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由于做過兩次手術, 為謙自己對于脊髓問題也很敏感，稍有感冒低燒便會十分緊張，他害怕脊髓問題卷土重來, 會連現在這一點腿部功能也失去，甚意是更嚴重的後果。
“別着急，起的猛了腿又抽筋, 我給你揉揉。”每天清晨, 年年會幫為謙按摩腰腿, 不讓他勉強自己快速起床。
“不要你做，會傷了你的手。”他心疼老婆的手, 年年按揉面團做面包, 為謙都舍不得，這樣長久按摩肢體, 纖細柔軟的手指關節會腫大，皮膚也會變粗糙。
“你不要想這麽多呀, 好好躺着。”細心給他揉了腰之後, 為謙自己也會背過去一只手揉自己的腰，感覺精瘦的腰上不那麽硬的吓人，年年才抱他翻身, 慢慢坐起來。
每次經過一夜休息, 卻是為謙腰腿最為僵硬的時候, 他不得不被動按揉腰和癱瘓的右腿，需要給癱腿很多時間緩解, 否則根本無法順利起床。
年年跪坐在他身邊, 把僵硬細瘦的癱腿抱在懷裏, 反複揉搓，他的皮膚因為不見光, 又不會行走，異常的細嫩柔軟；握着為謙的腳踝，年年依舊次次覺得心疼，完全無力的腳腳全靠足托“塑型”，否則，她看過卧床日久的病人的腳，早已經縮成一團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為謙的腳也不例外，長久癱瘓沒有功能，腳趾縮成一團，已經沒有了正常腳的樣子，皮膚也泛着不健康的紫紅色，癱腳不浮腫已經是不錯的狀态。
因為為謙年紀還不大，又要兼顧工作，他要穿鞋外出，所以，即使癱腳脆弱常常浮腫不堪，仍是要戴足托，并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因為癱瘓永遠也不會好。
曾經有力的左腿也漸漸萎縮，那是第二次摘除脊髓腫瘤手術帶來的後遺症，為謙的左腿沒有完全喪失功能，但卻是越來越虛弱，根本無力支撐長時間走路，現在，他能靠助行器支撐自己站起來，已經是不錯的狀态了。拄拐行走，更多時候，成了鍛煉方式而不是日常生活。
擔心他會摔倒，在家裏年年事事守着為謙，甚至洗澡也不願他獨自一人，兩個人甜蜜恩愛更甚往昔。
“這個好，你看看喜歡麽？”抱着手機看呀看，年年把手機舉到為謙面前，問他意見。
那是一臺功能繁多，造型還算簡潔的電動輪椅，價格不用細看為謙也知道，貴的很。
“謝謝老婆，暫時，過幾年再買也行。我現在手臂力氣還不錯，體力也還好。”電動輪椅的确省力，但自己推輪椅也算是種鍛煉，他整天坐着，活動量本就少，輪椅再用電動款，會更加沒什麽活動量。為謙擔心用了電動輪椅後，上肢力量也會慢慢減弱，所以他一直抗拒。
“都說中年發福，你卻越來越瘦，我覺得我有責任，沒有照顧好你……”身體殘疾日常做事已經比普通人耗費體力和時間，年年想為謙省力，不想他整日忙碌，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這是嫌棄我老了？”他還擔心電動輪椅方便是方便，卻顯得人太病弱……而且出行使用的話，來回擺動輪椅又是一大難題。
