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又過兩天,到了江岫白試鏡的日子。他已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演員,面對鏡頭自然是放松的。
《霧時》這部電影,講述的是張臣弟弟張雨棠的故事。張雨棠在情窦初開時意識到自己喜歡男生,在同性婚姻還未合法的年代,被父母唾棄,與家庭決裂,同學視他為怪物,十八歲成年禮那日最終長眠于山間。
弟弟比張臣小兩歲,如果還活着,也到而立之年了。
江岫白化妝時,張臣一直在旁看着他。
為了貼合造型,他簡單套了件白襯衫,身材清瘦的緣故,衣服略顯寬松,風一吹,勾勒出颀長的腰線。
這兩天他不舒服,雙眸難掩病态,僅僅站在那裏,如玉的皮膚蒼白無色,像極了珍貴的琉璃玉器,一碰就碎。
張臣望着攝影機裏那張與張雨棠幾乎重疊的臉,眼眶瞬間湧起難忍的酸澀。
從小他很愛弟弟,奈何父母嚴苛古板,張雨棠在那個雨夜與父母斷絕關系後,他尋了半年,也沒找到弟弟的影子。
最後,張雨棠是被警察找到的。那本随身攜帶的日記,是張雨棠最後留給他的遺言。
江岫白發現身後的端倪,輕輕轉頭:“張導,我準備好了。”
張臣勉強笑了下:“我們開始。”
安慰人的話江岫白不擅長說,唯一能做的,就是用120分鐘的時間,将張雨棠的日記中想表達的情感演出來。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他僅憑試鏡中的一個眼神,就讓張臣拍板。
張臣說,雨棠離開時,同江岫白演繹得一樣。那種令人窒息的空洞,破碎又凄涼,只憑一個單薄的背影,就讓人看到那顆布滿傷疤的心。大概張雨棠也知道,這條路注定充滿世俗的歧視,但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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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訂意向約時,江岫白發現張臣似乎還沉浸在劇情中,一直在看自己。
他撂下鋼筆,安慰道:“逝者已逝,您能将電影搬上熒幕,等于賦予了雨棠第二次生命。”
張臣眼含淚光:“嗯,謝謝你。”
“該說謝的是我。”江岫白低頭整理書包,“這段時間我會好好打磨人物小傳,随時聯系。”
距離拍攝期還有三個月,江岫白通告不多,足夠他再次揣摩人物。
張臣之前一直在電視劇領域發展,合作過不少明星,能像江岫白這樣沉得下心願意打磨角色的,實屬稀有。或許那些人在還是新人演員時也是這樣,只不過後面火了被名利蒙了心,對演技不再執着精益求精,畢竟無論演成什麽樣都有粉絲買單。
“岫白,冒昧問一句,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張臣很少見到骨相如此優越的明星,剛剛在高速攝影機下留下的畫面,足以說明一切。
江岫白,是天生的大熒幕臉。
“男生。”江岫白擡眸看去,撞入一雙溫柔探究的眸子。“怎麽了?”
張臣笑着搖頭:“沒,單純好奇而已。我在想,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人。”
其實從江岫白告訴他藝人身份後,他就猜到江岫白是主動接近他。本以為兩人相談甚歡,關系會越來越近,但他總覺得江岫白和他相處時總戴着面具,不會表露真實的想法動機。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江岫白,大概是那險峻斷崖旁随風雪生長的雪蓮,珍貴孤傲,危險致命。
江岫白這個人,不太容易交心。
“我喜歡,可愛的。”江岫白優雅一笑,“開玩笑的,我先走了。”
張臣揮手:“有時間一起吃飯。”
回家的路上,江岫白靠在車窗前,默默惦記着剛才的答案。
他在思考,自己這輩子還會不會結婚。
答案是不會。
他覺得,像隋宴那樣遷就的,估計不會再出現了。
…
一晃三天過去,江岫白回隋盛娛樂開會。
針對他的職業發展,鄒凱制訂了清晰的規劃,陳副總甚至親自過來旁聽。
為了照顧他,鄒凱給他撥了位男助理,叫小新。小新人瞧着機靈,嘴又甜,江岫白便沒推辭。
走出會議室,小新熱情道:“江哥,以後我就是您的貼身生活助理,您有什麽需要,提前跟我說。”
江岫白點頭:“好。”
小新見四周無人,悄悄朝江岫白湊近,江岫白不習慣和陌生人距離親密,拉開距離問:“怎麽了?”
小新:“我聽說,您是隋總的男朋友。”
江岫白眉心微跳:“不是。”
小新驚訝地瞪眼:“啊?那是…”
金主兩個字,他沒敢說。不過也正常,江岫白長這麽好看,垂涎他美色的,應該不少。
“我們只是普通上下級關系。”江岫白眉眼微動,“不知道大家為什麽這麽傳。”
小新怔怔點頭,又覺得不太對勁。
他被撥給江岫白時,可是被陳副總親自囑咐的。對方雖然沒說那麽露骨,但大概意思是,江岫白是隋宴的對象,讓他好好照顧。
難不成,江岫白不信任他?
不過這也能理解,畢竟他們關系還不熟。
走進電梯,小新追着江岫白:“江哥,鄒哥說不讓你再住原先的地方了。那裏不在市中心,周邊環境一般,讓我幫你選個住着舒服的地方。你有什麽想法嗎?”
