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就是這麽任性
“寧棠?你怎麽來了。”衛泱立刻起身,走下肩輿,“我方才去昭陽殿見我皇兄了,出來時趕巧撞見悅萩表姐和衛霖,便又去頤安宮小坐了一會兒。”
“你去昭陽殿了?”寧棠問,“渲表兄可還好?我聽說表兄他……”
“人還好。”衛泱含糊答道,并不願與寧棠多說衛渲,不為別的,只為她一想到衛渲就覺得腦仁疼,“咱們不說他了,走,進屋說話去。”
“我就不進去了。”寧棠應道,“小泱,我今兒就家去了,這是特意來與你道別的。”
是啊,寧棠已經在宮裏住了有半個月了,是該回府去了。
不過這特意來與她道別是什麽鬼,寧棠何時變的這麽矯情了?
“回府住去而已,又不是要回北關,還特意道別,說得好像再也見不着似的。”
“可不是輕易見不着嘛。”寧棠急着說,“你是長公主,我是外臣,你輕易出不得宮,我輕易進不得後宮,你說咱倆日後想要見上一面難不難?”
還別說,寧棠的話說的很在理,衛泱竟有些無言以對。
遙想五年前,她還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寧棠也才十一二歲的年紀。
兩個人年紀都小,還是表親,常常湊在一處玩,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妥。
但眼下就不同了。
寧棠已經十七了,正經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而她再有一年多,也該及笄了。
別說兩人是表兄妹,即便是親兄妹,也得避嫌才行。
還是小時候好啊。
“還是小時候好啊。”衛泱心裏正這麽想,寧棠已經這麽說了。
衛泱不免感慨,她和寧棠還是這麽有默契。
記得小的時候,她母後和姨母就常常打趣,說她和寧棠才像親兄妹。
“你一走五年,姨母便為你牽腸挂肚了五年,此番回來,你一定要多陪陪姨母,可知你就是姨母心尖尖上的肉。”
“倒是長大了,還能說出這麽懂事的話來。”寧棠笑嘻嘻的望着衛泱,目光清湛而溫柔。
衛泱聞言,不禁白了寧棠一眼,“別用長輩的腔調跟我說話,看來小腿是不疼了。”
寧棠立馬往後退了一步,“你這動不動就愛踹人的毛病,怎麽還沒改?”
“原是改好了,可一見到某人,就會情不自禁。”
寧棠一笑,“這麽說,你這五年來,心裏還挺惦念我的。”
“我可沒這麽說。”衛泱趕緊否認。
“你不想我,可我心裏卻日日都惦念你。”寧棠說,口氣忽然就變的正經起來。
方才,衛泱說不想念寧棠,那都是假話。
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忽然一去千裏遠,還是去到那麽危險的邊疆,她怎麽能不擔心不想念。
更何況,寧棠的離去,與她有很大的關系。
盡管寧棠極力否認,他不是因為她當年那句賭氣的話,才決定離家去北關歷練。
但衛泱心裏始終覺得過意不去。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衛泱明白了何為沖動是魔鬼,何為言多必失。
衛泱吃一塹長一智,自那以後,無論遇上多麽緊急的事,她都會逼着自己先冷靜三十秒,然後再做出理性的判斷。
與人說話時,衛泱也習慣性的謹慎言辭。
只因她明白,語言有時候是可以殺人的。
帶着惡意的語言,鋒利如刀,刀刀濺血,可擊垮一個人的精神。
而不負責任的話,也很有可能會直接扭曲一個人的人生。
衛泱慶幸,寧棠是安然無恙的從北關回來了。
倘若寧棠真遭遇什麽不測,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自己的。
“有陣子沒見姨母了,你回府以後可要代我向姨母和姨丈問好。”衛泱說。
“小泱想我娘了?那過幾日,我便叫我娘入宮坐坐。”寧棠立馬應下。
“可別,哪有叫長輩入宮拜見晚輩的道理,況且這天兒一日日熱起來了,哪好叫姨母來回的奔波辛苦。”
寧棠聞言,忍不住啧啧搖頭,“你這小丫頭,有時候精明的活像只狐貍,可有時候卻是真傻。你想啊,像我這麽孝順的兒子,能眼睜睜看着我娘自個入宮嗎,自然得來回護送。到時候,咱倆不就能借機一塊兒玩了。”
原來如此,不愧是寧搗蛋,鬼主意就是多。
不過……
“你若真要請姨母入宮,可得僅着這兩日,若遲了,可就見不着我了。”
寧棠驚疑,“這話是什麽意思?好好的怎麽就見不着了?”
“我問你,再過幾日是什麽節?”
“是端午。”
“這不就得了。你忘了,我每年端午前後都要挪去康寧行宮住一陣子。”
寧棠自然記得這個專屬于衛泱的端午傳統,方才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其實早些年,在他還沒去北關之前,有一年他曾随他娘親一道,陪衛泱去康寧行宮小住過一陣子。
也就是那一回,寧棠才真正明白,多年來衛泱究竟在經歷着怎樣的痛苦。
他永遠也忘不了衛泱蜷縮在他姨母樊太後懷裏,疼的雙眼通紅,臉色煞白的模樣。
原來一個人在疼到極點的時候,是會失去理智的。
她不理任何人的安撫和呼喚,掙紮着,嘶喊着,甚至險些咬斷自己的舌頭。
寧棠打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但那回,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恐懼。
他并不是害怕衛泱毒發時那猙獰可怖的樣子,他真正害怕的是失去衛泱。
失去他伶俐可人的小表妹。
見寧棠忽然沉下臉,不說話了,衛泱有些疑惑。
寧棠這是怎麽了?成日裏嘻嘻哈哈的人,竟忽然嚴肅起來,真叫人覺得不習慣。
“小泱,我……”
“主子,寧将軍。”忍冬打遠處上前,福身一禮,“張榮華在外求見。”
“張榮華?數她殷勤,每日都來給母後請安。”衛泱嘀咕說,“只是她越發不會挑個時候了,這個時辰,母後該在內書房忙着,可沒閑暇見她。”
“回主子,張榮華說,是特意來給您請安的。”
給她請安?張榮華沒搞錯吧?
張氏雖然位份不高,從四品的榮華而已,但到底是衛渲的妃子,衛泱的小嫂子。
嫂子巴巴的來給小姑子請安,聽來新鮮,也于禮不符。
張榮華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莫不是聽說她今日曾往昭陽殿去了一趟,特意來打探消息的?
“既然你有客到,我就先走了,咱們回見。”
衛泱點頭,“可別忘了,我前兒個去看你,你答應我要教我騎馬的事。”
“答應你的事,自然是不敢忘的。下回,等下回見時,我一定教你。”
“一言為定。”
寧棠笑笑,擡手輕輕的捏了捏衛泱的鼻子,便轉身走了。
半夏和忍冬從旁瞧着,羞的滿臉通紅。
長公主與寧将軍雖是表親,但兩人之間,未免也太親昵了。
在目送寧棠走遠以後,衛泱轉身就要進屋去。
“主子,張榮華那邊?”忍冬問。
自作聰明的人,最是讨厭。
“本公主不見,叫她回去。”
對,就是這麽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