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傅幸臣飛快抽回手, 謹慎後退兩步，和顧明宣保持了一點距離。
“衍天大陣是晚輩在古書中見過的一種陣法，據說可以驅邪除祟保平安。晚輩方才畫的符就是陣眼, 用上之後, 此地的邪晦盡除, 老夫人應該可以安心了。”
他的眼神看似平靜, 底下有藏不住的戒備, “老夫人是從何處知道的？”
“好像以前聽誰說過來着……”顧明宣做思索狀，“唉，年紀大了，想不起來了。”
傅幸臣看着她, 像是在評估她的話有幾分可信, 身子微微側了側, 感覺像是随時要撤退。
顧明宣生怕他跑，又不好再強行抓手, 臉上作思索狀：“是了，我想起是那年在寧城有誰跟我說的，只是不記得這陣法是幹什麽的了……”
“原來如此。”傅幸臣道，“此陣古來以久，想來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 有人知道也不奇怪。”
他說着, 又退了一步，略一欠身：“晚輩還要回房溫書，這便告退……”
“等等！”
傅幸臣雖說是住在杜家, 但杜家連花園帶宅子, 快有拙政園那麽大，沒什麽事的話顧明宣根本碰不到他。
倒是可以用老祖宗的身份喚他過來……問題是過來了又怎樣？瞧他這退避三舍的樣子, 她還能直接按住他霸王硬上弓來個心聽不成？
果然，傅幸臣雖是站住了，眸子裏卻透着涼意。
“這麽久不見，老夫人很是想念，來，陪老夫人說說話。話說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學的畫符？學多久了？難學不？”
顧明宣一面廢話，一面絞盡腦汁，想着再怎麽抓住他。
傅幸臣的回答冷淡而敷衍，無所謂，在傅幸臣再度告辭之前，顧明宣已經想出了法子。
她眼一閉，就往傅幸臣身上栽。
閉眼前已經算好方位，就等着他來扶她，她一把就可以抓住他的手。
衆目睽睽之下，她一個老人家暈倒，他就不信他身為晚輩會袖手旁觀。
然而她倒是倒了，也有人接住。
接住她的并非傅幸臣，而是周圍人一堆七手八腳。
“老夫人暈倒了！”
“快叫大夫！”
“母親！”
“祖母！”
顧明宣在一片鬧哄哄裏被擡回了屋子，一直到大夫要來診脈時才悠悠醒轉，告訴衆人，她只是有些累了，不妨事。
杜元聰和杜元明堅持要給大夫診脈才放心，同時将傅幸臣狠批一頓，說定是傅幸臣惹得老夫人煩心。
顧明宣毫不客氣地拿起枕邊的玉如意，把兩個老小子抽了出去。
兩人一見母親揍起人來如此孔武有力，倒也放了心。
屋子裏只留杜婉歌一人在跟前，杜婉歌有點擔心，祖母這兩天有點反常，又是去祖墳，又是暈倒。
“我沒事。”顧明宣道，“你安插兩個人手，去傅幸臣院裏盯着，他有什麽事即刻來回報我。”
杜婉歌微微睜大眼睛：“他怎麽了？做什麽壞事了嗎？”
“不是。”
——是我要做壞事了。
“我看他是個可造之材，比你那幾個兄弟都像樣，想好好栽培栽培他，估且先看看他的人品如何。”
等到杜婉歌也離開，屋子裏徹底安靜下來。
顧明宣回想片刻，感到肉疼。
十年才攢了5%，就聽這麽一句就沒了？
系統方才發完瘋，這會兒也安靜不少，慢吞吞地彈出一個新的界面。
監測到高危核心，觸發救世主權柄二解鎖。
名稱：造物
功能：可以将腦海中的物品化為真實
使用規則：
必須是曾經接觸過的物品
