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瞳

第39章 ☆39.第三十五章（下）

第三十五章 绛瞳（下）

“你不是剛才那小賊麽”曾墨曾蓮也都認出了來人， “莫非你也住這山洞裏”

“我就住這，你們怎麽到這裏來的，想做什麽”

那小孩口氣不善，一雙小而黑亮的眼睛努力的大睜着，似乎很不樂意有外人造訪。曾蓮見他一個小妖怪還嚣張，不禁怒道: “自然是來捉你，妖孽!”

“就憑你們兩個小丫頭行啊，咱們出去過招吧，省得吵到我主人。”

“你主人你是說這蛇妖是你主人麽”

“是又如何，少啰嗦了，出去吧!”

那小孩話音剛落，曾墨曾蓮就都感到了身後圓球中的異動，顯然剛才的吵鬧已經驚動了正在沉眠的人，姐妹倆又同時回過身來，恰好對上那雙緩緩睜開的幽紅鳳目，二人不但沒有絲毫的提防，反而不約而同的靜默了下來。

那是一雙屬于獸類的眼睛，眼眶內全是一片黯淡幽深的紅，純澈清靈，再無其他顏色，卻又仿佛蘊含了比人更深沉更憂傷的情感，最終都溢滿出來，化作那兩道深深的血痕。曾墨曾蓮在見到那雙眼睛時都同時呼吸一滞，心裏跟着湧過一陣莫名的酸楚之感，總覺得眼前這人是這樣熟悉，似乎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甚至曾親密不已。

只是她們又如何想得到，這被封印在暗無天日的山洞二十年之久的千年蛇妖正是她們的生身之人，即使那奇異的感覺是那樣熟悉那樣溫暖，但那畢竟是在她們出生之前還在母親腹中的記憶，早已像是隔了世一般模糊不清。

那被困在圓球中的蛇妖也像是感知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意外來客，竟竭力撐起上身，雙手趴在圓球的壁上摸索着，仿佛像要去觸碰外面的世界，翕動的蒼白唇瓣更是急欲吐露寫什麽出來。

那是它的孩子!它的孩子還活着，活得好好的!雖然她們不記得它這個“母親”，可是它卻一刻也沒有忘記過自己辛苦生下的孩子，它和辰的孩子!即使分別了二十年，即使自己的雙目早已看不到這個世上的光明，它也依舊能瞬間認出她們來，她們身上都帶有自己一千年的靈力，本就是從自己身體分出去的一部分，它又如何會感應不到。

孩子……我的孩子……

看着蛇妖似有些異常的舉動，曾墨曾蓮的內心也跟着升起了一種莫名的鼓動，只可惜對方那幾次張開的唇卻已經說不出任何話語來，她們不知道它想要表達什麽，只見到兩行銀色的淚水悄無聲息的滑落下來，閃着奪目的光輝滴在藍色圓球的底端，一滴一滴彙聚起來，最後竟從那球內滲透出來，落入了下方的水流中，一聲聲清亮的“叮咚”之聲頓時在空曠的山洞內擴散開去。

曾蓮忽然很想去安慰它，可是她同樣只是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麽都沒能說出來，這樣心疼的感覺，她還是第一次感到。她又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對方的眼神也說明她此刻也和自己是同樣的心情，這種感覺竟比她們在遇到那個姓陳的客棧夥計時更奇妙，甚至比她們在苦葉山時對姚師姐對師父的感覺還來得更親近。

“喂，都是你們，又惹我主人傷心了!”那小眼睛小孩兒忽然大聲道，顯然他也聽到了那再熟悉不過的淚滴落入水中的聲響。

“我們……我們怎麽惹你主人傷心了”

曾蓮顯得有些底氣不足的反駁道，她們雖然的确什麽都沒做，但她也直覺的感到是她們到來的才惹得這個蛇妖又傷心起來的。

“主人如今都很少流淚了，可是你們一來它又淚流不止，不是你們的錯那是誰的錯”小孩兒邊說邊大力劃動了幾下，讓自己更靠近那倆姐妹， “你們來這裏到底想幹什麽”

“我們……”

姐妹倆面面相觑了一番，不好明言說她們只是來求證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小孩兒見這二人略微尴尬的神色，也猜到了個七八分，道: “你們若只是想來看個稀奇，現在也看過了，麻煩二位速速離開!”

“我……”曾蓮無語辯駁，不由得又有些惱怒起來， “你嚣張什麽，這洞又不是你的!我愛來就來，愛走就走!你這個偷東西的小賊，我們還沒找你算賬呢!”

“哼，果然你們這些修真的道士就是虛僞!明明蠻橫不講理，還要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找那麽多借口!”

那小孩兒頗為不屑的睨了曾墨曾蓮一眼，卻也并不懼怕她們。

“臭小鬼，你說什麽!”

“說什麽你聽不到麽要不是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道士神仙生生拆散主人與它的家人，它會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麽!”

