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天
第二十天
20
下班高峰期, 高架橋上來往的車輛堵成一鍋粥。
幾百米外的中心廣場上，停靠在這的流動獻血車孤立冷清，但旁邊的一輛黑色suv旁幾個人卻各有各的心事。
應姜坐在敞篷跑車駕駛座裏, 隔着墨鏡看那邊的情況。不清楚靳西岳會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但看他的狀态，這并不是一件難事。二十出頭大男孩還未褪去象牙塔的青澀柔和, 脊背卻寬闊筆直，能擔得起清風明月和驚濤巨浪。
也不怪秦墨近兩百萬的表說送就送。
靳西岳拉開車門坐進副駕時, 應姜正在回應願的消息。說好了晚上要帶她去吃小龍蝦，結果被這小插曲一折騰，龍蝦泡湯，應願正在對話框那頭鬧呢。
應姜發了個豐厚的紅包，對方才消停，一口一個謝謝小姨。
“都解決了？”應姜收起手機, 朝副駕看了眼，靳西岳正乖乖巧巧地綁安全帶，執着又主動地跟她這輛車或者跟她捆綁到t一起般, 應姜莫名的覺得順眼。
聽見他淡淡地嗯了聲，應姜心情不錯地話多起來：“怎麽解決的？缺錢的話我可以幫忙。”
意思是用不着舍近求遠, 找秦墨。
靳西岳看着視野裏黑色SUV旁錢進被金哥按着後脖頸不知道又說了什麽，終于意識到自己剛剛這副駕上得也太自然了, 讓應姜送他來, 還是接他走。
“不用，我沒有替他還賬。”在應姜疑惑地輕輕哦了聲後, 靳西岳繼續說, “我替他做擔保，多争取了一周的時間。錢進會聯系父母, 讓家裏來負擔這五十萬。”
應姜輕扣了下方向盤，覺得這不失為一個解決辦法。父母是子女的第一責任人，有教育的義務。雖說這樣的處理方式勢必會讓對方家庭掀起一場腥風暴雨，但如果能讓錢進迷途知返，那便是值得的。
外面，金哥把錢進推到SUV裏，走之前沖應姜的方向憨厚而友好地笑了下，擡擡手。應姜微擡下巴，示意慢走。
靳西岳将他們間無言卻默契的互動看在眼裏，覺得姐姐的社交能力真是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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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走吧。”SUV開走後，應姜綁好安全帶，發動車子，“送你回學校？”
“謝謝。”
應姜不甚滿意地啧了聲，似是自言自語地嘟囔了句“都過飯點了”，她那雙清亮的杏眼在墨鏡後斜了斜，用餘光瞟了他一眼，說：“要不陪我吃個飯？”
靳西岳喉結一動，要說話。應姜給了他一個沒辦法拒絕的理由：“順便接着周六晚上沒說完的話題聊聊。”
靳西岳沒想拒絕，但此刻完全不能拒絕。畢竟，是他主動要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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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關，一家網紅龍蝦館內。
應願正跟焦歆妍相見恨晚地撞了撞啤酒易拉罐，舒爽地飲了口，然後應願開始賣安利：“快嘗嘗，這家小龍蝦一絕。我小姨給我推薦的，吃過的都說好。”
焦歆妍剛戴好一次性手套，被投喂了一塊剝好的蝦肉，吃了，當即彎了眼，捧場：“好吃诶！”
應願被小姨鴿了後，一時沒找到還沒吃飯且願意跑這麽遠吃頓小龍蝦的朋友，便打算在學校附近的重慶雞公煲随便對付一下得了。
她就是在雞公煲店裏遇到焦歆妍的，應願是攝影社的，之前給焦歆妍拍過照，知道彼此，但不熟。今天兩人在雞公煲店門口撿到一只被虐待的貓，一起湊錢把貓送去了寵物醫院，在辱罵虐貓者的憤慨中，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貓咪在寵物醫院救治需要時間，知道焦歆妍還沒吃飯，應願便提議，想不想吃小龍蝦。沒想到焦歆妍一口答應，應願越發覺得自己和她投緣。
