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5
婚姻大事 15
寶寶在肚子裏懶洋洋轉個身, 許珈毓腰好痛，抱着肚子悶哼一聲，唇角扯出個笑看他：“你這也算做了好事。”
男人低眉笑了笑：“誇我。”
他這樣倒是很像在讨賞, 許珈毓耐着細密的疼痛，伸手捧着他臉，在他眉心輕輕落下一個吻。
她身體症狀愈發明顯, 許珈毓試着捱了幾天，可還是照舊夜夜醒來。
她看着江泊雪每次照顧她, 眼下淡淡的烏青，有點舍不得。
有回晚上, 她起夜，出了一身汗，江泊雪重新給她找了套睡衣換上。怕她感冒, 拿着熱毛巾幫她把渾身都擦拭了一遍。
重新掀開被子回到床上時，許珈毓蒙着小半張臉, 小聲喊他：“阿雪。”
他探身過去，以圈攬的姿勢，讓她躺在自己懷裏，握着她的手：“嗯？”
他懷裏味道很熟悉很安心, 許珈毓愣愣糾結了一小會兒, 才磕絆道：“我能不能自己睡呀？”
江泊雪一愣：“為什麽？”
她額頭抵着他鎖骨，小臉埋進他懷裏, 聲音傳出來發悶：“因為我晚上總是醒過來, 弄得你也睡不好。”
她和他不一樣，她白天在家休息, 想睡到幾點起都沒所謂。
江泊雪不同，他要去公司的, 白天一大堆事等着他處理。
弄得許珈毓最近和他說話總有些小心翼翼。
人都有脾氣，她也有，有時候別的地方不爽了，也總想找人發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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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跟他吵架，因此說話總是很謹慎。
江泊雪聽着卻很想笑：“你最近這麽乖，原來是怕和我吵架啊？”
她小幅度點點頭：“嗯。”
他抿着唇笑，順手撫過她長發：“那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睡的。”
她在想什麽呢，懷孕之後浮腫，有時候恥骨疼，走路都痛，甚至根本站不起來。她還想一個人睡小房間，就為了不影響他休息，簡直是……
他不知道說什麽好，心都化了。
後面許珈毓想睡小房間的提議，被徹底扼殺，入了秋，她換季有點咳嗽。
半夜咳起來，牽扯着腹部疼，常常弄到她淚眼汪汪，小聲和他抱怨：“早知道不生了。”
惹得他心疼又好笑，輕輕摸她頭發安撫她。
家裏給寶寶準備的房間，早就已經收拾妥當。
江泊雪讓人在淵海灣的寶寶房裏，做了面巨大的落地魚缸牆。
連接吊頂和地板，玻璃折射出藍盈盈的幽光。
建成的時候，許珈毓有去看過，五彩斑斓的小魚在裏面游，很多都是她沒見過的品種，喊不上名字。
她扶着肚子，一只手小心翼翼搭在玻璃上，清亮的眼眸裏滿是好奇：“你怎麽給寶寶做這個呀？”
孩子房間朝向是大海，夜晚幽靜時，聽陣陣浪潮，能看見潮汐無休無止漲退的景象。
江泊雪笑了笑：“你不覺得景色很好嗎？”
是很好，海洋牆和窗外的風景配套，相得益彰。
暗夜下，仿佛染着深海的微光。
許珈毓點頭，滿眼羨慕：“真好看，寶寶一定會喜歡……”
又轉頭可憐巴巴：“我也想要。”
為什麽他們房間沒有海洋牆，不公平，一點都不會心疼人。
江泊雪低頭咬了一口她的肩肉：“不好，我們房間不能裝這個。”
“為什麽？”許珈毓微微嘟着嘴，“我們家沒錢再裝一個了嗎？”
那倒不是這個原因。
江泊雪沒吃激将法，眸光幽幽望着她，言簡意赅：“因為只要有一點光你就不肯跟我睡覺。”
不止，還會扭來扭去鬧，弄得他很崩潰。
有光亮有什麽要緊呢，她怎麽做這麽多次還害羞。
許珈毓耳根發燙，扭頭，掩飾性地看小魚不看他：“不裝就不裝。”
誰稀罕。
事實證明她還是比較稀罕的。
幽藍色的海洋牆真的很美很震撼，後面許珈毓經常找借口，去寶寶房間睡。
江泊雪沒話講，無奈半夜趁她睡着，再把人抱回來。
她這胎懷得很辛苦，到了後期，幾乎沒睡過一夜好覺。
兩個人都很希望準時發動，不想這大魔王再賴在許珈毓肚子裏了。
寶寶在這點上很給面子。
十二月，海城堪堪邁入潮濕溫和的冬季，有天夜晚，許珈毓從床上醒來，沒看見江泊雪。