“不是呀，我老公一直是小哥哥好吧。”對于自己老公，年年一直看不夠，覺得為謙無論怎麽看，皆是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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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一名不能走路的爸爸，已經好遺憾，我當然要加倍努力，給我們的西西，一個美好輕松的未來。”他的妻子自然有他來愛，孩子則是一份甜蜜的責任。
“你現在公司做大，員工那麽多，雖然幫你的人也多，可最累的那個還是你，我心疼你太辛苦了。”
年紀漸漸大了也是事實，年年心疼為謙忙碌辛苦，雖然他們有了更好的合作夥伴和更豐厚的財富，但為謙的身體始終是年年最在乎的。她一直溫柔照顧他，從沒有過不耐煩，多年如一日，最愛的人在身邊才是幸福的生活。
由于請了阿姨照顧孩子，也有家政做家務，為謙更多鼓勵老婆走出去，多社交、多運動，于是年年跟董悅不僅僅學了茶藝、插花，還樂衷運動，報了瑜伽課程和馬術興趣班。
瑜伽這項運動為謙知道很多年了，但瑜伽服什麽時候發展的如此性感漂亮，為謙真的孤陋寡聞。
知道老婆身材高挑苗條，秀發如雲，模樣清冷傲氣，但年年日常性感裝扮幾乎為零，為謙從沒看她穿那樣修身性感的衣服出門。
“老婆，為什麽是女子瑜伽啊？”滑動輪椅跟在老婆身後，為謙開始沒話找話。
“瑜伽不都是女生在練麽？”年年是真的不知道瑜伽的歷史，她只當做一個休閑運動。
打量年年纖細修長的腿，為謙有些舍不得她出門，笑了笑說道，“才不是，男人也可以練瑜伽啊。”
“那你跟我一起練。”
摸了摸自己細到沒有肉的大腿，為謙發窘，看到老婆喇叭型瑜伽褲，随便一穿不但大長腿好看，纖薄的背、筆直的腰，連手臂也是修長好看的。心裏暗自慶幸，還好老婆去的是女子瑜伽館，不然自己豈不是日日喝醋喝到飽。
日日被細心喂養，西西漸漸長成白胖寶寶，為謙将她抱起越來越吃力，由于腰上有舊患，西西上幼兒園時，為謙已經抱不起孩子，還好岳母主動來家裏，日日默默陪伴西西，小夫妻相處的時間果然多了起來。
由于坐輪椅，為謙和老婆出去旅行前，做了很多功課，最終久違的二人世界旅行終于實現，出門大半個月，兩個人仿佛初戀情侶，甜蜜的一瞬也不想分開。
新購置一臺又輕又結實、又好折疊的輪椅，還有能折疊的肘拐，都被為謙收在了行李中，年年看了有些擔心。
“為謙，肘拐不好用，我給你帶腋拐吧？”
為謙現在的腿腳根本不适合用肘拐，即使用腋拐，他也走不遠，十幾分鐘路已是極限。
搖搖頭，為謙給年年解釋，“腋拐的确穩一些，但不好帶，我走不了多少，肘拐支撐站一會兒就可以，主要還是依靠輪椅。”t他行動不方便，出去旅行，肯定是年年辛苦最多，自己不成為累贅已是比較好的狀态，盡量減少行李，不讓年年一出家門便受累，是為謙努力在做的準備。
“好，你怎麽只帶了一雙鞋？太少了。”她又發現問題。
“我走不了多少路，一雙夠了，你不要再給我增加行李，我喜歡簡單。”他只要一只小箱子，其他的空間統統留給老婆，老婆當然要時刻美美的。
“哦，”年年知道他是怕自己拖行李辛苦，這個男人走路不行，腦子可是一頂一的聰明，大小軟硬不一的護腰準備了好幾條，止痛藥偷偷塞進去不少，她全知道。
對于年年放棄了荷蘭的花海，浪漫壯觀的埃菲爾鐵塔，瑞典的冰屋旅館，聖彼得堡恢宏的大教堂，只選擇去意大利和希臘兩個國家游玩，為謙十分不理解。
“歐洲這麽多國家，你才出去學習11個月，真的玩遍了？”确定旅行路線前，為謙跟年年認認真真的聊了好久。
