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對不對什麽的的這種事, 大概也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了。不過有一點是确定的，這段苦逼的日子他還是要繼續過上幾天的, 畢竟露西安都成了老馬丁的随身助手了, 天天在攝像機後面盯着他呢，這感覺，真是酸爽的非比尋常, 讓他本來就有痕跡的眉溝更深了。
“有人想見我？”露西安聽着電話那邊經紀人的聲音有些驚訝。
實話實說，她真的算不上什麽名人。即使是《Flyboys》那片子賣的再怎麽火爆，但重點主要還是集中在演員身上，她的出鏡率真的不高，電視節目只上了兩個, 剩下的都是紙媒。再說了，這電影就算是成績再好, 但本質上面它依然是一部爆米花電影, 別看夢工廠為了撈錢而強推上位的那些軟文說的有多麽多麽的有內涵，可是業內人士誰不知道誰啊？更不用說除非是混到了斯皮爾伯格或者是詹姆斯·卡梅隆等大導演的這種地步，否則的話一個剛剛成功了一部電影的小導演能有什麽影響力？
別說她臉長得好看這種事情，又不是演員, 拼顏值有用嗎？
那麽在這種情況下，一個非電影人士通過經紀人想要見她是怎麽個問題？露西安覺得自己好像還沒有達到那種想要見自己一面還得先被通報一下的程度吧？
“我查了一下，對方是一個國外基金會的負責人，應該不是什麽騙子才對, 具體的內容他沒有說明，莉亞, 你該不會有什麽親戚在國外吧？”理查德·拉夫特在電話那邊說。
雖然是因為人情關系才接下來大衛·埃裏森跟露西安·基茨這兩個客戶的，剛開始負責這兩個人的也是他手底下的小經紀人，但之後的一系列事情卻讓他對這兩個年輕人大為改觀。
第一部 電影就能搞出來個票房過億的作品，這種潛力完全值得他去投資一下。特別是這部電影用的還是CAA的打包模式，即使是投資不大，但收獲的利益卻足夠豐盛，這已經足以讓他把更多的目光放到這兩個人身上了。
所以在那以後他對大衛跟露西安的關注多了不少，這次就是一個來自德國的基金會負責人通過官方渠道找到了他這裏。再想到基茨是個明顯的德國姓氏，他就忍不住有些懷疑了。
“不，沒有。我媽媽是英國人，她不可能跟德國人有什麽親戚關系。我爸爸那邊的話，爺爺是從集中營裏面逃出來的，家裏面除了他自己都死絕了，兒子也只有兩個......”剩下的話都不用露西安說，理查德也明白了。
這種情況能有什麽德國的親戚？
“所以你不見？”他開口問。
“還是見了吧，對方走的是官方渠道，應該沒有什麽問題。”露西安還是決定見一見那位來自德國的先生。
又不是元首閣下，有什麽不能見的？
“你好，基茨女士。”會客室中的男人站了起來，對露西安微微欠了欠身。
這是一個在長相很端正的男人，或者應該說他在相貌上面過于端正了，這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偏向于一種非常嚴肅的方向。通常來說溫暖的棕色頭發會讓一個人的氣質溫和一些，但很顯然的，這種情況在他身上并沒有得到體現，反而被他本身散發出來的冷厲氣質給感染了，讓棕色都變得堅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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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奧古斯塔先生。”露西安勾起唇角笑了笑，将這個在嘴裏咀嚼了好幾圈兒的姓氏給吐了出來。
真有意思，她還真就知道有那麽一個姓氏中帶了奧古斯塔的德國人呢，只不過那是個女人。
“請坐。”奧古斯塔為露西安拉開了椅子，示意她身後的人關上門。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一個陌生人為什麽會找上你。”奧古斯塔的眼神有些探究，這讓他染上一絲人氣，不再像是一個只存在于畫像中的人物。
“我相信你會對此有解釋的。”露西安沒有什麽表情的說。
兜圈子不累嗎？她很想對對方說趕緊的把事情都交待明白，她現在忙得很，不僅僅要跟着老馬丁學習一下經驗跟技巧，還要編撰《Flyboys》的第二部 劇本，哪來那麽多的閑工夫跟人在這裏浪費口水？
“确實。”奧古斯塔點頭，從桌子上面的那只盒子裏面拿出來一本書，《The last princess》，推到了她的面前。
“？”露西安挑了挑眉毛，這什麽意思？她寫的小說礙着誰了？
“我能請問一下基茨小姐創造這個故事的靈感是來源于什麽嗎？”奧古斯塔那一雙綠的幽暗的眼睛深沉的似乎看不到底。
“當然是安娜塔西亞大公的故事，只不過你知道的，跟這位公主相關的故事太多了，能寫的都已經被出來了，如果不另辟蹊徑的話根本就不行。”露西安垂下了眼睛，鎮定自若的說，手卻在桌子下面悄悄的握緊了。
這個世界裏面沒有周雲松這個人，也沒有一個一個叫做周明森的音樂家，更沒有一個叫做瓦蓮娜·愛森斯坦的芭蕾舞者......
