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
婚姻大事 03
領證之後, 差不多有一周的時間，江泊雪可以陪她四處轉轉。
他之前住在湖市，已經是積壓了很多事沒有處理, 能擠出來一周過這個領證假期，很不容易了。
許珈毓帶他回湖市祭拜了一下父母，就想和他回臨海了。
臨走前, 江泊雪倒是再去了一趟民宿。
宋夜和楚小瑩還在，許言已經回港城了。江泊雪帶了些禮物, 遞給他們時就說了句：“秋天來喝我們喜酒。”
楚小瑩瞪大眼睛。
宋夜直接靠了聲，對着許珈毓：“你倆領證了？什麽時候的事？”
許珈毓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他這麽問，就好像她故意瞞着他們，偷偷摸摸做什麽壞事一樣。
“前, 前幾天。”
宋夜也不裝了，目光直勾勾看着她：“你就嫁啦？”
他那表情純粹是, 我天呢傻姑娘。
許珈毓臉都臊紅了，她有心想讓他收斂點，他怎麽回事啊，江泊雪人還在呢, 他都不避着點人。
後面和江泊雪回了她自己家一趟。
差不多下午的時候, 宋夜媽媽過來了，許珈毓打開門看見是她, 有些高興地喊了聲：“阿姨。”
宋夜媽媽人很好, 這些年，幾乎是把她當半個女兒照顧, 時不時送點東西給她。家裏逢年過節，帶給宋夜的餃子和菜, 也總有許珈毓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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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宋宋說你結婚啦，什麽時候的事啊？”
許珈毓只得又紅着臉說了一遍：“前兩天。”
心裏罵宋夜是大嘴巴狼。
宋夜媽媽皺皺眉，有些擔心：“就這麽領證了？彩禮呢。”
許珈毓懵了：“什麽彩禮啊。”
宋夜媽媽表情，和宋夜簡直如出一轍，拍着她手嘆氣：“哎呀我的傻姑娘。”
在她眼裏，許珈毓簡直是個為了愛情一頭熱的傻兮兮丫頭。父母走得早，姨媽家也是個禍害，從小就沒人教她這些姑娘家的事。
“你嫁他沒要彩禮？那萬一之後，他出軌了，他在外面有女人了，你怎麽辦？你別說你連婚前協議都沒提，他和別人一樣嗎，他們這種家庭出來的男人我見多了，婚前都說得好聽，你生寶寶之後可不一定，還有……”
宋夜媽媽真是焦心死了，她家宋夜是沒開竅，這一個，又開竅得過于早。
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還有，他家好有錢，你沒點身家帶過去，以後家族聚會啊，吃飯啊，人家容易看低你！你說到時候你男人是幫你說話，還是幫家裏人說話？”
“阿姨。”
宋夜媽媽正喋喋不休，突然聽見客廳裏傳出一道聲音。
她再往裏走才發現，原來裏面還站着一個人，只是被玄關擋着，他又實在過于靜默，所以才一直沒察覺。
視線掃過去，男人穿着一身正裝。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筆挺，腰線那一截很自然收束在褲腰中，顯得寬肩窄腰，比例極為優越。
他有着偏冷峻硬朗的長相，氣質很淡漠。唯一亮眼，是他手腕上裝飾的腕表，微微泛着金屬光澤。
宋夜媽媽再傻也知道是誰了。
她登時有些尴尬，背後說人是一回事，被人當面聽見，也顯得太不禮貌了。
“啊，你好……”
江泊雪卻微微垂睫，漆黑深邃的眼眸，一如既往平靜，不起波瀾。
他沒有生氣愠怒，甚至連壓着脾氣都沒有，他只是淡淡地道：“我知道您很擔心珈毓，可我是真心想娶她做我的妻子。”