陽臺處的窗簾遮起一半，她默了默，拿起衣服走到陽臺。
他在抽煙。
海城那年也分外冷，他只穿了件單薄的睡衣，沒有披外套，正低着眸，不知道在看什麽文件。
玻璃桌上的煙灰缸，已經落了許多煙蒂。
許珈毓輕輕瞥，看見熟悉字眼。
“你怎麽不睡覺啊？”
聽見動靜，江泊雪擡頭，幾乎只愣了一瞬，反應過來第一件事是立刻掐滅煙。
然後他皺眉，單手握住許珈毓肩膀：“外面冷，不要出來。”
許珈毓臂彎上還搭着外套，小聲說：“我是給你送外套的。”
她也沒問他怎麽半夜不睡覺，坐在外面看她的孕檢報告。
外套被敞開，最後還是披在她肩上。
江泊雪不想滿身煙味熏着她，把她帶進室內，關好落地門，就去浴室沖澡。
等他出來，許珈毓還是披着外套，坐在床沿。
他幾不可查蹙了眉。
事實上從臨産前兩周開始，他就已經有些焦慮。半夜時常睡不好，總擔心她被子有沒有蓋好，也擔心生産的時候會出什麽意外。
許珈毓倒是吃得很好，睡得也還不錯。
不過她愛撒嬌，一點不舒服能說成特別不舒服，而他情緒不太顯露罷了。
他害怕各種意外發生，有次陪她做孕檢，遇上別的孕婦出事，血流在醫院瓷磚，刺目鮮紅。
他第一反應是摁着腦袋把她扣進懷裏，捂住她眼睛。
這周她預産期，他很早就定好醫院，準備在醫院待産，可是許珈毓不太喜歡病房，晚上總也睡不好。
他無奈才同意回家。
可是這也意味着，萬一真的出事，她身邊不會第一時間出現醫生。
他難免憂心更添一分。
他走到許珈毓面前，摸摸她的臉：“睡覺？”
許珈毓抿着唇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你緊不緊張呀？”
他手腕一僵。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問，對上視線，江泊雪幾乎有些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小姑娘擡眸，伸手輕輕扯了扯他袖子：“說嘛。”
仍然是撒嬌的語氣，他無奈，半晌才露出些單薄笑意：“緊張的。”
緊張得要命，因為怕她出事。
“哦。”她抿唇笑，伸手想抱他脖頸，他配合地低頭，讓她臉埋在自己懷裏，“我說你為什麽最近奇奇怪怪的，原來是緊張啊。”
他承認：“嗯。”
“那你不要緊張呀，醫生都說檢查滿分，一點問題也沒有，別擔心啦。”
江泊雪撫着她背，閉着眼深吸口氣，嘴唇擦着她鬓發：“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生産的時候也會有很多突發狀況，誰都料不到，萬一……”
被她打了一下：“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是他慌張失言，江泊雪一怔，随即用了力氣，更緊地把人摟進懷裏：“好，不說不好的話。”
他還是害怕得厲害，雖然抱着她的臂膀很穩，語氣也很平靜。可是許珈毓太了解他。
他呼吸發顫，統歸和往常那副矜貴而游刃有餘的模樣，相去甚遠。
許珈毓摸摸肚子，歪了歪腦袋，突然說：“要不我們玩個游戲吧？”
“什麽。”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樣你不去想，就不會緊張了。”
他低聲道：“好。”
許珈毓捧住他的臉，很認真看了他一會兒說：“你知道我很早就喜歡你嗎？”
他微愣：“知道。”
如果說從前不知道，可是聰明如他，在去珞珈山找她的那一夜，許言提起她床下藏着他十七歲時候的照片，那還能有什麽不知道的。
甚至領證的新婚夜，他還逼問過她。
不過那時許珈毓已經被弄得迷迷糊糊，意識不清醒，大概連他的問題是什麽都沒聽清，只知道嗯嗯哦。
最後只有他一個人心酸又甜蜜，吻吻她肩膀，抱着她默然睡去。
許珈毓沒想到他居然知道這件事，有些尴尬，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采訪你一下。”
他柔柔看着她眼睛：“嗯。”
許珈毓手彎成話筒的模樣遞過去：“請問江總你什麽感想？”