救世進度消耗10%
顧明宣發現自己一直以來搞錯了一件事。
她一直以為所謂拯救世界，是和男女主有關。
現在看來不是。
這所謂的救世進度條，是和傅幸臣相關。
傅幸臣在後期确實是心狠手辣的大魔王不錯，但後來男女主還是回來保護蒼生了啊，要她這個老太太來拯救什麽世界？
*
傅幸臣和傅廣昭就住在杜家一所偏院中。
兩人都沒帶什麽仆從，使喚的都是杜家下人，顧明宣特別好盯梢。
傅幸臣很少離開屋子，經常在書案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盯梢的下人都十分感佩：“傅家小公子這樣刻苦，今秋必定能高中。”
直到第三天，傅廣昭帶傅幸臣出門拜會朋友，顧明宣才有機會進傅幸臣的房間。
和小時候一樣，傅幸臣的屋子整潔得像是沒有住過人一樣，每一樣東西都一絲不亂，一塵不染。
屋子裏的書全是科考相關，既沒有看到一本與術法陣法相關的書，也沒有看到一本醫書。
原書中，傅幸臣可是靠着醫術進入太醫院，成為皇帝信任的禦醫，從而開啓事業線的。
不過……連男女主的初見她都可以搞砸，那麽搞歪一條配角的事業線又有什麽不可能呢？
顧明宣麻木地想。
……那衍天大陣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提那什麽救世任務，顧明宣本人也很好奇。
就沖心聽裏傅幸臣那冰冷的語氣，她才不相信那是個什麽驅邪的陣法。
*
停靈三天後，白骨穿上了鳳冠霞帔，梅氏葬進了祖墳中。
顧明宣帶着杜婉歌祭拜杜尚書，順便也祭拜了梅氏。
當然，杜尚書墳頭修整了一下，梅氏墳上才翻過的土便沒那麽醒目。
杜婉歌認真祭拜，輕聲道：“他們說祖母是被我克死的。”
“沒這回事，你要這麽會克人，我也早該t被克死了。”
顧明宣在心裏感到抱歉。
杜婉歌對她來說已經不止是一小說裏的紙片人，而是親人、朋友，可她還是有一堆秘密不能分享。
杜婉歌一笑，像小時候一樣抱着顧明宣的胳膊，這是她想撒嬌時的習慣性動作。
顧明宣撫摸着她的頭發。
對不起，好多事情不能告訴你。
但我一定會讓你找到幸福的。
言情小說的女主角，當然要幸福啊。
“祖母，您是真的想念祖父了吧？”
“嗯？”
“不然怎麽前幾天才來過，今天又來祭拜呢？”杜婉歌歪着腦袋，笑吟吟問。
顧明宣輕輕在她腦袋上敲了個爆栗子。
想你個頭。
*
回城的時候顧明宣仔細留意了一下，發現她昨天晚上出城時路邊驚動的“東西”是什麽。
是流民。
城門外有不少攤子，形成一個頗為熱鬧的街市，那些流民就紮在攤子與攤子之間，身邊是叮叮當當的鍋碗瓢盆，個別條件好的還有一卷掉着破絮的被褥——這些是他們的全副家當。
距離皇帝駕崩、天下大亂，還有三年。
未來澤被蒼生的明君趙承烈還在裝瘋賣傻，還要再過一段時間，他才有機會離開京城，去外面的世界大展拳腳。
得趁着趙承烈還在京城，趕緊讓男女主開啓感情線。
作為一個CPF，撮合自家CP什麽的，可比那莫名其妙的救世任務有意思多了。
多年來一直深居簡出的顧老夫人像是換了個人，京中但凡誰家請客必定到場，宮裏的每一場筵席都沒有落下。
終于有一天，杜婉歌和趙承烈在禦花園相遇了。
八月十五，宮中夜宴。
這是原書中的經典情節——杜婉歌和趙承烈被賜婚之後的頭一次見面。
這個時候杜婉歌還和別人一樣，認為趙承烈是個傻子，所以對這門婚事是有不甘的。