她翻遍了各種能夠找到的資料，在那段艱難的歷史當中，周雲松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當然也就不用提他的那位來自英國的妻子跟世界著名音樂家兒子周明森；愛森斯坦家族更是從來都只有謝爾蓋·愛森斯坦一個人，他娶過兩任妻子，但卻從未有過後代，被稱為俄羅斯國寶的女兒也自然而然的從時間線上面消失了。
在這個世界裏面，她的存在從一開始就被扼殺掉了！
但是現在卻冒出來一個姓奧古斯塔的男人，這不能不讓她多想，之後還會不會出現一個叫瑪利亞的女人？
不對，如果活到現在的話瑪利亞應該已經一百零五歲了，可是她的瑪利亞早在九十六歲的那個冬天就已經安詳的逝去了......
想到這裏，露西安的藍眼睛中逐漸醞釀起了一場風暴，這個男人有什麽目的？
“那為什麽不是奧爾加跟瑪利亞，偏偏是塔季揚娜呢？”奧古斯塔的眼睛緊緊的盯着露西安，試圖從其中尋找到一絲破綻。
“這就像是藝術工作者在創造的過程中腦中出現的靈感一樣，那些美妙的念頭從來都是出現的突如其來。而且我想這跟我們今天的話題無關是嗎？”露西安的聲音依然聽不出絲毫的波動。
她已經懶得跟這位莫名其妙的先生浪費時間了，不管怎麽說，這裏的羅曼諾夫家族跟她根本就沒有關系，她的瑪利亞跟愛德華早已經消逝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實際上當然是有關的。”奧古斯塔深深的凝視了露西安一眼，站起來從房間的角落裏面拎過來了一只箱子放到了桌子上面。
“？”露西安再次表示疑問，這又是什麽？難道是買了一箱子的《The last princess》來讓她簽名嗎？她自嘲着。
“我的一位長輩非常喜歡基茨小姐寫的小說，她認為這部小說是她看過的所有作品中最優秀的一部，但有些事情基茨小姐可能了解的不夠清楚，所以她将自己的一部分遺物都留給了你，希望能夠對你未來的創作有所幫助。”奧古斯塔的聲音很低沉，低沉到讓人想要在身上披件外套來保暖。
但是對于露西安來說，這種低沉足以讓她的心都停跳了一拍。她看向了那只被打開了的箱子。
裏面擺滿了一堆堆的信件跟很多黑皮本子。從厚度跟松散狀态來看，那應該是日記才對。而這些東西無一不是泛着發黃的顏色，有些信件上面甚至還能看到保存良好的火漆，那上面的家族徽章簡直讓人心驚。
這真是一個難以攻克的堡壘。一直盯着露西安表情的奧古斯塔在心裏面嘆了一口氣，感覺他真是沒事找事幹，這或許真的只是一個熱愛歷史的作者而已。
《The last princess》是本很有意思的小說，以俄國末代沙皇的女兒塔季揚娜·尼古拉耶芙娜為主角展開的一系列的故事。而從架構跟結尾來看，這個系列肯定是不止一本，因為小說最後的結局是塔季揚娜公主逃離了俄國，無論是從什麽角度來看，這都只是一個開篇而已。
如果只是這樣還沒什麽，因為正如露西安剛剛所說的，末代沙皇一家是個很好的小說素材，敗落的如此迅速卻又死亡的如此凄慘，而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生死之謎一直被世人所猜測，即使是俄羅斯政府已經多次辟謠也沒辦法讓這種陰謀論停止下來。更何況，這一家子的生活狀态并不是什麽秘密。無論是那些歐洲的貴族們還是後來的那些歷史學家們都已經把這倒黴的一家的底都給挖幹淨了，想要找到那些資料并不難。
那麽為什麽瑪利亞會對這本書如此重視呢？其中肯定有些東西是他不知道但是卻真實存在過的。
書籍上市的時候瑪利亞已經只能躺在床上了，她的身體無法再支持她用自己的雙腿行走，眼睛也昏花到看不清東西，只有神智還是清醒的，整本《The last princess》都是護工讀給她聽的。