江岫白客氣道:“辛苦你了,我住哪裏都行。”
小新笑呵呵說:“好,那我先挑。”
兩人的聊天一個字不落地被電梯最裏側的向游聽見。這兩天公司關于江岫白的流言蜚語不少,他很好奇,江岫白是怎麽攀上隋宴這棵大樹的。
太陽娛樂才被收購不到半月,江岫白竟然就簽了張臣的新電影男主,資源簡直逆天。說不嫉妒是假的,憑什麽他就被扔到放養組無人問津,江岫白就一步登天,成為待爆小生?
都是一個組合出來的,向游覺得不公平。況且他才是TSK的隊長。
電梯門打開,江岫白帶着小新準備離開。猶豫再三,向游還是将他叫住。
“岫白,好久不見啊。”
向游帶着真摯的笑:“聽說你要演電影了,真是恭喜。”
江岫白不願給他眼神,淡淡回應:“嗯。”
向游被冷淡相對,頓時丢了面子,讪讪道:“我最近也在學習表演,電影裏有合适的配角,你可以幫我引薦給張導嗎?”
“抱歉。”江岫白終于看向他,“不可以。”沒等向游再開口,他帶着小新離開。
小新被江岫白的幹脆利落折服,忍不住悄悄回頭打量向游陰沉的臉,“江哥,你這麽做,會不會得罪他?”
轉念一想,小新開始懊悔自己的多嘴。
人家有隋宴這位男朋友,還怕得罪人?
“既然不會幫他引薦,還不如直接告訴他。”見小新開出來的保姆車價格大概在10w左右,江岫白坐上去,“況且我早就得罪他了。”
其實認真剖析,江岫白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組合裏的其他人,惹得那三人抱團排擠他。不過他也不在乎,随他們去吧。
“江哥,後天晚上公司會舉辦隋總的歡迎晚宴,您有空的話,還是要盡量參加。”小新悄悄打量江岫白,并未看出其他端倪。
“嗯。”江岫白道。
…
到了歡迎晚宴這天,江岫白剛随小新走進大廳,便被鄒凱叫住。
繁華熱鬧的大廳內,鄒凱腳步匆匆:“岫白,隋總有事找你。”
餘光察覺到小新興奮的神色,江岫白點頭,随鄒凱在相互寒暄的明星之中穿梭,最終走進一間休息室。
他們身後,不少的明星在暗中觀察。都說這位新人是隋宴的男朋友,到底是真是假,高層也沒給個準話。不過大家猜測,充其量是床伴關系。這個年代,有幾個有權有勢的人會認真談戀愛?況且這新人身段相貌都屬頂級,給這段暧昧不清的關系增添幾分真實性。
休息室裏面,隋宴正在挑領帶。見江岫白進來,他拿起一條磚紅色的款式,轉頭問:“你覺得我戴這條好看嗎?”
江岫白目光落在隋宴這套墨綠色複古西裝上,淡聲說:“配褐色那條,會更舒服。”
隋宴很聽話,迅速戴上江岫白說的這條。
“你叫我來,有什麽事?”江岫白沒再往裏走,安靜站在原地。
隋宴見他沒動,擡起長腿朝他走來:“沒重要的事,就是聽說你試鏡成功,還沒說恭喜。”
江岫白垂下眼睫,神色放松:“謝謝。”
“我給你準備了禮物。”隋宴擡手,姜喚立即将袋子遞到眼前,“我們的公司的演員出去拍戲,自然要有派頭。”
隋宴拆開包裝,裏面是一款藍色鑽石腕表。
“我猜你喜歡寶藍色,很适合你。”
江岫白一時間恍了神。
這枚表是他們正式戀愛那年,隋宴送他的禮物。過了很久他才知道,裏面的指針上刻着隋宴送給他的法語告白。
為了送他這份禮物,隋宴特意飛去瑞士,同工匠師傅一起制作半個月才完成。
知道這件事後,他幾乎沒再摘下這表。
其實與其說是告白,倒不如說是祝福。
因為那句話的意思是——希望我的愛人平安喜樂,我在等你回家。
隋宴覺得他天南海北的四處跑,什麽都不如平安最重要。
“不太貴,收下吧。”隋宴一直在觀察江岫白的表情,見對方并不抵觸,甚至有些喜歡,眉宇間驕傲之色盡顯。
沒給江岫白拒絕的機會,他放進江岫白的口袋:“晚宴要開始了,我們走。”
江岫白怔怔盯着隋宴的背影,還未完全從回憶中抽離,眼睛早已控制不住地泛起難忍的酸澀。
“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說我們是情侶關系,要不要去澄清。”
與以往的清冷不同,他的聲線變得悶悶的。
隋宴身形一頓,轉頭時微微挑眉:“我也聽說了,我甚至還問了問,謠言為什麽這麽說。”
“為什麽?”江岫白凝住眼神。
隋宴清了清嗓:“他們說,我們長得像,所以是情侶。不過我也批評他們了,你不用擔心。”
江岫白依然不太理解:“我們長得像?”
隋宴看他一眼,心虛垂眸:“他們說,我們是夫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