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瞳

第28章 ☆28.第二十七章變數（下）

第二十七章 變數（下）

剛一出山洞，绛瞳沒來得及看清來人是什麽模樣，就聽到那人朗聲道: “孽障，你可知自己犯了什麽過”

绛瞳知道那話是對自己說的，它如今也深知妖與人的結合有為倫常，然而它并不覺得自己有過，于是泰然答道: “小妖不過是想與心愛之人厮守，何來的過錯”

“孽障，如此不知悔改，老夫今日便要收了你，免你再禍害人間!”

只見天樞仙人從廣袖中拿出一面八卦鏡抛向空中，那八卦鏡霎時像是有了意識一般筆直飛至绛瞳的頭頂，鏡面朝下投下一道金色光柱，立時将绛瞳罩在光柱之中。绛瞳只覺得全身忽然像要被扯碎一般，從頭頂到腳趾尖都劇痛難忍，想挪身躲開那光柱，卻發現自己已被定在了原地，掙紮了片刻便再也動彈不得，只能任着那八卦鏡漸漸吞噬着自己所剩無幾的妖力，不消多時便已支撐不住伏在了地上。

姚沁雪見狀自是心驚不已，忙道: “師父!它已經……已經……”

“它已經懷孕了”這句話她硬是沒能說出口，最後只得說成“它快不行了，師父您就放它一條生路吧”。天樞仙人又哪會理會姚沁雪的這些話，他只當绛瞳是禍害自己愛徒的元兇，要想讓曾雨辰迷途知返便只能将這妖孽收去讓他再見不到它。

眼見着绛瞳在那八卦鏡的威力下已經開始顯露妖身，臉上爬出細細的黑色蛇鱗，幽紅的瞳仁也已擴散至整個眼眶，姚沁雪除了在一旁幹着急，也只能盼着曾雨辰快些回來救人，天樞仙人的收妖之法根本不是她有能力阻止得了的。

“不要……孩子……孩子……”

已經意識模糊的绛瞳卻還是死命的護着自己的腹部，僅憑自己最後一絲執念與八卦鏡的力量抵抗着，它絕不能在這種時候變回蛇形，它要保住它和辰的孩子!

天樞仙人不耐的甩了下拂塵，怒道: “妖孽!莫要再做無謂的抗争，否則性命休矣!”

“不!師父!”

天樞仙人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厲吼，曾雨辰已經從陳府趕了回來，眼前的一幕頓時讓他一陣暈眩，五內都要焚燒起來一般。

果然還是出事了!

曾雨辰發瘋似的沖過去揮起劍就想劈開那八卦鏡，然而剛一靠近那道光柱他整個人就都被彈飛開來。曾雨辰知道自己奈何不了那寶鏡，連忙又跪到天樞仙人跟前拽着他的袍子乞求道着: “師父，求您放過它!放過它!千錯萬錯都是徒兒的錯，绛瞳是無辜的，您放了它吧!”

“孽徒!待你回山為師自要處罰你!如今先讓為師收了這害人不淺的妖孽再說!”

“師父!弟子求您了!放了它!放了它!”

曾雨辰仍是一遍又一遍苦苦哀求着，姚沁雪也跟着跪下來求情，天樞仙人卻絲毫不為所動。眼看着被八卦鏡鎮住的绛瞳卻已漸漸沒了聲息，曾雨辰更是急紅了雙眼，最後竟倏地站起身來，提起般若劍就往自己脖子架去， “師父，您若不肯放了它，徒兒這就死在您面前!”

“你……孽徒!”

天樞大駭，沒料到自己的愛徒竟已迷戀妖孽至如此地步。曾雨辰又将劍卡緊一些，劍鋒處立刻滑出了一道道血柱，天樞仙人怒嘆一聲，只得收回了八卦鏡。曾雨辰這才放下劍，慌忙跑到绛瞳身旁将它緊緊抱在了懷中，眼淚頓時決堤一般一顆顆的滴落在對方已經不再秀美甚至有些猙獰的面容上。

“绛瞳，你怎麽樣了……你怎麽樣了都怪我……都是我害了你……”

“辰……孩子……孩子……”

已是虛弱至極的绛瞳輕聲呢喃着，間或夾雜着些細微呻吟，曾雨辰猜到是肚子裏的孩子出了問題，忙撩起它的衣擺望了過去，果然就見白色的亵褲上已經染紅了一片。

“孩子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會有事的!”

