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他們好窮啊！
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也和他住過的周家屯很不一樣！
半坡村還好一些，但李家莊及金山村還有好多人吃不飽飯。負責李家莊的孫有才老老實實地在紙上寫着，村民李老三說自家農閑的時候只吃一餐, 春天用山裏的野菜炖豆子，冬天抓上一把面和幹菜炖一鍋糊糊。
雖然剛才趙江等人也說過這三個村子比較窮, 百姓們“饑一頓飽一頓”、“衣不蔽體”，但還是不及這些直白的話震撼。
周冬冬之前還以為他們和周家屯差不多呢。
幸好自己聽了葵花老師的話, 先派人過去做調研, 不然這個“封地建設大游戲”肯定玩不好。如果周家屯之前也是這樣, 那把周家屯變成“人人吃飽飯，個個有衣穿”, 逢年過節還能吃到肉的爹可真是太厲害了。
想到這裏，周冬冬站了起來。
“走，我們去找爹取經！”
……
周遇之正在書房看書, 時而擡頭望向對面。
他今天的公務已經處理完了, 所以下午才有空閑去城外接孩子吃飯。至于千柳禀告的幽州戰事，以及幽州已經派人入京的事，他也做好了安排。
一方面是讓人查明草原異動的緣由，弄清楚為什麽才間隔了五年便又有大戰事。另一方面則是在城外、以及城門口等地安排人手, 待幽州那邊的人一來, 便派人跟蹤。借此探查幽州王家與京城的關聯, 在朝中有沒有替他們說話的人等等。
因為派出去的人還在路上, 幽州那邊的人也要過些日子才到，所以雖然吩咐下去了, 但這兩個暫時都沒有消息傳來。
他便有了一段空閑的時間。
想來想去, 便來到了這裏。因為周遇之實在是有些好奇，當周冬冬聽完那所謂的“調研”結果之後, 會有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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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地是他選的，那裏是什麽情況他當然心知肚明。
更別說半坡村以前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周家屯”，上半年他安排人運送父母棺材回去的時候，便了解過那邊的情況。
——和天底下其他村子沒有不同。
半饑半飽，混沌度日。
不是沒有更好的地方，但別的地方要麽已經被其他人占據，要麽則是形勢複雜，并不适合參與其中，倒不如選青州那三不管之地。
畢竟他們周家祖輩的墳地還在那兒，總還是要照顧一二的。
正想着，門外響起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然後周冬冬的話也傳了進來，“爹，你在不在啊？”話音剛落，他已出現在門口，大聲喊：“我進來啦。”
“進來吧。”
“爹，我有事情找你。”
周遇之放下書本，問道：“什麽事？”
“就是封地呀，我的封地好窮啊，他們都吃不飽飯。”周冬冬在爹面前站好，然後仰着臉詢問，“爹你之前是怎麽把周家屯弄好的啊？”
“我想跟你取經！”
周家屯？
就是周冬冬之前住的地方吧？
在周遇之的腦海裏，他已經将周冬冬住的那個“周家屯”想象成仙人住的地方了，仙人住的地方他又怎麽會知道呢，于是遺憾地說道：“爹也不知道，爹失憶了。”
對哦，爹失憶了！
周冬冬懊惱地拍了拍自己腦門，因為爹很久沒有變魔術了，所以他一時沒想起來爹失憶的事。不過不要緊，可以用結果去反推過程啊！
這是葵花老師教的！
于是周冬冬老實道歉，“對不起，爹我忘記你失憶的事了。唔，那我自己想！”
接着他問周遇之要了一張紙，然後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間而自言自語，“……這裏有一條水泥路，祖父說是爹修的。”
“這裏是大毛家，這裏是村長伯伯家。”
“這裏是……”
旁邊的周遇之越看越是驚訝，因為周冬冬居住的這個“周家屯”在地勢、格局上和他記憶裏的差不多，當然是八歲之前的記憶。
——或許這就是仙人的厲害之處吧。
周遇之一陣恍然。
待周冬冬畫到磨坊、雜貨鋪、村塾的時候，他沒忍住好奇，“冬冬，你是想要把封地建成你住的那個周家屯那樣嗎？”