“也沒有，歐洲很小的，都差不多，不一定只有塞納河邊的咖啡才美味，我們去希臘的海邊，一樣可以一邊喝咖啡一邊看美景。”她跟他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後來為謙明白了，年年不見得不喜歡到處去玩，她是顧念他行動不便，覺得去兩個國家玩玩已經足夠，不想他來回奔波辛苦，還美其名曰跟他講，這叫深度游。
意大利某間高級餐廳，夫妻二人甜蜜用餐。
“孟先生，今晚的大餐如何？”坐在為謙對面，兩個人剛看了最經典的歌劇，西裝筆挺端坐在輪椅裏的男人發型時尚，灰色細框眼鏡襯得他面白如玉，花邊襯衫使得為謙在俊美斯文之餘又添了些時尚貴氣，雖沒有歐洲帥哥張揚潇灑的姿态，卻是滿滿的矜持貴重氣質。
“口味太重，但值得品嘗。”放下刀叉他點點頭，雖不是芝士愛好者，為謙還是給出了中肯的評價。
“明早帶你去吃中餐館，很地道的。”穿着款式簡單卻極考驗身材的晚禮服，年年心裏想的竟然是明天的早餐。
“謝謝寶貝，跟你在一起，吃什麽都好。”身在異國他鄉，為謙入鄉随俗，叫愛人寶貝甜蜜蜜的，完全沒有在家人面前的害羞。
酒店無障礙設施很健全，但總有輪椅到不了的私家美景，夜晚的佛羅倫薩十分熱鬧，望着木質小橋另一頭人們歡快熱鬧的情景，低頭看了看自己不能走路的腿和輪椅，為謙噘着嘴吧說，“我們也過去看看，喝一杯。”
橋下是細膩柔軟的白色沙灘，無論多麽高級的輪椅亦不可能通行。
上下這個橋有兩級臺階，除此之外，輪椅便可以一路通行。
“不去了吧……”腦子裏在想自己能不能扶住他走上來這個臺階，年年聲音小小的，開始打退堂鼓。
“走吧走吧。”晃了晃年年的手，為謙放開她，自己滑動輪椅朝那個小橋過去。
“為……”他們沒帶肘拐，臺階标準高度，輪椅根本上不去，她的力氣根本不夠抱他上臺階，該怎麽辦呢？心裏盤算如何找人求助，年年快步跟上了輪椅。
深棕色小橋就在眼前，橋下是細軟白沙，為謙把輪椅踏板緊貼上橋第一個臺階停了下來，打開系在身上、腿上的安全扣，仰頭對年年說，“要麻煩你幫我把輪椅搬上去，辛苦老婆了。”
來不及回話，年年看到為謙已經放下輪椅手剎，左手支撐身子直了直腰身，右手把右腿已經搬到了第一級臺階上。
“咦？要做什麽？”
“我自己上去，樣子不好看，不過實用。”雙手撐着坐墊繼續向前探身，為謙把左腿也搬到臺階上之後，伸長了胳膊，他的手已經觸到了臺階。
今晚兩個人專門配的情侶裝，年年紫色長裙白色吊帶，白色露趾涼鞋，連長發上的帶子也是白、紫兩色的；為謙則是白色帽衫搭配同樣紫色的沙灘褲，大方露出殘疾的下肢，小白鞋雖然不沾地，但款式和老婆的剛好相配。
雪白的鞋足尖相對，細瘦癱軟的雙腿立不起來，只能貼在地面，為謙雙手撐地，已經端正坐在了第一級臺階上。
“為謙，你……”說這話的時候，年年已經猜到為謙要做什麽，她心裏細細密密的疼，又做不到一把抱起坐在地上的人，忍不住彎腰想去扶他。
上肢力量還不錯，為謙雙手用力撐住上一級臺階，第一次用力便成功把身體挪了上去，身體“上”了一個臺階，腿腳卻還耷拉在下面，癱腿不會動，纖細小腿蹭在木質臺階上，蒼白的有些耀眼。
“哎，慢一點，我幫你。”蹲在臺階旁，年年下意識雙手去捧他雙足，焦急又擔心他劃傷皮膚，沒辦法，為謙腿上沒有肌肉，嶙峋癱腿蹭着粗糙臺階，癱腿受不住拖拉磨蹭，已經在細細的抖，帶動癱腳腳踝跟着晃動的厲害，畫面驚心動魄。
“沒關系，馬上好了。”他也不想一直坐在地上，用足力氣，利用現有的力氣，趕快上兩級臺階才是眼前最重要的。
