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揍人了
揍人了
王子那頭如何暫且不提,瑟拉維雅這邊,因為過度羞恥,大腦過載,她連形象都不講究了,在一面樹籬笆的遮擋下,一陣風一樣,嗖嗖嗖跑得飛快。
可怕的切開黑,可怕的直球系,可怕的社交恐怖分子——是她大意了,沒想到傳說中的光之王子尤利烏斯,身為游戲主推的龐大魅力,竟恐怖如斯!
一邊跑,女孩的腦內一邊不斷閃回剛才的對話,并且越回憶越覺得自己應對失當,很是丢人。一種混雜了羞澀、惱怒與悔恨的複雜情緒沖擊着大腦,讓渾身發燙的瑟拉維雅差點沒跑出殘影。
直到經過庭院某一處,她耳朵尖,聽到樹叢後有人粗聲提及了弟弟的名字。
這是什麽動靜……
出于好奇,同時也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女孩停下奔跑,将耳朵湊近了樹牆。
她聽到一個傲慢無比的男聲在問:“……是叫菲尼缇斯對吧?我說你啊,區區一介私生子,居然還大張旗鼓地舉辦游園會,是不是有些太得意了?”
“就是!也不掂量一下自己輕重。”另一個有些尖刻的嗓音接話道,“知道你眼前這位是誰嗎,偉大的西之公爵尤金大人唯一的兒子、費德勒家族的正統繼承人奎伊少爺!”
“和你這樣流着一半平民卑賤血脈的冒牌貨可不一樣,奎伊少爺的血統高貴無比,上數十代全部都是數一數二的大貴族。不要以為僥幸被諾曼公爵認回家,你就能與四大公爵家其餘繼承人平起平坐了。識相一點,下次見面要謙卑地跟少爺打招呼,聽到了嗎!”最後說話的是個粗啞的男聲。
聽到最後的那個聲音,瑟拉維雅皺起眉:若是沒聽錯,那似乎是她的堂兄、麗安娜的哥哥約翰遜……
她用手指小心地撥開一點樹枝,透過縫隙朝那頭看,果然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堂兄約翰遜的身影。他正抱着手臂,擁簇在一名金棕發色的貴族少年身旁,對着一個背影稍矮的小少年橫眉冷對。
确認了,果然叔父一家是專門來克她的!
也無怪乎瑟拉維雅這麽想,因為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幅非常明顯的霸淩場景。包括約翰遜在內,三名身着華服的貴族少年(當然,嚴格來講約翰遜不算貴族),從三面包圍了中間的小少年,居高臨下,表情兇惡,其中一個瘦高個更是一邊說話一邊推搡,把白發的小少年猛地向後推了個踉跄。
可惡,這群人是有病嗎,非要跑別人家裏來幹壞事……而且欺負誰不好,居然欺負她的弟弟,這群家夥是不是嫌命太長啊!
認出被欺負的那個少年是誰後,瑟拉維雅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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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們,幹什麽呢!”
