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野貓
小野貓
周六晚上, 徐習知準時到樓下。
關雨在裙子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大衣，磨蹭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下來。徐習知一身深色筆挺的禮服站在車邊面朝她的方向，關雨躊躇了兩下才款款走過去---因為鞋跟太細太高，不小心慢走也不行啊。
“我還是第一次看你打扮成這樣子。”
徐習知眼睛發亮, 盯着她的發髻和臉看了幾眼, 方才過來紳士地替她拉門，兩頰的笑容快漫入了眼睛和嘴巴。關雨局促地尬笑了一下, 迅速鑽進車裏。
“花了多少錢明天來報賬。”徐習知坐上來, 啓動車子。
關雨跟他數了數：“禮服、項鏈、耳環、發髻、手套, 還有這雙鞋子都是租, 就這件大衣是我自己的，還是兩年前買的。所以，沒花多少錢, 不用報賬。”
徐習知蹙了蹙眉, 抱歉地說：“是我疏忽了，我應該帶你去買的。”
“也就穿一次，沒必要買。”
“你怎麽知道以後沒機會穿？”
關雨轉過臉，剛好他也看過來, 眼裏含着笑。她抿了抿嘴, 若有所思地偏頭看向車窗外。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派對在市郊的一座超大的花園別墅裏舉行。據說, 這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 一個經營跑馬和跑狗賭博業的外國冒險家發跡後建造的。北歐建築的風格，在一片夢幻的燈光映射下宛若一個童話世界。
到了這裏, 任是關雨這種女漢子也不免柔軟了許多。門口有專人接下她的外套拿去挂好。關雨沒有手包, 只得把手機放在外套口袋裏。兩手空空，徐習知自然地牽起她的一只手, 驚喜的目光流連在她身上。
“哎，這還是我的關雨工程師嗎？”
關雨被這句既打趣又暧昧的話漲紅了臉，微垂了頭任他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臂彎中。當了這麽多年女漢子，今天晚上就扮一回淑女吧。于是她挽着徐習知，步履款款地往裏走。
奢華的大廳金碧輝煌，輕柔舒緩的音樂聲與嘈雜的人聲交相呼應，熱鬧非凡。偌大的廳裏已然來了不少客人，幾乎都是年輕面孔。盛裝打扮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圍在一起喝酒聊天，有站成一個圈的，也有在沙發區坐成一片的。他們兩張陌生面孔一路走過，有人側目打量，但沒人上前來打招呼。
徐習知帶關雨徑直走到琳琅滿目的餐臺前，給她與自己各拿了一杯香槟，兩人開始研究起這些做工精致的點心來。
另一邊的沙發區某個角落，因為避開了燈光直射而顯得幽暗。孟光曜與悶聲不響偷偷回來申城的曾懷禮坐在一起。
三月未見，曾少爺比以前更會招蜂引蝶。在大廳中央站了十分鐘不到，身邊就圍上了六七個女人。孟光曜不堪受其波及，躲到了這個僻靜的角落。曾懷禮興致過了，丢下那些女人來找他聊天。
孟光曜對他這三個月的浪漫豔遇沒有一丁點興趣，聽到一個開頭便不客氣地打斷道：“下周來公司報道，有事交給你。”
“孟老板，我昨天晚上才踏上闊別多日的故土，你不能發發善心讓我先好好感受回家的溫暖？”
“今天晚上還不夠你溫暖？我沒跟你開玩笑，不來我就換個副總。”孟光曜表情嚴肅。
“哎，你就是太喜歡板着臉，一看就知道脾氣不好，所以那些女人都不願意跟你搭讪……”
曾懷禮胡亂地指了指大廳中央，剛才那幾個女人已經不在原地。孟光曜卻随着那個方向猛然間看到了醒目的徐習知、以及……同樣亮眼的關雨---後認出她是因為她今天的打扮與之前反差實在太大。
在他的印象裏，關雨就應該是那個穿藍色工裝戴工帽的、不可一世的關雨；是潇灑開着摩托車酷酷的那個關雨。
或者，即便是長發披肩穿着女性化也會倔強地、自信地散發咄咄氣場的關雨。
而眼前這個挽着發髻、穿低領長裙、踩着細高跟的女人，臉上還挂着柔美溫順的笑容，一雙左顧右盼的美目裏漣漣煙波。接過徐習知遞來的蛋糕，莞爾一笑，別樣的百媚千嬌……
因為驚訝，孟光曜看得格外專注，不知道自己的眼眸收得緊。一旁的曾懷禮瞧出端倪，笑嘻嘻地拍在他肩頭：“看上哪位姑娘了？”
孟光曜不悅地收回視線，順帶橫他一眼。
“放心，我不會跟婷婷打小報告。”曾懷禮壞笑，目光放長，在大廳裏一通亂找，忽地眼睛一亮：“哎，她怎麽在這裏？”繼而興奮地抓住孟光曜的手臂，“我運氣太好了！剛回來就遇見我的小野貓。”
“小野貓？”
“那邊那邊……”曾懷禮急切地引他往自己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穿淡藍色裙子，正在吃蛋糕那個……看到了？”