女孩子友情升溫的很快，她們就着小龍蝦從娛樂明星聊到校園趣事，知道兩人買了同一場演唱會，都沒有同伴時，很快地約定好那天一起行動。
焦歆妍收到寵物醫院發來的消息，擱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下。應願不經意掃了眼，注意到她的壁紙是個男生灌籃的身影，起初以為是哪個小偶像，但越想越覺得熟悉。
在對方回完消息，确定可以過去接貓貓後，應願便起身去結賬。焦歆妍沒在結賬時跟她推讓，約定下次請回去。
應願把小票和手機一塊塞進包裏，挽着焦歆妍的手臂往外走：“都可以啦。”她心裏藏不住事，頓了下，便開口，“我剛剛不小心看到，你的手機壁紙是男朋友嗎？天文系的靳西岳？”
焦歆妍有些不好意思地啊了聲，在應願捂着嘴，壓低聲音驚呼“天，原來你們兩個在談戀愛”時，她連連擺手，澄清：“不是不是，你別誤會。只是……我還在追他。幫我保密哈。”
應願捏着手指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鎖的動作，湊近些，保證道：“放心，我嘴絕對嚴。我也告訴你個秘密吧，我現在也在追我男神，一個很難追的竹馬哥哥。我雖然還沒把人追到，但攢了很多追男生的招兒，回頭幫你出謀劃策。”
焦歆妍莞爾：“應願，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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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讓應姜知道應願逢人就分享自己暗戀的心得，簡直要感慨一句，不愧是她，暗戀起人來都獨樹一幟。
應姜帶靳西岳來了同一家龍蝦館，跟應願她們的時間碰巧錯開。
她原本打算帶靳西岳去吃那家開在城牆附近的私廚，環境雅致有格調，更重要是貴，能體現出對弟弟的重視。可在路上應姜改了主意，來了這家煙火氣十足的、不怎麽适合安靜聊天的蒼蠅館子。
仔細想想，應姜打心裏不想聽他解釋自己和秦墨那算不上簡單的關系。
除了很明确的愛恨，大多數感情是很難用非黑即白定義的，不過是權衡、斟酌，也可能是頭腦發熱過後做出的選擇。
尤其是今天靳西岳沒戴那塊表，像是一種站隊的态度，應姜覺得順眼了很多。
“你覺得我和秦墨，誰漂亮？”劃完菜單等上菜時，應姜隔着空蕩蕩的桌子問起。
靳西岳此刻注意力在手機上，跟秦俊逸說了錢進的事，讓舅舅托人幫自己留意如果錢進父母有金錢方面的困難，要變賣資産不好脫手的話，自己可以幫忙。秦俊逸三教九流都有人脈，這事對他而言是小事，聽完始末當即囑咐他甭操心這個，自己來處理。
緊接着秦俊逸又說秦墨和聞經斂已經離開南京了，自己明天一早的飛機，讓他一個人在南京照顧好自己，保持聯絡。
困擾靳西岳生活的事似乎告一段落，可他仍覺得困在其中，被束縛、桎梏着，沒辦法掙脫。
聽到應姜的問題，靳西岳慢半拍才擡眼，沉默以對。
見他半天沒回答，應姜佯裝生氣，追問：“這個問題這麽為難嗎？”
靳西岳倒是直接，道：“是覺得很無語。為什麽要跟她比？”
“和情敵比，不是人之常情嗎？”應姜坦然地反問。
靳西岳收起手機，坐正些，一副想和她好好聊聊的端正态度：“姐姐好像也沒有很喜歡我吧。”
應姜眼睛都不帶眨，張嘴就來：“這你可就冤枉我了。”她沒有自證，而是問，“你覺得我怎麽樣才算喜歡你呢？”
這個問題倒是把靳西岳難住了。自己用來為難她的問題，沒想到被反推回來。靳西岳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一直以來，他對愛情和家庭的期待來自秦墨和聞經斂的相處模式，各自獨立，又相得益彰，而他的家族也比大多富貴家庭要平順很多，沒有豪門争鬥，恩怨也少，不管是爺爺奶奶這一輩，還是秦俊逸和秦墨這一代，這種和諧氛圍滋養出了靳西岳的天真心思，如今才知都是假象。
這時服務生上菜，讓靳西岳多了幾分鐘的思考時間，等餐桌再度恢複清淨，他才開口：“還需要我教姐姐談戀愛嗎？”