不僅如此，還想和她有一個家，以後再有個寶寶，從今往後他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不會再分開。
江泊雪知道他們是怎麽看他的。
站在許珈毓這邊的角度，他是真的很混賬，她當時跟着他的時候，只有十八歲，放在任何家庭，都如珠似寶的年紀，她卻被他那麽欺負。
再到後來，他們分分合合，甚至不止一次。最後那次鬧到全網皆知，卻依然沒有結果。
換做任何一個家庭，都不會允許女兒再嫁給他的。
宋夜媽媽的擔心不無道理。
“我倒也不是說非要不同意。”宋夜媽媽抿抿唇，改口，“你也知道的，我們珈毓從小是個什麽情況，你也知道你家是什麽情況。我不管你說得多好聽吧，她底子薄，嫁過去就是很吃虧，更何況……”
宋夜媽媽氣悶，不是很想提。
江泊雪卻平靜道：“您說。”
那她可就說了。
宋夜媽媽擺出個嚴肅姿态，正色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覺得，她本來就不是什麽豪門小姐，所以不需要用心對待，你們家娶別人的時候多大排場？你娶她是一點錢也不肯花啊，不能夠吧？”
許珈毓有些無措打斷她：“阿姨……”
宋夜媽媽裝沒看見，她們老一輩人想法完全不一樣，很現實，也很說明問題。
“我是不懂你們家那一套，你要是真心想娶她，連給她安身立命的聘禮都沒有，你現在說你心誠，反正我是不信。”
*
那晚他們回臨海，行程的一路上，江泊雪都很沉默。
是那種近乎死寂的沉默，往常他出現這種情況，許珈毓稍微逗他兩句緩解氣氛，大多數都能好，這次卻完全不行。
她找她說話，和他聊天，給他看搞笑視頻，江泊雪雖然都理，也不是冷着她，可語調和情緒，都實在太過勉強，就像是在強顏歡笑。
弄得許珈毓也不怎麽敢講話了。下飛機回到市中心公寓，他回書房，她只得默默一個人先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來，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許珈毓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那還是她搬來臨海後，第一次晚上這個點都見不着他呢。
他最近很嬌慣她，許珈毓晚上睡覺害怕，不想一個人睡，他每晚最遲九點多就會回房間。
哪怕是辦公也是靠在床頭，她窩在他身邊刷視頻，玩手機，覺得很安心。
可是，怎麽今晚上他還不回房啊。
許珈毓心裏有點難受起來。
倒也不是不能一個人睡，可是她已經習慣和他睡了，她好想他。
而且。
她卷着被子默默想，江泊雪肯定是因為今天的事生氣了。
宋夜媽媽人很好的，也不是有心要誰難堪，畢竟他倆的事，只有他倆自己清楚，宋夜媽媽也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提出的意見都很實際，算是每個家庭嫁女兒，都會關心的事情。
江泊雪沒人教他要怎麽做，他想娶她想得很心切，其他的顧慮，沒考慮那麽多。
許珈毓抿抿唇，覺得不行。
她抱着小毯子下床，趿拉着拖鞋去書房。
書房門縫裏泛着昏黃的光，她敲敲門，裏面傳出聲音：“怎麽了。”
許珈毓低着頭，在門外有些可憐兮兮地說：“我想進來。”
書房門被從裏面打開。
江泊雪垂眸，看見小妻子抱着毯子，已經洗過澡了，穿着睡衣，正眼巴巴望着他，神情柔軟又可憐。
他心一下子就跟着軟了，把人抱起來往裏面走：“怎麽不去睡覺。”
許珈毓搖搖頭，拿臉頰貼貼他：“我睡不着。”
江泊雪：“為什麽睡不着。”
許珈毓腦袋埋進他懷裏：“我想跟你睡，你怎麽不回房間啊。”