而“禦花園窺鴛鴦”的劇情則讓她識破了趙承烈的僞裝。
皇帝活了六十歲，其中有五十三年都在當太子，身居高位卻掌不了權，無盡的欲望都用在了女人身上，皇子公主的長勢空前茂盛，不單有趙承烈這樣的宮女所出，還有一些子女根本找不出母親。
官方說辭當然是母親生下孩子就死了，真相是，有些“母親”不能見天日，她們本來有自己的丈夫。
十四公主芳湖就是這麽一個來歷。
芳湖公主今年十六歲，已經到了應該指婚的年紀，但公主太多了，皇帝可能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有這麽一個女兒，安貴妃也操心不過來——有名有姓的妃嫔所生還管不完呢。
公主于是就像一株被遺忘的花木，寂寞地自生自長，寂寞中遇到了一個人。
那是先皇後的侄子，汝陽侯家的世子景時清。
景時清是京城知名的美男子，出身高貴，相貌又好，十分得先皇後寵愛，出入宮庭就跟進出自己家似的，小時候有一多半的時間都在先皇後跟前受教，坤寧宮中甚至專門給他留了一間寝殿。
公主美麗、善良、羞怯、溫柔。
世子英俊、潇灑、陽光、體貼。
兩人幾乎是一見鐘情。
只可惜先皇後一心想把自己嫡出的十六公主許給景時清，去世前留下了賜婚的懿旨，等公主及笄便完婚。
先皇後的意志不容觸犯，愛情的萌動也無法自抑，兩人常常在熱鬧的宮宴上退出，悄悄私會。
這天就給杜婉歌和趙承烈撞見了。
要不是趙承烈捂住了杜婉歌的嘴，杜婉歌差點兒就驚呼出來。
顧明宣一邊在席上和一群老太妃、老王妃、老國公夫人們談聊，一邊喜孜孜暢想男女主的感情進展。
酒過三巡，不少人都扛不住撤了，顧明宣還興致勃勃。
“……要不怎麽說顧姐姐福份厚呢？不單是自家兒孫個個争氣，連借宿府上的親友都是人才輩出。”
一名老夫人笑道，“聽說頭名狀元現在就住在顧姐姐家裏吧？”
是的，秋闱已經結束，狀元正是傅幸臣。
原本會試在春天舉行，稱春闱，而鄉試則在秋天舉行，稱秋闱。但今年皇帝六十大壽，額外加恩科，舉子們趕秋天的會試，戲稱之為“秋闱”。
就傅幸臣那腦子，幹什麽不得第一名？
新出爐的恩科狀元是宴席上的新人，早已在臣子那邊登場，與皇帝大臣等賞月作詩，詩要獻得好，讨得皇帝歡心，搞不好立馬就能發個官兒當當。
當下謙虛道：“那是傅家的臉面，我們只不過是作為親友略沾沾光罷了。”
正說着，“更衣”去了許久的杜婉歌回到席位上。
顧明宣瞧她臉上微微眨紅，眸子像是沾了星光一樣明亮，頓覺有戲。
于是懶得再同老姐妹唠嗑了，做出倦态：“老了，不中用了，諸位姐妹慢用，我先行一步。”
她的年紀确實是最大的，又是後宮第一人的母親，大家紛紛恭送。
安貴妃早在自己宮裏給母親安排好了住處，顧明宣趁人不在的時候細問杜婉歌，杜婉歌低頭輕笑：“他好像有點意思，不像傳言中那麽傻。”
顧明宣欣慰啊。感情線終于回到正軌了。
心事一了，睡覺都格外香。
後面隐約聽到安貴妃宮裏有動靜，也沒把顧明宣鬧醒，是到第二天，顧明宣才聽說了消息。
芳湖公主在房內懸梁自盡了。
這位公主是書中一筆帶過的配角，除了出現在這一幕戲中，後面似乎沒有別的戲份，顧明宣都不記得她自盡這回事。
這會兒也沒打算多管，但系統忽然有了動靜。
——查清芳湖公主死亡真相，繼續解鎖救世主權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