“我跟沒跟你說過，你每叫我一聲姐姐，我對你征服的欲望就加重一分。”
小包裝的一次性手套擱在靳西岳手邊，他撿了兩包推給應姜，嘴上卻不客氣地反駁：“那你加油，我可以幫你試試你的極限在哪，姐姐。”
他這句“姐姐”故意加重語氣，欠揍得很。
應姜疊了下雪紡襯衣的袖子，坐着安穩，嘴上犯渾：“再用這副語氣，我親你了啊。”
靳西岳閉嘴，話都不說了。
應姜戴好一次性手套，邊剝蝦邊以此做文章：“不喜歡接吻嗎？”
麻辣小龍蝦紅豔豔，不燙手，但油光将應姜嫣紅的唇塗得發亮，舌尖微微探出來卷走蝦肉的時候，靳西岳眼睫跟着顫了下。
他垂着目光看盤子，不自在地回答：“不喜歡。”
應姜沒被打擊了積極性，自顧自地背百度百科：“有科學研究表明接吻能消耗熱量，具有減肥的效果，還能促進血液循環預防皺紋、使皮膚更加光滑，比去美容院效果還好呢。你好像對這方面的好處不感興趣，讓我想想還有什麽啊。據說熱吻時身體分泌的內啡肽荷爾蒙具有止痛作用，唾液自帶抗生素，還有麻醉效果，能讓人短暫忘卻煩惱。每天接吻三次，便可以擁有一整天的快樂，還能延長壽命呢。弟弟，考慮一下啊。”
靳西岳聽她胡扯，毫不客氣地打斷：“收了你的神通吧。”
應姜沒逼問靳西岳和秦墨的關系，他也沒主動提，像是忘記這件事般，這頓小龍蝦吃得很愉快。
明天還要上班，兩人沒在外面滞留到太晚。掐着學校宿舍關門的時間，把靳西岳送回去，在校門口時t，應姜跟着下車從後備箱裏勾出幾個購物袋，給他：“周六逛街時給你買了幾件衣服，那天忘記給你了。”
靳西岳扯着袋子，想到上周六也是在這個地點，差不多這個時間，應姜送別的男生回來，下車後也給了對方一個某奢侈品品牌的購物袋。不過對方那個小，裝的估計是香水一類的，靳西岳現在手裏有四個，是他穿得慣的男裝品牌，這幾件價格加起來近六位數。
靳西岳擡了頭，說：“姐姐跟每個弟弟約完會，都會送禮物嗎？”
應姜疑惑地嗯了聲，記起靳西岳是撞見過他送潘晨回學校，那瓶香水也是當着他面送出去的。敏銳地從這句話裏咂摸出丁點兒掐酸吃味的意思來，應姜被調動起來些逗逗他的興致。她對男女關系一向拎得清，從不覺得異性為自己争風吃醋是一份榮耀，但這會兒，面對靳西岳，應姜突然覺得，他這股勁勁兒的語氣挺拿人的。
“不喜歡嗎？小票在裏面，不喜歡去退去換随你。”應姜顧左右而言他，不直接回答。
靳西岳撩起眼皮觑她眼，手腕一擡，要把購物袋給她擱回車裏的時候，聽到應姜開口澄清：“專門給你挑的，想着等你晚上來酒店一件件試給我看，誰曾想你把我鴿了，弟弟好狠的心吶。他那個是買完你這些送的香水贈品，味道太沖，不适合你，順手就送了。”
應姜歪歪頭，打量着，故意問：“生氣了？那我給他發個消息，把東西要回來。”
“……”應姜這哄人的話術，真是又爛又讓人受用，靳西岳盯着她，一臉不吃他這套的冷淡表情，不阻攔，反而慫恿：“你去要。”
應姜才不做這種無聊的事，把手機擱回口袋裏，兩手斜插着，說的話并沒有意義到哪裏去：“這就沒勁了啊。弟弟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不該反問我怎麽還留着他的聯系方式，讓我把他删了呢？”
靳西岳剛剛心裏确實嘀咕過這件事，不過他此刻臉上不露端倪，反問：“你删得過來嗎？”
說這話時，靳西岳仿佛聽見之前在酒館裏，應姜熱衷加別人微信手機一次次響起的提示音聲響。
應姜眼梢的笑深了些，她語氣認真道：“把我想成什麽人了，姐姐很專一的，是逢場作戲還是走心，我分得清。”
“誰管你。”靳西岳單手拎着袋子，準備走。
應姜沒讓，微微站直些，把他留住：“弟弟，你在電話裏說溫泉改到這周末，還算數嗎？秦墨的事，我還沒聽你解釋呢。”
靳西岳看她一副“我好吧，給你留足了解釋的時間”的模樣，突然後悔，今晚上吃小龍蝦時怎麽不聊這事，以為糊弄過去，正僥幸呢，結果應姜在這等着他。
同一個理由被她用了兩次，頗有種他一天不說清楚，她能多纏他一天的架勢。
靳西岳怎麽想都覺得，應姜對他倆的真實關系不感興趣，更看重如何用這個理由拿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