而就在聽完了這部小說之後不久，瑪利亞就去世了，死前，她留下了遺言，把自己所有的信件跟日記都送給小說的作者，露西安·基茨。
奧古斯塔完全不能理解這種事情。即使他們家族已經隐姓埋名多年，也離開了政治界很久，早已沒有人知道那些過去的歷史，但這并不是瑪利亞給出那些東西的理由。
對，就是那些過去的歷史！在送出瑪利亞的遺物之前奧古斯塔親手檢查了那些信件，即使沒有人知道瑪利亞跟他們家的關系，但他依然要謹慎行事，讓那些不該透漏出去的消息永遠埋葬在時光當中。結果不檢查還好，一檢查簡直是心驚肉跳。
萬萬沒想到瑪利亞曾經做過這麽多的事情，這簡直是太可怕了好嗎？奧古斯塔看着那些往來的信件跟筆記忍不住一陣的心悸。
這位在輩分上面算是他祖父姐姐的女士跟他們家的聯系并不多，但即使是如此，她本身的氣質給人的印象還是溫和的，誰能想到私底下她是如此的喪心病狂？瑪利亞做出的那些事情足以讓她被法官判上幾十次死刑了！
既然這樣，他怎麽放心吧這些東西給交出去？尤其還是交給一個小說作者？哦，對了，事後查找這個叫做克裏斯汀娜·瓊斯的作者的身份的時候他又發現了這家夥居然特麽的還是一個好萊塢導演！
可憐的奧古斯塔先生感覺一陣眩暈擊中了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那可是好萊塢！看看他們都把安娜姑婆給編排成什麽鬼樣子？他爺爺當初在看那部電影的時候就差沒有立刻在電影院中破口大罵了！還有那一堆堆的跟他們家族有關的電影，真的，他就從來沒見過那位威嚴了一輩子的老頭如此失态過。
所以他真的是非常猶豫是否要将這些東西真的交到那個女人手裏面。但最終，瑪利亞臨終前懇求的眼神還是讓他心軟了。這才是露西安在美國見到他的原因。
露西安沉默了一下，伸手從箱子裏面拿出了一個黑皮本翻開。
“那是一個刮着北風的晴天，看守我們的侍衛讓我十分的不舒服，那種像是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使我遍體發涼。然而父親堅信革命黨們不會對我們動手，因為這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事情。可是他為什麽就不想想歷史上的克倫威爾跟羅伯斯庇爾呢？這些革命黨人總是極端的，即使他們暫時殘留了理智，但遲早會被那些失敗所吞沒的，列寧跟他們并沒有什麽區別。羅曼諾夫家族存在就是革命路上的絆腳石，我們必死無疑.......”
字跡狠狠的劃過了紙張，墨水甚至透過了紙背，暈出了墨漬。從這當中不難看出記述事件的人的心情，而最重要的是這個人的筆跡，露西安捏緊了手裏面的紙頁，那跟瑪利亞完全一樣！
放下手裏面的筆記本，她又拿起了一封信繼續翻閱。
“這确實能給我的創作很多幫助，所以，奧古斯塔先生的意思是？”沉默了一下之後，露西安擡頭看向對面的男人，眼神幽暗難辨。
這張臉其實跟愛德華長的不太像，只能從一些微小的地方還能看出一點兒他的痕跡。而且她也從未有一個這樣的表兄，所以終究還是有了不同。
露西安現在已經推斷了出來，在這個世界中瑪利亞依然活了下來，而既然她活了下來，那麽她的弟弟阿列克謝也有很大的可能活下來了。只不過一開始路就走偏了，所以得到的結果也就不同。
瑪利亞曾經說過她那時候是想要向所有的歐洲皇室複仇的，因為在二月革命之後如果能夠借着政治避難而逃出俄國的話，沙皇一家是可以活下來的，但先是英國出爾反爾，然後是歐洲的那些态度暧昧的皇室們，沒有人願意真正的對羅曼諾夫家族伸出援手......