她大喊一聲,繞過籬笆牆,走向了場地的中央。
“唰唰唰”,在場四人的目光瞬間同時落到了綠裙少女的身上。最初的慌亂後,霸淩三人組認出來人,臉上不約而同展露了一抹意味深長。
“是瑟拉維雅啊。麗安娜應該跟你陳說過利害了,我們會做得很小心,不留下任何痕跡的,你不要多管閑事。”三人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向前一步,仗着與瑟拉維雅有一層親戚關系,攔在前面,粗聲粗氣道。
這個人是瑟拉維雅的堂兄約翰遜。他是叔父麥卡特的二兒子,曾經的過繼熱門人選,借着這一層關系,和四大公爵府的幾名子世代處得都還可以。菲尼缇斯出現後,失去了繼承家業的可能,顯然讓他十分惱怒,居然連場合都不顧,在游園會當天就帶人找起了菲尼缇斯的麻煩。
當然,敢因為幾句簡單的挑唆就上門找北地公爵未來繼承人的不痛快,領頭那名少年身份自然也不一般。他有一頭金色偏棕的短直發,眼睛同樣呈金棕色,皮膚蒼白,面容瘦削,五官和尤利烏斯王子像了五成,但神情傲慢又刻薄,一點也沒有王子那種令人如沐春風的氣質,正是另兩人話中所提到的、西之公爵費德勒家的獨子奎伊。
洛維塔帝國身份最高的是王室,王室往下就是四大公爵,他們各司其職,維護着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轉。嚴格來講,四公爵府是不分地位高低,彼此平等的,但到了這一代王室,情況不一樣了,因為這一任皇帝迎娶的皇後與西之公爵的妻子是親姐妹,這就讓誕下的王儲尤利烏斯與下一任西之公爵奎伊之間存在了一層表親關系。近些年,相比其餘公爵府,西之公爵與王室更加親密,隐隐有了略勝一籌的趨勢。
可能正是因此,西之公爵的獨生子奎伊,一直都給瑟拉維雅一種眼高于頂、誰也看不起的感覺。
先聲明一點,瑟拉維雅讨厭奎伊。之前還只是單純的讨厭,不知道原因,但覺醒前世記憶後,瑟拉維雅悟了——他們西之公爵府的男人無論老小,好像一直有種一脈相承的“直男癌”傾向在。之前僅有的幾次見面中,奎伊就顯露出了這種性格,給瑟拉維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有一次,忘了因為什麽事,西之公爵帶奎伊來斯托梅迪亞大宅做客。父親諾曼帶着瑟拉維雅招待了兩人,叔父一家剛好也在。瑟拉維雅永遠記得,等大人們離開去談正事後,先前口口聲聲說會“好好照看妹妹”的奎伊立刻丢開她,和兩名堂兄玩去了。
“反正只是個女人罷了。我父親說過,女人天生頭腦簡單,是徹底的情緒動物,必須用嚴格的規矩和禮儀教養她們,決不能讓她們觸碰到政治,否則,她們會将世界弄得一團糟!”不甘心追過去想一起玩耍的女孩,得到的是奎伊輕蔑的眼神,和充滿偏見的一段話。
被排擠的瑟拉維雅感覺胸前悶悶的。她不清楚那種感覺具體是什麽,但那時候的她脾氣就已經足夠糟糕,所有讓自己不痛快的,都會遭到小姑娘的反擊。所以,也不用搞明白到底為什麽不爽,瑟拉維雅的回應是抓起手頭的一塊玩具積木,用力砸向讨厭的奎伊——因為手勁太大,給人眼眶都砸青了。
雖然之後迎接她的,是父親愛的打屁屁,但是一想到奎伊被自己砸得眼淚汪汪的模樣,她就覺得好爽哦!
瑟拉維雅和奎伊之間的梁子便是那時候結下的。
奎伊顯然也還記恨着瑟拉維雅的那一砸。見女孩杵在原地,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冷漠地扯扯嘴角,開口問道:“怎麽了,別告訴我你的腦袋出了問題,想為這個私生子出頭?”
“是又怎麽了!我警告你,菲尼缇斯已經得到了我和父親的承認,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你要是敢對他動手,就是在挑釁斯托梅迪亞家族,我會全部告訴爸爸的!”瑟拉維雅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擋在了弟弟菲尼缇斯面前。
“姐姐。”菲尼缇斯叫了她一聲,與此同時,裙擺上傳來一股輕微的拉力。瑟拉維雅沒有回頭,順着裙擺抓住弟弟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安撫地捏了捏。
“別怕,弟弟,有我在,他們不敢對你怎麽樣的!”
“哦?瑟拉維雅,真讓人驚訝,沒想到過了這麽久,你不僅沒什麽長進,還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一出事就只會想到告家長,真讓人看不起。”奎伊發出了一聲嗤笑。
瑟拉維雅的臉有些發燙。她承認,小孩子之間吵架,把大人拉進來主持公道确實有點不講武德,但那又怎樣,管它丢不丢人,只要有用不就行了?
想到這,她挺起胸膛,梗着脖子堅持:“哼,我知道你這是怕了……我不管,你只要敢欺負弟弟,我就把事情全部告訴爸爸!”