“是啊，”周冬冬擡起頭，“我們之前住的周家屯是個好地方呀，每個人都能吃飽飯，還有幹淨的衣服穿，如果想吃肉也能吃上。”
“對了村裏還有一條水泥路到縣城，大家可以去縣城賣東西和買東西，那條路是爹你修的哦。村裏還有雜貨鋪和村塾，只要滿了六歲就要去村塾讀書，一直讀到十五歲。”
“爹，周家屯不好嗎？”
好，但也太好了。
周遇之單單從這些描述裏，便能想象得到有多好。
世外桃源不外如是。
讓治下的人能吃飽，有衣穿說起來簡單，但古往今來能做到的又有幾人？更別說還能讓每個孩子讀書習字了，在這個世道只有世家大族才能做到。
一個三歲的孩子能嗎？
等等，周冬冬莫不是想養着他們吧？
周遇之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想要讓村子變成“周家屯”其實有兩種辦法，一個是花時間治理，另一個則是花錢去速成。
所以他又問：“那你準備怎麽做？”
如果周冬冬打算花錢将那些人養起來，那他就得插手了，因為這對孩子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天底下正受苦受難的人何其多，如此只是掩耳盜鈴罷了。
好在事情沒有走到那一步。
周冬冬明顯是有自己想法的，他揮動着手裏的紙張道：“爹，我想好了，我要做一個一年計劃和一個兩年計劃。”
“一年吃飽穿暖，兩年吃肉讀書。”
“第一步，要先修路！”
他指着自己的草圖道：“爹你以前說過的，‘要致富，先修路’，将路修好了，家裏的好東西就能夠拿出去賣，換自己想要的東西回來。”
“金秋也這麽說哦。”
“對了，金秋是爹你給的護衛，他就想在金山村修一條路，然後将村裏好吃的梨往外頭賣，除了路他還想修水渠呢。他說水渠修了之後能開很多很多荒地，種好多好多好吃的。唔，明天要找他來問問。”
周遇之緩緩點頭，“有理，那第二步呢？”
見爹贊同自己的想法，周冬冬更興奮了，“第二步，就要種糧食了！”
“冬天修好了路，春天就可以種糧食。既然他們都吃不飽飯，那就種很多很多的糧食，這樣人人都能吃飽飯了，就像周家屯那樣。”
“多的糧食還能往外賣，換錢花。”
周遇之對‘很多很多的糧食’一詞不置可否，據他所知半坡村那邊的地雖然不算貧瘠，但也不是什麽肥沃的地方。
周冬冬沒有察覺到周遇之的想法，他見爹點頭，又繼續說道：“第三步是發展經濟，讓他們的兜裏有錢，第四步是讀書開智，讓他們變得厲害。”
“前面兩個花一年，後面兩個花兩年。”
“是不是很棒？”
聽起來是很好，但真的能實現嗎？
但見周冬冬期待地望着自己，不忍心打擊孩子的周遇之也只好點頭，“你的想法很好，那爹就拭目以待了。”
周冬冬下巴一擡，“保證完成任務！”
……
晚間，周冬冬将幾個村子的資料和自己的計劃書藏在了被窩裏，準備拿去幼兒園給葵花老師看。因為這是上次派人去調研的時候就說好了的，另外小明他們幾個也對他的“封地建設大游戲”很感興趣。
第二天醒來時，他嘴角上揚。
等周遇之中午回來，他便迫不及待地将爹拉到屋裏，嘴裏喊着“當當當”的音效，一把拉開床上的被子，露出裏面的東西。
一疊紙、一小堆亮晶晶的小紅花、一堆紅褐色果核。
“爹，你快看！”
“這是葵花老師獎勵的小紅花，她說我的調研做得非常棒，所以獎勵了十枚小紅花。另外她還給了我一個任務，只要封地建設好了，還會有更多小紅花獎勵！”
建設封地竟然也有小紅花獎勵？
周遇之的目光閃了閃。
不過随即他又意識到了不對，問道：“葵花老師竟然能看到你的資料？難道昨晚你把資料帶進去了？可是你之前不是不能往幼兒園裏藏東西的嗎？”
他還記得當初剛發現周冬冬是仙童的時候，曾讓他将玲珑牙球藏到幼兒園裏，但當時周冬冬的回答是‘系統沒長好，不能放東西’。
難道現在‘長好’了？
周遇之倒不是惦記着兒子的系統，而是作為東廠督主的習慣使然，會密切留意着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東西，所以此事記得一清二楚。
“沒有呀。”
周冬冬搖着頭，自己也有些不明白，“小明他們的長好了，但我的沒有長好，不過葵花老師能看到。她說，唔，她說是因為有任務，所以她能夠看到。”
任務和獎勵？
周遇之有些明白了。
于是他又将視線放在了另外一個不認識的東西上——那包紅褐色的果核狀物。
