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狼狗
第14章 小狼狗
孫部長于是把早上同大領導的談話經過略微同他提了提，書記便有數了。
新區在全國的地位都是不一樣的，職級待遇，其實無所謂。
孫部長道，“新區也是晏清的老土地了，正好也能根據領導的意思，好好把改革經驗總結總結，做個樣板推廣。”
如此一來，書記倒是松了口氣道，“那就好，不然我怕虧待了你的得意門生。”
孫部長與他又聊了些別的，書記道，“等晏清來的時候，我自己去接，你就放心吧。這些年，我們跟他也很熟悉的，就怕他自己有思想包袱。畢竟從中直部門到地方，未來不确定性太多了，他自己願意嗎？”
孫部長倒是沒問，但總比被發配西北的好，他道，“晏清在這方面很講原則，你放心，我相信他會想明白的。也不必你親自去接，我也不會自己送來，心意領了。”
如此，這件事終于是落定了。
周六周日兩天，夏瑾娴直接泡在了家附近的區圖書館裏，查資料寫調研，感覺頭禿。
手邊，放着河清寫的熱點導讀，可以借鑒其中關于調研的部分。
夏瑾娴看着扉頁上，許晏清熟悉的筆跡想，若是他在就好了，半天大概就能寫一篇結構嚴謹文采斐然的報告。
跟淩潭清的約飯改期了，淩潭清似乎也要見當事人，倒也正好省了應付的麻煩。
只是裘陽周六抵滬之後，卻是連着十幾個電話call來，夏瑾娴不堪騷擾，無語回複：第一次知道被捐助人可以像你這樣騷擾捐助人的。
裘陽回複了一個叉腰大笑的表情道：就是這樣嚣張，有本事你見我呀，否則我打到你手機關機。
夏瑾娴撫額，知道這家夥是會做這種事的人，發了個位置信息過去。
裘陽于是直接推着行李，奔來了圖書館。
烈日炎炎，圖書館的空調開得很足，夏瑾娴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查閱數據做表格。
裘陽走到她的對面，投下了一片陰影來。
夏瑾娴擡頭，就看到那個古銅色肌膚，笑得一臉陽光的男孩，褪去了些許叛逆，板寸頭，帶着酒窩，露出一口白牙，對着她笑得張狂。
好像又長高了，去了軍校，倒是更結實了不少。
而臉部輪廓越發分明，是那種張揚着青春和叛逆的帥氣男生了。
難怪圖書館不少女孩子在看他。
中年女性若不如夏瑾娴這樣老僧入定，波瀾不驚，大概對于這種小狼狗類型的男孩，也是禁不住要多看幾眼的。
真的全身上下都散發着荷爾蒙。
夏瑾娴問，“沒地方去了？又來找我收留？”
裘陽走到她身邊，拉開一旁的椅子，一雙大長腿随意一擱，對她道，“我舉目無親，也就你是我的親人，我不該來找你收留嗎？放心，我付房租的。”
夏瑾娴道，“對不起了，我換地方住了，現在這裏三室一廳，都住了人，沒有你的房間。”
裘陽道，“那不是還有個廳嗎？”
夏瑾娴拒絕道，“委屈你這位小小排長了，我們家三個女孩子，你住進來不方便。”
裘陽忙道，“你們三個女孩子住多危險，我來保護你們不是正好？人民解放軍，保護人民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夏瑾娴木着張臉看他道，“不合适，我感覺你更危險。”
裘陽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道，“怎麽不合适了？我哪兒危險了？這次全校比武第一名，特等獎學金，腦力體力都不輸人，怎麽就不合适了？我不合适誰合适？你那渣男前夫嗎？”
夏瑾娴磨牙，捏了捏他的鼻子，捏了一手油，蹭回他身上後沒好氣道，“圖書館禁止喧嘩。”
裘陽笑，笑聲低低的，想不到這孩子不過幾年時間，就已經變成一個男人了。
他對夏瑾娴的過去，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畢竟他是從七年前開始，只要一到寒暑假，就到夏瑾娴家來蹭吃蹭喝的人。
那會兒夏瑾娴經歷了事業低谷和人生巨變，當時與她同租的人也經常換，有些室友的确很吵鬧，也合不來，她幹脆直接自己租下了兩室一廳，到了寒暑假就讓裘陽過來合租，也方便他跟交大和同濟的幾個導師做項目。
他當年直接被國防科大特招，入學後連年獲得獎學金，還跟了兩個項目，早就自己賺錢了。
