,倪齊是肯定不會這麽直說的。只是在場的都不傻,哪怕竺年這個年紀最小的,也能算是軍中的老油條,有什麽事情不明白。
竺年一邊聽,一邊偷偷瞄羅英。
他和他媽究竟差什麽呢?他明明比他媽看起來兇多了,為什麽別人都怕他媽,不怕他呢?
他又悄咪咪看了一眼自己的“經驗條”——99/100。
瞧瞧,他明明殺了好多人,比一些常年在前線拼殺的人都殺得不少。
他将視野中的小地圖切換成自己探索記錄過的大地圖,其中有漫長的海岸線,等羅英問完之後,才問了一句:“島是在萍州東南,東北?”
別人還沒聽懂,倪齊下意識回答:“東南。”剛說完他就覺得不對,“你!”
竺年呲牙一笑:“倪将軍能看上的一定是個好地方,有機會一定上門叨擾,希望倪将軍到時候不要見外。”
如果不是倪齊這一次自爆,他們還真的不知道江州水軍在外面還有這麽一支隊伍。
這支隊伍的人數不會太多,倪齊說的兩千多人應該大差不差。
這個數量的人數雖然不多,但平時肯定需要一個駐地。大船什麽的太紮眼,肯定不能停靠正經碼頭,又依靠江州水軍,最有可能的活動區域,就在江州出海口以北的萍州沿岸。
萍州的東萍府正是所有通過海運進京的最重要中轉站。每年都有大量的貨船在這裏停靠,裝卸大量的貨物,換作陸路運輸到京城。
不過別看東萍府的碼頭上船比人還多,但是這些船撒入大海,基本看不到什麽影子。
一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正規軍,想要打劫一些小船隊,簡直易如反掌。
再說海運本來風險就大,出了事情誰知道是天災還是人禍?
想要知道小船隊的具體信息也簡單,實現往裏面埋幾顆釘子就行。
大船隊講究,用人都有自己的班底。哪怕有些小船隊出于安全考慮,想要跟在後面一起走,大船隊一般也不會考慮。小船隊就不一樣了。尤其是一些新手,除了船是舊的,其餘都是新的。
南王府每年進貢,走的就是海運,也同樣是從東萍府換車。
羅英看兒子現在白嫩嫩的小臉,想到之前還是黑不溜丢樣子,就皺眉頭:“交給別人去辦。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臉,別又黑回去了。”
至于倪齊是真的說漏嘴,還是假裝說漏嘴,他們都心知肚明。
一支有錢有人能打有地盤運作成熟的軍隊長期在外,不聽指揮是很正常的,說不定還對倪齊的領導地位發出了一定的挑戰。倪齊無非是想借刀殺人,他們來當這把刀子,倒也不吃虧。只是具體什麽時候動刀,怎麽動刀,得他們說了算。
“噫!”竺年不滿地噘嘴,“我一個男人黑點怎麽了?黑才有男子氣概,不然跟個小白臉似的。”
羅英習慣了竺年奇奇怪怪的審美邏輯,也不和他争辯,讓人把倪齊帶走,接下來和紹元、鄒英等人确定怎麽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竺年沒興趣參與這些,跟着溜了,找人問了尉遲蘭的位置,果然還在豬圈那邊。
養殖區域和軍營隔開了一段距離。竺年騎着馬,沿着筆直的路面進入一片較為平緩的小山谷裏,內有活水、種滿了果樹。現在已經有零零散散的花骨朵透出粉白粉紅的顏色。
水面上成群的水禽漂着。
地勢較高較平坦的地方,和軍營差不多的灰白色房子成排。
這些都是竺年習慣的景象。
道理他都懂,但是為什麽他家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先生,會騎在豬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年糕⊙ω⊙:先生有特殊的……技巧。
尉遲先生(“▔*▔):不是!
年糕⊙ω⊙:那是有特殊的……愛好。
尉遲先生Σ( ° △ °|||)︴:真不是!
豬:(╬ ̄皿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