江泊雪轉過電腦屏幕給她看，低聲說：“乖乖，我在工作。”
那上面一串密密麻麻的英文，許珈毓看得腦袋痛，小聲嘟囔：“騙人。”
她說：“你明明就是因為今天生氣了。”
江泊雪沉默片刻，覺得沒話講了。他低頭，摩挲着妻子的手腕，她手腕很白很細，不像他那樣結實。
“乖乖。”他輕聲說，“先去睡好不好，我一會兒就回去。”
許珈毓沒說話，忽然掙脫開他的手，手指搭在他家居服衣扣上。
江泊雪重新握住她：“怎麽了？”
她抿抿唇，看着他眼睛：“跟你睡覺。”
江泊雪眼底爬過有些晦澀的情緒，啞着聲音道：“我還有點事。”
“你騙人。”她又說他騙人，突然蹭蹭他，“我都感覺到了，你有反應了。”
都這樣了，為什麽還不肯跟她睡覺，答案顯而易見。
江泊雪沒說話，沉默了很久。
許珈毓手指搭在他扣子上，最後也沒敢往下解，但也不拿開，就這麽僵着。
最後，他嘆口氣，眸底情緒一閃而過，把人抱過來坐好：“嗯，有反應了，我也很想我們乖乖。”
他攬着她腰，和她接吻，伸手去拿抽屜裏的盒子。
許珈毓摁住他手，模模糊糊說：“不要。”
他肉眼可見的僵硬。
許珈毓：“我不要你戴着，不舒服。”撒嬌似的，像在求他，小聲跟他哼哼。
江泊雪當然明白她意思，他的妻子在安撫他，他今天被批得一文不值，心情欠佳，她大概以為他在難受生氣，于是大晚上眼巴巴跑過來。
也不讓他戴套，借此來撫慰他，告訴他她真的沒在意。
江泊雪垂着的眼睫輕顫兩下：“好。”
他把盒子丢到一邊，扶着妻子的腰，讓她慢慢接納他。
*
将近半夜兩點，兩個人已經回了房間。
許珈毓鬧覺，沒做多久就覺得很困了，但是想想今天，江泊雪情緒好奇怪，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在排斥他，所以到後面也沒像往常一樣制止，随他多弄了幾次。
他動作很溫柔，偶爾也會有激烈的時刻，但好像只是為了發洩心中積攢的情緒。
弄完之後，他就去浴室清洗，順帶給許珈毓擦身體。
掌心很熱，就是一直垂着頭緘默，許珈毓也沒看清他表情。他把毛巾重新放回浴室，掀開被子上床，卻沒像往常那樣從後面抱着她睡。
許珈毓有些難受哼哼兩聲，翻過身，發現男人正半靠着床頭，膝蓋擱着平板，不知道垂睫在看什麽。
“阿雪。”
他望望她。
許珈毓拿過他臂彎，抱着他腰擠到他懷裏，嘟囔說：“你在看什麽呀。”
江泊雪也沒回答，就着這個姿勢把她摟好：“被子蓋好，晚上冷。”
其實發了一身汗，根本不冷，但是許珈毓太容易感冒了，她也不敢不照做，默默把被子卷緊。
指着平板上的圖片：“這是你的房産嗎？”
他點點頭。
那上面繪制了一張圖表，從公司房産，名下豪車，到私有的名貴藏品，每項條例列得清清楚楚，許珈毓看得微微瞪大眼睛。
“這些都是你的啊？”
她是知道他很有錢，但具體到什麽地步，她也沒仔細問過，統歸是普通人一輩子望塵莫及罷了。
然而如今一頁頁財産登記看過去，許珈毓有些頭暈目眩。
真的好有錢啊，感覺不管怎麽花，這輩子都花不完了。
看着懷裏小姑娘有些傻的模樣，江泊雪心裏一軟。
他把人往上提了提，方便她看清平板，低聲平靜道：“有喜歡的嗎，選幾個。”
許珈毓沒明白，懵懵地：“啊？”
他揉揉她頭發：“有沒有你喜歡的，房子，車，別的藏品都行，送給你。”頓了頓，他補充，“算婚前，就當是你的東西。”
許珈毓徹底傻眼，她沒事要那麽多房子玩幹什麽呀，她和他共同的家都住不過來。
想了想知道症結所在，許珈毓輕輕扯他袖子：“這是什麽呀，彩禮呀？”
江泊雪呼吸微微一滞，淡淡道：“算吧。”
哼，她就知道是因為白天的事生氣了，而且還憋那麽久，不管她怎麽哄都不肯承認。
“哦。”許珈毓有心逗他，戳戳他胸膛衣扣，“那你怎麽現在才拿出來，是不是今天被阿姨說了一頓，覺得尴尬羞恥，然後幡然醒悟啦？”