如今碩博連讀，估計是要上交國家了。
但是夏瑾娴一直覺得他像自己的弟弟，所以定期每月給他打點生活費什麽的，他全都不要，得了獎學金，還要給她買東西。
每年夏天他來住的時候，倒是讓夏瑾娴覺得家裏又有了點生活氣息。
其實作為一個巨蟹座，她是真的喜歡照顧人。
只是這些年來，也沒什麽人能讓她照顧的，難免有些寂寞。
所以當時捐助了裘陽，就真的把他當弟弟對待。
裘陽于是經常也會問一些她過去的事情，她也會說。
與其讓那些事情爛在心裏，不如找個人說出來，雖然裘陽也不能開解她什麽，甚至極度憤青，卻反而讓夏瑾娴願意同他說說，随便他愛聽不聽。
但裘陽每次都聽得很認真還很帶入，罵她，罵她前男友，罵她前夫，罵她爸。
不得不說，憤青是真的憤青。
所以以前每到暑假，她就會早點下班回家，跟裘陽兩個人做飯吃，就好像，這的确是一個家。
兩個沒有家的人在一起居然成了家，雖然滑稽，卻有一種真實的溫暖。
裘陽會幫她打掃家裏，收快遞，搬東西，甚至偶爾還幫她寫寫黨員小結什麽的。
這個小叛逆，大部分時候是一邊嫌棄一邊寫。
然後換來夏瑾娴三瓜兩棗的獎賞。
裘陽趴在她身邊，看她做表格，無語道，“你這效率太慢了，猴年馬月才能寫完啊，我幫你寫吧。”
夏瑾娴斜睨他問，“什麽目的？”
裘陽也只有對着夏瑾娴的時候像個青澀小男生，他腆着臉道，“求收留。”
夏瑾娴把筆記本電腦推了過去道，“叫姐。”
裘陽“切”了一聲道，“調研都不會寫，你叫我哥我給你寫。”
夏瑾娴敲了一記他的腦袋道，“沒大沒小。”
從這個角度看，裘陽也有點像許晏清，尤其是認真打字的側臉。
其實也不像。
只是不知為何，自從離開許晏清之後，身邊的每個人都像他，但又都不是他。
她走去書架上翻書，這一層都是金融類的書，面前這一整個書架都是期貨。
會知道期貨這個名詞，也是因為許晏清。
當年兩個人都想早些在一起，都想有個家。
很多次，她在淩晨一二點醒來，去書房就會看到許晏清對着電腦，看屏幕上是紅紅綠綠的一片。
許晏清那時抱着她坐在懷裏，告訴她，“這是期貨。”
夏瑾娴當時只知道期貨這個名詞，但也僅止于此，許晏清說了，她才知道期貨買的是确定性。
許晏清看的是國外的期貨指數，有時差，恰好他白天也沒有時間，她怕他太辛苦，他卻說，“要賺錢養你的嘛。”
許晏清為了早點還清房貸，擺脫父母的掌控，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可以娶她，一邊寫文章，一邊炒期貨。
當時她覺得自己只是個拖累，一無是處，什麽忙也幫不上，只能努力讀書學習，希望變得更有用一些。
有時候等許晏清看完期貨盤，她已經看書看得睡着了。
看得最久的一本書是《厚黑學》，當時辦公室政治環境複雜，又加上許晏清的父母反對他們在一起，所以她就很想學會官場的生存手段，許晏清就給了她那本《厚黑學》。
當時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道，“看不懂就問。”
然後每次他躺到她身邊的時候，她早就被那本書給催眠了。
後來許晏清實在看不過她自虐，對她道，“不行就別勉強了。”
而她抓過書又堅持道，“我要再嘗試一下。”
最後屢戰屢敗，許晏清想笑又怕打擊她。
夏瑾娴輕撫着那些書的書封。
揚州一面，本以為該沉埋的往事又被翻起。
這些年來盼着見面，可真見面，卻又只能這樣了。
雖不至于相逢不相識，但也算是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說不上來什麽心情。
以為自己早就看淡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可是想到那個人，想到戛然而止的那段感情。
怎麽還是有點心酸的味道？
裘陽已經幫她寫了大半了，擡頭看到她站在書架前出神的樣子，皺了皺眉。
每次她露出這種表情，十有八九在想前男友。
他走過去，靠着書架看着她。
如今他站在她面前，比她要高一個頭了，他問，“又在想那個大渣男？”
夏瑾娴無語問，“不是在幫我寫調研？寫完沒有？專心一點。”