此物像果核、也像路邊随手撿到的小石子。不過周遇之知道周冬冬沒有藏果核的習慣，也沒有在路邊撿小石子的習慣，所以應該也是從幼兒園裏拿出來的。
“這又是何物？”
“這是小明給的紅薯種子。”
周冬冬踮起腳尖，伸出手去抓了一大把，舉起來給周遇之看，“爹你看，每一個都很好看對不對？小明說這是他從爺爺家裏拿的，有精心挑選過哦，他爺爺是研究種子的專家，這是他爺爺研究出來的新品種。”
“這些種子的爺爺的爺爺去過天上，所以他們長得又快又好，三月種，六月就能收了，六月種，九月又能收，怎麽吃也吃不完。”
“小明聽說封地的人正餓着肚子，我又不在周家屯，他就拿了一些送給我了。唔，紅薯周家屯裏也有啊，甜甜的香香的，烤着特別好吃。”
“可惜爹你失憶不記得了。”
去過天上？
所以這是仙人的糧種？
周遇之伸手接過，仔細打量起來，然後發現自己并未見過此物，不過它看起來似乎是某種比較大的豆類的種子。
至于周冬冬說的“怎麽吃也吃不完”，他當然不會信，覺得一畝地能收三百斤便已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糧種了。若是只有兩百斤那也不錯，畢竟剛才周冬冬說一年能種兩次，兩次下來也有四百斤，比現在大部分糧種好多了。
最少的一百斤他倒是未曾考慮，因為他記得小時候村裏的麥子便能收一百多斤，有的地方更是能收兩三百斤，仙人給的東西總不至于太差。
一個新的糧種……
周遇之的腦海裏瞬間閃過了幾個主意，于是他道：“冬冬，你的這個新糧種想要種成得等到明年六月，但你的那些子民現在就餓着肚子。”
“不如爹拿麥子跟你換？”
“爹要拿麥子跟我換？不用種就能吃？好啊好啊！”周冬冬興高采烈，又抓了一把紅薯種子往周遇之的手裏塞，“爹你要換多少？”
“小明說他爺爺家裏還有哦，我想要多少有多少，如果我願意給他十枚小紅花讓他買凹凸曼貼紙，那他可以給我十斤種子！”
“如果有一百枚小紅花，他就把爺爺家裏的紅薯種子全部換給我，不過冬冬沒有一百枚小紅花，頂多只能跟他換五十枚。”雖然他現在有快八十枚小紅花，但爹說了小紅花不能全部換完，得留一些藏起來。
而且換得多了，冬冬也會不舍得的。
那樣他就離凹凸曼更遠了！
五十枚也就是五十斤。
周遇之掂了掂手裏二十多顆種子的重量，覺得五十斤種子應該能種不少。到時候他安排人在京城種兩畝，在半坡村再找個隐秘之處種兩畝。至于剩下的種子可以先留起來，待六月收獲之時若确定一畝真的有三百斤，便給它們安排一個好去處。
于是他道：“那便換五十斤吧，給爹四十斤，你留十斤，爹拿五千斤麥子跟你換。如此一來你封地上的那些人一整年都不會餓肚子了。”
四十斤換五千斤？！
這麽好！！
周冬冬一拍手，“好，爹你等一等，馬上換！”
于是他連忙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一大堆的種子從天而降，如瀑布一般傾斜而下，将床上的被子淹沒了大半，就連地上也掉落了不少。
在周遇之怔忪間，周冬冬睜開了眼睛，歡快地道：“換好了，足足有五十五斤哦，小明多給了五斤。他還說如果不夠，可以再跟他換！”
周遇之眼皮直跳：“……嗯，爹找東西裝起來。”
将種子一捧一捧往箱子裏裝的時候，周遇之無奈地想着，下次若是再遇上這種情況得先提醒周冬冬，可不能再‘從天而降’了。
好在他很久之前便說了，當他們父子兩人獨處的時候不要前來打擾，不然事情就麻煩了。如今只要将這些種子裝在箱子裏運出去，便不會有人發覺。不過為了預防萬一，他待會也要吩咐下去，除了尋找古籍之外，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包括種子也要留心，有用處的和分辨不出來歷的都要報到他這兒來，以備将來的‘不時之需’。
相比起周遇之的暗暗擔憂，周冬冬倒是玩得很開心。
他剛開始是老老實實地幫忙裝種子，但裝着裝着雙手就埋在種子堆裏不動了，亦或者是歡快地在種子間穿來穿去。
“爹，這些紅薯種子好像小石頭啊。”
“涼涼的好好玩！”
玩膩了他還跑到床下，對着床底探頭探腦，“哇，這裏有一顆！這裏還有一顆！爹，這裏有一大堆，你快來！”
“哎呦，我爬不出來了！”
“爹你快來救我呀！”
到最後周遇之的額頭青筋直跳，深吸了一口氣：“周冬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