所以在這個沒有她家那個偉大的祖父的世界裏面，瑪利亞真的是成為了一個複仇小能手？露西安苦笑，她都忍不住懷疑自己的那位英明神武的祖父是不是也是穿越人士了，這種事情的走向未免也太過具有奇幻色彩。
“這只是一次私人的交談而已，我這次來的目的是為了了解一下老基茨先生的經歷，我負責的基金會最近正在制作一部關于反思戰争的歷史資料片......”奧古斯塔眼睛都不眨的撒了個完全靠譜的謊言。
他所在的基金會下屬項目中就有資助那些優秀的紀錄片導演一項。時逢二戰勝利六十年，大家最近都再往這上面湊，他負責的基金會當然也有這個項目，只不過出面采訪這種事情壓根就輪不到他這個大頭目出場而已。但露西安好萊塢導演的名頭跟漂亮的臉蛋兒讓他的這個行為并不顯得十分突兀。
“嘿，頭兒，争取把那個漂亮的美國小妞給搞到手！”對于他的自動請戰，他的那些屬下們僅僅是驚訝了一下就沒有在意過了。
瞧，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簡單，人性總會給你補足一切破綻的。
“我知道了。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麽擔心。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了，小說終究只是小說而已，人們只會當成一種消遣來看。”露西安說。
事情的真相如何已經不再重要，即使她把這些東西公布出去也不會引起多大的波瀾，沒準兒還會有人以為這是為了博眼球而僞造的也說不定，畢竟那幾個看起來真實無比的安娜塔西亞已經讓世人見怪不怪了。
“但有些東西還是讓它塵封的好。”奧古斯塔的眼睛顏色因為情緒的變化而加深。
他當然知道這些東西并不能夠引起什麽事端，要不然就算是他的心再軟也不會把它們交給露西安的。但奧古斯塔家族已經安安靜靜的生活了将近一個世紀，羅曼諾夫家族死去的人也早已長眠地下，這些東西雖然不會引起轟動，但是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又何必讓它們重新被翻出來經受世人眼光的洗禮呢？
正如對面這個女孩兒所說的那樣，小說終究只是小說，跟現實是沒辦法比較的，即使是《The last princess》拿了個諾貝爾也不會有什麽影響，可是真實的東西一旦曝光就不一樣了。
“我可以承諾除了我之外不會将這些東西洩露給第二個人。”露西安點了點頭，贊同了對方的想法。
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回到最初的話題，将它跳躍了過去。奧古斯塔已經明白他在這個女孩兒這裏得不到任何答案，基茨家族的歷史很清晰，根本就沒有可能跟他們家有關系，那麽最大的可能性是她跟一個知道這段歷史的人認識。
這種事情查起來可就困難了。但看對方的态度并不像是要洩露這個秘密，否則的話幾十年前就能這麽幹了。
不管怎麽樣，奧古斯塔還是決定密切關注基茨女士的情況跟身邊的往來人士，這樣或許能夠找出那個神秘人也或許一無所獲，但總歸不是毫無用處的。
解決了這位來自德國的先生之後，露西安回到了居住的酒店，直接熬了個通宵。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世界中瑪利亞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麽事情，既然這位女士臨終前把這些東西給了她就代表着她想要讓自己曾經經歷的那些事情展現在世人面前，不管是以什麽樣的形式。
“沒睡好？”老馬丁看了一眼眼睛通紅的露西安，關心的詢問。
這個活潑的女孩兒在他拍攝電影的時候總是很安靜，但是離開了片場之後卻能跟他聊電影聊的非常深入，幾天下來她已經成功的得到了老馬丁的歡心，都快要被對方當女兒看了！
“得到了一些素材，整理了一晚上。”露西安恹恹的回答，整個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周雲松先生功德無量！這是她看完了一部分信件跟日記之後的最大感受。
只能說無論是哪個世界的瑪利亞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彪悍程度啊，真是一言難盡。
“即使再年輕也是要注意身體的。”老馬丁善意的說。
一個導演承受的壓力本來就很重，好的身體能夠幫助他們走的更遠。
“昨天是個例外，我太心急了。”露西安乖乖的承認錯誤，一副小綿羊姿态。
“真可惜你過兩天就開學了，否則的話我們還能再一起工作一段時間。”老馬丁接過了助理遞過來的咖啡說。
學生啊，多麽美好的年紀。如果說他還有什麽遺憾的話，那就是年輕的時候沒有多讀點兒書了，他在讀大學的時候将更多的時間放在了拍攝電影上面而不是學業上面。當然，他讀的也是電影專業，但跟露西安這種學習一種專業，從事另一種專業的充實生活還是有區別的。
“我過段時間還是會洛杉矶的，到時候給你帶波士頓的手信。”露西安笑眯眯的說。
奧斯卡啊，即使明知道不可能拿獎，但是對電影還是有好處的，而且還有兩項提名，不出席都說不過去啊！
所以2004年2月29日，露西安跟着劇組的成員出現在了好萊塢柯達劇院門口，放眼望去，一片星光閃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