“我……拆散你主人一家的又不是我們，我們也不願意看到它這麽凄慘啊……”

說着曾蓮的語氣就軟了下來，又不自禁的轉頭看向那被封在圓球中的蛇妖，就見它正一個勁的搖着頭，似乎也在示意他們不要吵了。曾蓮于是沒再出聲，曾墨這才開口道: “對不起，是我們冒犯了，我們這就離開。”

一聽到自己的孩子說要離開，绛瞳更是慌亂了起來，雙手四處摸索着，恨不得在這封閉的牢籠裏找到一個出口，好讓它出去挽留住女兒的腳步。整整二十年，從生下她們到再次重逢竟已相隔了二十年之久，一雙女兒都已長大成人，它錯過了她們的成長，更未曾感受過母女間的溫情，如今卻只是這匆匆一會便要再次離別，它怎麽會舍得!這是它的親生孩子啊，它曾那麽熱切盼望她們來到這個世上，可是現在她們卻根本不認識自己……

曾墨曾蓮也像是感受到什麽一般，都不禁回過頭來看向那被困在狹小空間內的可憐人兒，對方仍是無聲哭泣着，那雙早已失去視覺的眼睛此刻卻正用一種幾乎是哀求的神情在“看”着她們，那訊息傳達得再明确不過——不要走!倆姐倆也只是愣愣的看着它，似乎忘記了自己正打算要離開。

那小孩兒似乎也發覺到了自己主人的不同尋常，于是又将視線移回那倆姐妹身上。他這才發現，這對雙胞胎的模樣似曾相識，她們腳下踏着的那把劍更是再熟悉不過。

“你們是……”

難怪主人一見到她們就會流淚，原來她們竟是出生時就被帶走的小主人!吱吱頓時興奮起來，當初殷仙人幫它修成人形，為的就是能讓它守在這山洞裏不被外人騷擾，它還以為它的主人再也不可能見到自己的愛人和孩子了，沒想到今日這兩個小主人竟自己找上門來!

只可惜……她們好像根本不認識自己的生身之人……

“我們是什麽”曾墨見吱吱話說到一半又沒說了，不禁又問了一句。

“你們是華英觀的弟子”

斟酌了一下，吱吱還是沒敢唐突的說出她們就是小主人的事。

“是啊，你怎麽知道”

“我自然知道，因為主人的心上人就是華英觀的弟子。”

“什麽你說那個不顧自己身份與妖怪相戀的道士……是我們華英觀的”曾蓮大為驚詫， “我怎麽沒聽說過”

“你當然沒聽說過，這是你們華英觀的恥辱，如今那個道士也被逐出了師門，你那些虛僞的師長們又怎麽會跟你們說這些!”說到這裏，吱吱又是有些氣不過了。

“不許你說華英觀的壞話!”

曾蓮聞言很是不悅，她從小在華英觀長大，從來沒覺得那裏的人有什麽不好，反而師父對她們更是寵愛有加，怎麽可能會是對方說的那樣不堪。

吱吱本來還想再頂曾蓮兩句，一想到對方是自己的小主人也就忍了下來， “好，我不說就是了。”

曾蓮曾墨對對方忽然轉好的态度都有些意外，曾墨又問: “你說那個道士被逐出了師門，那他後來怎麽樣了”

“他後來……後來我也不知道啊，反正被帶到很遠的地方去了，說不定也像我主人一樣被封印起來了。”

吱吱不敢說出實話，這一點殷也告誡過它，绛瞳在生下孩子之後靈力已經所剩無幾，當初生産時又用天水仙露丹強行救回過一命，身體與元神都受損嚴重，本來就活不了多長，他也是迫不得已才以囚禁之名暫時将它的元神困在這結界之中，以免被天後抓去打入無間地獄，但這結界最多也只能支撐一年而已，之後若非绛瞳自己一直還對這世間存有執念，這結界早就該碎了，如今若是讓它知道它一直在等待的那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将自己忘得一幹二淨，它只怕馬上就會……

吱吱說完曾雨辰的事，绛瞳果然又神色黯然許多，它一直都相信曾雨辰也是和自己一樣，是被困住了才不能來見自己，可是他說過一定會回到自己身邊，只要它等他。

它會等，即使耗盡自己所有元神，即使真的如當初承諾的那樣魂飛魄散，它都會等他!它對這世間唯一的依戀不過是他的溫暖一笑罷了……

“那……他們的孩子呢”曾蓮忽然問。

吱吱不由一怔，差點脫口就說出“他們的孩子就是你們啊”，卻見那邊的绛瞳狠狠的搖了搖頭。曾墨曾蓮于是也順着吱吱的目光将視線轉向了绛瞳，绛瞳這一次卻垂下了眼簾，緩緩別過臉去，姐妹倆只當它是傷心，卻不知它是害怕讓自己的女兒知道她們并不光彩的身世，尤其怕讓她們知道她們竟是一個妖怪所生。

這個世上，只是與妖怪為伍都會被人輕視，更何況是妖怪與人生下來的不倫不類的孩子，它又怎忍心自己的孩子知曉這一切，在人前擡不起頭來，那樣它倒寧可不認她們……

“呃，孩子自然也被帶走了啊，我也不知道帶哪去了啊，知道的話我早就去找自己的小主人了。”

常年跟在绛瞳身邊的吱吱自然明了主人的心思，果真也沒把實話說出來。

“要是有什麽辦法能找到它的丈夫孩子就好了……”曾蓮低低的呢喃了一句。

“找到又如何，還不是再一次被分開”吱吱不客氣的反駁道。

自從有人了人形以後，吱吱這些年在人間也學到了許多東西，相比起绛瞳的單純，它倒要更顯老成了，總嘆自己的主人太過癡心才會釀成這樣的悲劇。

“你這小妖怪，怎麽這麽無情”曾蓮又有些不悅的道。

“我再無情也沒你們……”眼看着自己差點又要和曾蓮頂上了，吱吱忙又轉了話鋒， “二位還是請回吧，我主人累了!”

曾墨曾蓮見那蛇妖果然也一直沒再将臉轉向她們，便不好再強留，于是跟着在前面引路的吱吱離開了，身後又傳來了一滴一滴淚水滑落的聲音，曾墨曾蓮幾次回頭，卻始終只見到那張偏向一側不願再看她們一眼的憂傷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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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今日是連更三章，稍等會發哈，各位不要霸王哈一定不要霸王> <

我是否又……那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