他笑了：“我不敢想。”拉過她拳頭，放在唇邊親了親，“我覺得簡直老天眷顧我。”
他家小妻子很好，特別特別好，很會照顧他感受，也很體貼很可愛，活潑明豔。
最重要是，沒有條件地愛他。
江泊雪低聲道：“你愛我不算秘密，我能感受得到，這條不算。”
許珈毓說：“那我以前，很想很想考臨海大學，打算畢業之後去倫敦看你，這件事你知道嗎？”
“知道。”
這也知道，許珈毓撅着嘴，最後溫柔地笑了笑：“那有一件事，你肯定是不知道了。”
“嗯？”他懶着聲。
小妻子身體很柔軟，懷孕後養得有肉了，抱起來手感很好。
像她說的那樣，他和她說着話，好像真的心神放松下來。
許珈毓湊近他，氣息有些不穩：“我肚子……有點痛。”
江泊雪一愣，聽見她細聲細氣，因為痛苦而顯得微微顫抖的聲音：“好像要生了。”
*
寶寶出生時，臨近晨光熹微。
她是第一次生産，經驗不足，又有些緊張，光是開宮口就足夠磨人，鼻尖細密密布着汗，很小聲跟他說疼。
他看得着急，卻沒任何辦法，只好陪着她熬。那種痛苦綿密漫長，最後捱到打無痛才好些。
她在裏面躺了一夜，他就在産房外面站了一夜。
過道很安靜，只有他一個人靠着牆等待的身影。
他還沒有打電話通知家裏，李書行他們也沒告訴。這種時候，他不希望有人來打擾他。
冬季還有些蕭瑟的清晨，空氣凜冽，泛着灰蒙蒙的色澤。
直到晨光破開雪天雲層，透出一點金光，他清寂了半宿的耳畔，陡然聽見一聲微弱啼哭。
并不太響亮，和寶寶平時的動靜相比，甚至可以稱得上細小。
然而孩子懵懂而清脆的啼哭，就像鑿山的斧頭，那瞬間直直劈進他心裏。
時間就好像靜止了，又被拖得無限漫長。
很多年後回憶，其實已經大概記不清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是如何驚喜錯愕，孩子是怎麽被抱出來給他看，所有人在對他說恭喜，很久之後手術室裏的她才被推出來……
江泊雪只是在那一瞬間，驟然濕了眼眶。
*
許珈毓躺倒下午才醒。
也不是痛，就麻藥勁兒過去痛，她是累，只想睡覺拉倒。
不過臨近傍晚，她還是非常負責任地醒過來一次。
拽着床邊江泊雪的手，很認真就問了一個問題：“女兒還是……”
被他泛着笑意的聲音，毫不留情打斷：“不是，你再猜。”
許珈毓不是很想猜，閉眼裝死。
把他給看笑了：“你是親媽嗎？”
“我是啊。”許珈毓阖着眼，停頓片刻後有點沉默，“我其實這一秒也不是很想是……”
他微微地笑：“那下一秒了，你可以是了，要不睜開眼看看寶寶呢？”
她掀起眼睫，歪着腦袋看他：“在哪呢？”
她病床旁邊有個小床，護欄高高的，江泊雪彎腰把孩子抱起來，坐到床沿給他看：“嗯。”
他抱孩子的動作小心翼翼，還不是很熟練。撤去一只手，扶着許珈毓的背，讓她坐起來些。
包被裹得很厚實很軟和，寶寶安靜睡在裏面。也不鬧，乖乖地阖着眼，偶爾嘴巴一鼓，吐個小泡泡。
還沒有長開，但是小手輕輕搭在臉側，可愛得要命。
許珈毓瞬間忘了剛才一點不開心，很認真看了會兒寶寶。
最後伸出手，戳戳他蜷着的小手，小聲道：“他好乖呀。”
怕吵醒他，江泊雪聲音也放得輕，笑着道：“哭了一上午了，中午哭累了終于肯睡個覺，能不乖嗎。”
許珈毓瞬間擡眸：“他這麽鬧騰呢？”
男人垂着眼眸，有些好笑：“他在你肚子裏面倒騰來倒騰去的時候，你是不記得了？”
可是她當時以為是小姑娘呢，就像她小時候那樣，活潑一點她又舍不得說。
許珈毓扁扁嘴，随即想起什麽，貼着他耳廓道：“可是男孩子不太好帶哦。”
而且就她家寶寶這個性格，标準的未來混世魔王。
她苦着臉：“本來男生，就不好帶。要是像你那樣，小時候乖乖的，也不愛說話，做事又很有條理很老成，那還好點。”
許珈毓瞥一眼軟綿綿的寶寶，很糟心：“但是他為什麽像我呀。”
江泊雪笑了，垂睫看她：“你不是說你小時候可乖了，溫柔乖巧安靜，從來不調皮搗蛋的嗎？”
許珈毓：“……”
他什麽記憶力啊，怎麽還記得這件事，她都快哭了：“我那是騙你的嘛。”
他扯着薄唇：“哦，小騙子。”
許珈毓氣哼哼看兒子不看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