其實她也不是很在意這個，說實話，江泊雪這樣的人，真想在她身上用什麽謀求算計，光靠他家的律師團隊，就不是她惹得起的。
別說彩禮不彩禮，她沒被他騙到一無所有就好得很了。
只是宋夜媽媽也是擔心，她不想讓老人家難過。
江泊雪眸光微微垂着，很半晌才說：“其實很早就準備好了。”
許珈毓戳他的動作一停。
“只是這兩天律師才把合同拟完遞過來，你平時沒有提這件事，我沒找到機會說。”
頓了頓，他說：“而且，之前你一直挺抗拒我送你東西的，我不知道這回你願不願意接受。”
她從前總是覺得，他是羞辱她，其實沒有。
他只是覺得虧欠她，旁人不管娶不娶，對身邊跟着的人都很闊綽，出手大方，可許珈毓簡直是個異類。
她這也不要，那也不要，他什麽都送不出去，問就是她覺得他是侮辱她，覺得他高高在上貴不可攀。
即便他一直沒有那種想法。
見她默聲不說話。
江泊雪抿唇：“還有一份聘禮單子，其實我也準備了，我不知道你們那邊的風俗，我是按照海城的習慣來的，原本是等婚禮那天擡給你……不過現在你想看也可以，要看看嗎？”
海城嫁娶習俗挺有名的，彩禮和嫁妝給得都很高。
許珈毓都不敢想，他給她準備的聘禮有多少。
她點點頭：“好啊。”
江泊雪劃開屏幕，調出第二個文檔。
她還是震驚了。
如果說之前只是微微訝異，不明白他今夜一直沉默的原因，如今看到那一份長長的聘禮名錄，許珈毓還有什麽不懂的。
房産和車子這些都算很小的一部分，重要的是後面綴着的，數不勝數的金器、藏品。
有些甚至标注了拍賣時間和拍賣行信息。
許珈毓點着屏幕，一頁頁翻，看見那些藏品。
很多都不是今年才買下的，中間的時間跨度很大。最早的一件，是四年前冬月，那時候她才回國。
“為什麽這個時候就……”
她指着那個日期，眼眸水色憧憧望着他。
江泊雪愣了愣，抿唇道：“我也不記得了，那時候你回國，我去參加拍賣會，覺得挺好看的就買了。”
至于後面究竟是為什麽要送給她，他全然沒有印象。
“可能是那個時候，心裏就已經希望你一直留在我身邊了吧。”
許珈毓呼吸有點顫抖。
記憶飛速往前，順着時間脈絡，她想起在西山那個夜晚。
風雨大作，雷鳴響徹天空。
她下樓看見江泊雪在給庭院裏枇杷樹搭架子。
結束之後，她喊他去洗澡，給他煮姜茶水怕他感冒。
江泊雪卻從背後抱住她，莫名其妙問：“你之後會一直留在臨海嗎？”
原來是這個意思。
那瞬間，情緒堤壩忽然就被沖潰了，許珈毓将臉埋在他懷裏，小聲說：“那我們分手的時候，你怎麽還繼續買？”
她裝模作樣錘他，故意說：“你是不是想着，反正以後要娶老婆的，早點買了，不送給我，送給別人也行？”
江泊雪低着眼睫，緩緩握緊她掌心，放在胸口處：“我沒有那麽想過。”
他頓了頓，說：“要是那之後不能和你結婚，我也不打算結婚的。”
許珈毓一瞬間說不出話來，眼尾紅紅的，睫毛也濕了。
他摸摸她眼睛，語氣裏有壓抑的苦澀：“我想過了，你要是今後不嫁給我，這些東西我也會想方法送給你，不是聘禮，是陪嫁。”
“你十八歲開始，學費生活費，你所有的花銷，都是我出的，姨媽家沒有好好養你，我有好好養。”
甚至仔細到一餐飯食，飲食調理，都有請專門的阿姨來做，就是擔心她亂吃東西，身體不好。
“如果養育都有恩情，我也算你半個娘家人，你不愛我了也好，那我就是你……以前認識的哥哥。你不能嫁我了，我沒法保證對方會一直對你好。可是這些嫁妝帶過去，我能保證你一輩子吃穿不愁，一輩子不必仰人鼻息。”
停頓片刻，他笑：“我對你也就這點期盼了。你嫁我，我很高興，你要是覺得和我生活不下去，我也希望我們乖乖不要受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