深吸一口氣，靠着腰間緊繃的護腰給力，為謙雙臂用力又支撐身體上了一級臺階，右小腿耐不住生拉硬拽，搭在臺階上用更強烈的抖動來抗議，軟軟的癱腳形狀奇怪的彎折起來，點在地面不住的顫抖，好像突然有了力氣似的。
兩手撐坐在地，為謙已經顧不上搬動腿腳，他要坐穩休息片刻，年年攏長裙蹲在他身邊，抓住細瘦腳踝輕輕捧起，把拖在臺階下的雙腿搬到上面來，并且撫摸他小腿，反複查看露出來的皮膚有沒有哪裏受傷。“你呀，劃傷流血了怎麽辦，你又沒感覺，好麻煩的。”
“其實這樣才安全，不會摔。”
“好吧，你最厲害啦。”輪椅碳纖維比例高非常輕，年年輕松便把輪椅推上臺階，停到了為謙面前。“哼，那麽厲害，自己爬上去。”
微微仰頭看她氣嘟嘟的小嘴巴，為謙擡頭用手背推了推眼鏡，笑的不懷好意，“我是打算放在身後坐上去，你喜歡看我爬，也不是不行。”
面前坐在異國木橋地板上的男人，最會斯斯文文一本正經逗她，年年哪裏敢等他自己爬上輪椅，連忙推動輪椅，挪到為謙身後，貼着他後背放好輪椅手剎，準備伸手抱他。
“別淘氣啦，我不在你身邊的話，千萬不要自己再下輪椅。”爬上爬下輪椅不夠安全，年年擔心摔倒傷了為謙的身體，他的腰做過兩次手術，禁不起再受傷。
借助老婆扶穩他後背的機會，為謙雙手撈着自己的腿，擺正一對撐不住的枯瘦膝彎，雙手撐地，猛的用力挺起了身體，努力擡高幹癟的臀部，為謙終于搭上了輪椅坐墊，身體有了依靠，他接着試探再發力向輪椅座位裏挪，終于坐穩在了輪椅上，也算是小小檢驗了一下這段時間，辛苦複健的成果。
“遵命，沒人值得我坐在地上努力爬行，只有老婆可以，”一臉的輕松，為謙低頭看年年又蹲在他輪椅邊，幫他擺好雙腿後，将他膝蓋到小腿還有腳踝來回的撫摸，右腿一絲感覺也無，但看年年每一寸皮膚不放過的細致勁兒，便知道她是擔心他受傷也不知道，替他查看後，才小心把右腳放回輪椅踏板擺正。
“你快起來，一會兒頭暈了。”大手抓住愛人的胳膊，為謙默默用力，不讓年年蹲在自己身邊。
輪椅到沙灘幾乎寸步難行，所以，為謙原本只打算過去海邊看看，感受一下異域海灘文化。沒想到服務生超級好，兩位男服務生看到為謙坐輪椅，雙腿一望可知不良于行，合力把他連帶輪椅擡到沙灘長椅座位旁，态度超級親切。
音樂、舞蹈、美食、美酒、友好善良的人們，來自世界各地的旅人聚在一起，各種語言充斥耳邊，為謙和年年雖不飲酒，卻也欣欣然陶醉其中，随着浪漫氣氛，度過了美妙的異國之夜。
在意大利玩夠了之後，兩個人輾轉到了希臘，入住皇宮四季酒店，幾乎被海水包圍，十分奇妙的體驗。
“把你們曬黑我再回去。”身心放松的為謙，換好短褲準備坐輪椅之前，單手扶在床上，拍了拍自己一雙腿，幽默的感慨旅途愉快。
“咦？你是樂不思蜀啦，不想回家麽？”換好衣服，年年走過來坐在他身邊，仔細看為謙雪白的皮膚，他一點也沒有被曬黑啊。
“t也不錯，跟你在一起，覺得安心，還有幸福。”到底是含蓄慣了的，他不好意思随口說愛，但真的眼裏心裏只有年年，再容不下其他。
“家也不回了？西西也不要了嗎？”
年年開玩笑的問題，引得為謙目光溫柔，漸漸不知望向了何處。
他當然清楚自己肩上所有的愛與負擔，已經選擇了家庭和父親的身份，為謙當然至死也不會改變心意；可如果人生有如果的話，他難道不想嘗試另一種人生？身體健康，四處流浪，永遠在旅途的肆意生活，下輩子他想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