她篤定了只要自己這樣說,奎伊就不敢對弟弟做什麽,畢竟,北地公爵諾曼在帝國主管的就是律法訴訟,他的外界形象古板嚴肅,屬于能止異世界小兒夜啼的角色,瑟拉維雅敢說,不止自己,十個小孩裏估計得有九個半害怕他,剩下半個是特別怕他!
果然,聽瑟拉維雅這樣講,奎伊得意的表情有了片刻的凝滞。他看起來有些猶豫,似乎是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冒着被諾曼公爵教訓的風險,繼續欺負菲尼缇斯。
旁觀了整個過程的約翰遜見此情況眼珠一轉,忽然湊到了奎伊的身邊,壓低嗓音同少年嘀咕了幾句。瑟拉維雅看到奎伊的表情幾經變幻,最後定格為一抹志得意滿的笑,心裏登時暗道了一聲糟。
她這個堂兄,看起來長相粗疏,不太聰明,實際上裝了一肚子壞水。有他在背後當軍師,奎伊一改先前的畏縮,重又向着瑟拉維雅高高昂起了下巴。
“這麽喜歡告狀,那你就去告吧,瑟拉維雅。”他偏偏頭,擺出一副不屑的模樣,痞痞地拽了下頸部的領結,拇指抵住領結上一顆金黃璀璨的橢圓寶石,意有所指,“又不止你會告狀,我也會啊。光只喊你父親過來有什麽意思,不如把大家都喊過來評評理好了,你家這個沒有教養、貪婪無狀的弟弟,居然妄圖搶奪我領口的寶石,我是出于自衛目的才反擊的,約翰遜和費比爾都能為我作證,你們說對不對?”
“是的,沒錯,我們能作證!”
“他就是個肮髒卑賤的強盜!”
兩名跟班挺起胸脯,立刻附和。
瑟拉維雅被三人給噎了一下,她很想大聲反駁,說你們這就是在扯謊,弟弟才不是這樣的人,但她同時又明白,貴族圈子裏本來就有看不起私生子的風氣在,即便她站出來為弟弟作證,相比她一個小女孩,人們肯定會更願意站在證人更多、同時還和菲尼缇斯沒有直接矛盾的奎伊這邊。
“你、你們……無恥!”憋了半天,連臉都憋紅了,瑟拉維雅也只能想到這樣一句殺傷力嚴重不足的話。剛罵出口,她就心裏暗惱了一下,枉她平日裏看過那麽多書,怎麽緊要關頭,連句惡毒的髒話都說不出?
奎伊被她生氣的模樣給逗笑了:“哈哈哈哈,就無恥怎麽樣了,別忘了,最先說要找人告狀的可是你,既然你不講規矩,那我們當然也可以不講規矩。哎呀,快瞧瞧,咱們兇悍的瑟拉維雅大小姐,臉怎麽這麽紅呀,莫非很生氣嗎……”
一邊說,一邊擡起手,相當失禮地指向女孩的臉。他的身旁,兩名跟班狗仗人勢,看紅發的女孩陷入窘迫,也毫不客氣地捂着肚子大笑起來。
瑟拉維雅确實很生氣——不、嚴格來講,她已經渾身發抖,快氣炸了。從有記憶以來,一直被父親和身邊所有人捧在掌心嬌寵的小女孩兒哪裏受過這份委屈,她向來任性妄為,睚眦必報,說實話,要不是顧慮着弟弟,就憑奎伊這跳脫勁兒,她早就已經揮起拳頭狠狠揍上去了。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讨厭讨厭讨厭讨厭,好想揍人好想揍人好想揍人好想揍人……不行,忍不下去了,這都能忍,她就不是瑟拉維雅了!
憤怒到極致,瑟拉維雅咬緊下唇,雙手死死握緊成拳,終于再也忍耐不住,朝前猛地邁出一步,右手肘向後彎曲內收,看準目标,朝着奎伊用力揮出。
伴随着“嘭”一聲悶響,世界倏地安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