裘陽道，“別岔開話題，問你話呢。”
夏瑾娴抱着書，挑眉問他，“怎麽跟你姐姐說話呢？你又不是我教官，還想對我訓話？”
裘陽雙手撐着書架，俯身看向夏瑾娴，這表情很是危險。
夏瑾娴明白他的想法，推開他道，“別鬧。”
裘陽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忍住了，頂着一張叛逆臉道，“快來，問你事兒呢，你們這調研啥玩意兒嘛，形式主義，你這數據又不能反映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來問問你……”
夏瑾娴看着他在前面念念叨叨，倒是笑了。
寫完了調研報告，裘陽幫她保存後問她，“幫你幹了這麽多，總該給我個地方住吧。”
夏瑾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幫你對面快捷酒店都訂好了。”
裘陽黑了臉，賭氣道，“不要，我就要住客廳。”
夏瑾娴揪了揪他耳朵道，“知道啦，我現在住的地方，一層樓三個房型，同一層樓的一室一廳剛好也出租，我幫你租了半年，湊合吧，我現在跟兩個女孩子同住，怕你害羞，別的倒是沒什麽，正好有個女孩子跟你差不多大，你們軍校女孩子少，要不——”
夏瑾娴話還沒說完呢，裘陽撒腿跑去拿了行李，站在門口道，“快點，帶我去看看那個一室一廳！”
這家夥，這些年，還是這麽不禁逗。
夏瑾娴開車，裘陽坐在副駕駛座，倒是不敢對夏瑾娴的車技有什麽指摘。
雖然他有A1駕照，年審極度麻煩，但是看夏瑾娴開車這如風的架勢，生怕一個不高興就給他來個急剎。
面對身邊這位，他有太多想要的，卻有太多不敢的。
好在路途很近，上了樓，那套一室一廳倒是被收拾得很幹淨。
“早就知道我要來了吧？”裘陽有些高興的問。
夏瑾娴卻道，“沒有，昨天剛剛請了個阿姨打掃的，嫌不幹淨就自己弄去。”
裘陽哼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裘陽在對面安頓完了，第一次踏進夏瑾娴新租的房子後，徹底震驚了。
他第一次知道三個女孩子住在一起，原來現場堪比原子彈爆炸。
他舉起一根長條形的東西問，“請問這是什麽？”
夏瑾娴瞥了一眼道，“漁網襪。”
裘陽又問，“為什麽地上會有這麽多頭發？”
夏瑾娴攤手表示，“你沒進過女生宿舍嗎？我就說，客廳你住不了。”
裘陽一邊收拾一邊問，“我就想知道，你原來不這樣的，是什麽讓你能忍受這種環境的？”
夏瑾娴遞了杯水給他道，“因為友情将我跟她們同化了吧，我覺得這樣還……嗯，挺好。”
裘陽認命地戴着手套，幹了那杯水，抹了把嘴後道，“挺好個鬼，我謝謝您了，按照我們內務條令，你們這樣是可以退學的。”
夏瑾娴拍了拍胸口道，“幸好我畢業了。”
裘陽舉了舉拳頭，卻沒膽碰夏瑾娴一下，最後把力氣都用在大掃除上了。
譚青和譚霞回到家，看到一塵不染的客廳，真懷疑自己走錯門了。
沙發上還坐着個古銅色肌膚的小帥哥，一臉認真地在邊視頻談事情邊看paper。
譚霞弱弱問，“請問，你是？”
譚青看到了廚房裏穿着圍裙的夏瑾娴，把譚霞推進門，笑了一聲問，“你小子就是小娴她弟弟？認的那個？”
夏瑾娴一聽就知道要壞事兒，還想出來打個圓場。
裘陽已經氣勢洶洶地站起來問，“誰是她弟弟了？老子是她男人。”
夏瑾娴自己先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對譚青比了個嘴型道，“叛逆期。”
譚青一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這小子想着什麽，倒是有點看好戲的心思。
只有譚霞一臉純真，問夏瑾娴裘陽是誰，為什麽在這裏。
譚青看看夏瑾娴，又看看裘陽，勾着夏瑾娴的脖子，小聲道，“小狼狗也不錯，考慮一下呗。”
夏瑾娴無語推開他道，“只是弟弟，謝謝。”
這話說得很大聲，裘陽綠了臉，卻梗着脖子，繼續跟幾個partner開視頻會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