關雨什麽時候成了他的小野貓？孟光曜心頭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我跟你說，你別看她今天打扮得很有女人味的樣子，其實平時她穿得跟男人一樣。我第一次看到她，她跟兩個男同事在我們公司調試系統，哇塞……我就看到整個房間裏，她像老大一樣對其餘的十幾個男人發號指令，而那些男人還都很聽話。我就在一邊悄悄地觀察，她穿着男人的工作服，自信随意地擺弄那些機器，我當時就被她厲害的樣子迷住了……”
曾懷禮仿佛是陷入美好的回憶，笑得有點呆。
“曾少爺迷的女人還少嗎？”孟光曜冷嗤。
“那可不一樣。這個不是庸脂俗粉，我是另眼相待的。”曾懷禮繼續興致盎然地講他的小野貓，“她跟你一樣喜歡騎機車，是不是很帶勁？可惜---超難追！我約了無數次，人家就不肯賞臉吃個飯。我好歹長得風流倜傥，頂着曾家公子的頭銜，送的花和包竟然全被退回來了。”
“說明人家對你沒興趣，瞧不上你曾少爺。”孟光曜幸災樂禍。
“我認了。”曾懷禮并不氣餒，“我就是喜歡她那副瞧不上人的拽樣兒。馴化小野貓就得有耐性……”說到這裏，曾懷禮已按捺不住起身，“今晚天賜良機，我要去收了她。”
*
“關雨，好久不見。”
沒想到在這裏碰到認識的人，關雨着實很意外。
“小曾總，你好。”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叫我名字。”
“這位是曾氏的曾懷禮？”徐習知一猜即中。
關雨給兩個人做了介紹。曾懷禮與徐習知寒暄過後，開玩笑地說：“徐總的大名我早就聽過，還以為是個五六十歲的禿頂老男人，想不到徐總一表人才、年輕有為，真是相見恨晚。”
徐習知被他恭維得有點莫名其妙，但馬上便明白了話裏的讨好之意。
“等下舞會開始，徐總可以将關雨借我一會兒麽？”
徐習知扭頭瞥了關雨一眼，淡淡地回道：“現在不是工作時間，我這個老板說話不做數。”
“你不會拒絕我吧？”曾懷禮對關雨擺出一副容易受傷的可憐模樣。他今天穿了一身白，打了一個粉色的領結，配上這個表情很有點Hello Kitty的神韻。
曾懷禮這個人，關雨了解不多。但首先他家的公司是智恒的VIP，其次他本人雖則輕浮了一點，但就算以前拒絕他多次也不唐突，不是令她反胃的那種富二代。她既然來都來了，何必介意在大庭廣衆之下跟他跳個舞？
“好啊。”
曾懷禮臉帶驚喜，立馬說：“不如我帶你們認識幾個朋友，說不定日後有機會合作。”
徐習知怎會不明白他這殷勤皆是沖着關雨而來，淡淡地拒絕：“就不勞煩小曾總了！今天我們不是來談工作。”
曾懷禮吃了閉門羹，盤算了一下，正要回去找孟光曜出主意，大廳裏忽然換成了響亮的音樂，幾束醒目的聚光燈交叉掃射在廳內，然後統統打向了廳中央旋轉樓梯通往的二樓。曾懷禮明白，主角要登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聚燈光交彙的地方---二樓欄杆的後面，緩緩走來一男一女。原本嘈雜的大廳頓時安靜下來，衆人的注意力全副投在t了這兩人身上。
女的一襲飄然若仙的白紗，明眸皓齒，美若女神。男的反而一身黑色，棱角分明，像是守護女神的衛士。
“今晚的主角兒萬婷婷，旁邊是她哥萬宗華。”曾懷禮悄無聲息地湊到了關雨耳邊。
關雨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點，又扭頭看了看徐習知。他仰着頭，跟其他人一樣專注地看着樓梯上的那對人。
“諸位兄弟姐妹，承蒙大家今晚來為小妹慶生，不勝榮幸！祝各位玩得愉快！”萬宗華的話音一落，下面廳內響起一片掌聲與歡呼聲。
“老規矩，小妹的第一支舞哪位公子願意賞臉？”
此話一出，衆人嘩然。
“孟光曜---”關雨旁邊的曾懷禮突然卯足勁兒喊了一嗓，吓了她一跳。
周遭爆出一陣笑聲，繼而便有人附和着喊“光曜、光曜、光曜……”聲音越聚越大，還十分有節奏，像是粉絲在呼喚愛豆。
萬婷婷的生日派對，孟光曜肯定也受到了邀請。關雨忍不住四處張望，想看看呼聲很高的某人身在何處。
一束聚光燈掃向了遠處一個幽暗的角落，并一路追随從暗處走出來的孟光曜。他也是一襲黑色，胸口白襯衫上打着深色領結。燈光照在他英俊的五官上，更突顯超凡出衆的氣質，仿佛是……
關雨這個工科生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語言來形容。總之，那個高大身形從暗影裏走出來，嘴角帶着舍我其誰的笑傲，在一陣歡呼和口哨聲中優雅從容地向旋轉樓梯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樓上的女神則輕挽衛士，偏頭微笑，沿着旋轉樓梯款款而下，真正是豪門千金的夢幻出場模式。
在萬衆矚目之下，孟光曜終于牽起了款款而來的萬婷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