曾雨辰邊安慰着绛瞳，邊想渡過去一些自己的真氣給它，然而靈力已經所剩無幾的绛瞳根本經不住曾雨辰過于陽剛的真氣，真氣剛一渡過去便呻吟得更加厲害起來，曾雨辰又只得匆忙停了下來，轉頭望向天樞仙人， “師父，您救救它!救救我們的孩子!”

“什麽!”

天樞仙人聞言又是一陣驚駭，他這才發現绛瞳不同于尋常的高聳腹部，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他最器重的這個弟子不僅與一個低等的妖孽有了私情，連孩子都有了，而且那妖孽竟還是以雄性之身逆天孕子!

這世間能違逆天道能如此孕子的就只有那至陰邪物坤元花，而身為男子用坤元花來孕子所帶來的副作用亦是毀滅性的，那妖孽竟願意付出如此代價，足以證明它絕非是單純為了雙修邪法才勾引自己的弟子，如此說來……

“唉!孽緣!真是孽緣!”

天樞仙人又一次長聲嘆息着，緩緩踱至那二人跟前，甩出拂塵，在绛瞳隆起的腹部輕輕掃了一下，頃刻間已經妖化的绛瞳又回複了人形，绛瞳跟着睜開了緊閉的雙目，腹部的墜痛竟也消失無蹤。

曾雨辰見绛瞳清醒過來，忙感激着天樞仙人，以為自己的師父已經接受了他們，卻只聽天樞仙人又道: “你若不想這妖孽有事，就速與為師回山去!”

“師父”

“你可知，掌管天衡的廣聞仙君來找過為師了”

“弟子不管什麽仙君，總之我不會離開它的，死也不會!”

曾雨辰說着又将臂彎中的人摟緊了些。天樞仙人不由得大怒: “冥頑不靈!既然如此，為師索性親手劈了你，免得玷污我華英觀的聲譽!”

“師父!”見天樞仙人真要動手，一直沒有出聲的姚沁雪這才急忙出言阻止， “師兄他也是情有可原，師父您千萬不要!”

“就算我不殺他，他觸犯天規，天庭又如何放過他!”

“不放就不放，沒有了绛瞳弟子也生無可戀，死又何懼!”

“你!你竟然貪戀紅塵，執迷不悟，你太令為師失望了!”

天樞仙人被曾雨辰氣得一張原本波瀾不驚的臉如今竟也是橫眉怒目。

姚沁雪見曾雨辰仍不肯讓步，又勸道: “曾師兄，你就算不為自己不為绛瞳，你也該為你們還沒出世的孩子想想，如果你不和師父回去，到時等天庭再派人來捉拿你們，你覺得你的孩子還能平安來這個世上麽”

姚沁雪這一句話頓時如當頭棒喝，曾雨辰果然半晌無語，最後才讷讷開口道: “可是我若不在绛瞳身邊，它一個人又怎麽能将孩子生下來!”

一想到坤元花給绛瞳帶來的危險，曾雨辰便更是放心不下，萬一到時出了什麽差池，自己就是下地獄也無法原諒自己!

“師父，”姚沁雪又轉而向天樞仙人說道， “弟子懇請師父，讓弟子留下來照顧绛瞳，直至它誕下麟兒，曾師兄也好随您回苦葉山。”

天樞仙人沒有回答，只是無奈的看了曾雨辰一眼便轉過身去。姚沁雪知道天樞仙人這已是默許，于是又對曾雨辰道: “師兄，就算是為了孩子，你還是先随師父回山吧，我會照顧好绛瞳的。”

曾雨辰踟蹰片刻，懷中之人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 “你說過再也不會離開我的!”

經歷過這許多，绛瞳也早已明白自己和曾雨辰不是兩情相悅便可以相守在一起的，因此它才更不能放手，它怕這一別就會成永訣。

“我不會離開你，不會離開你!”

曾雨辰吻了吻愛人的額頭，眼睛忍不住又是一陣酸澀，他自然也明白對方心中的擔憂，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他們都不過是浩瀚宇宙中兩顆渺小的塵埃，又經得起幾番離合，最終不過是被風吹散罷了，與其如此，不如抱在一起灰飛湮滅。

“師兄!”

姚沁雪急了，正欲開口再勸，誰知天樞仙人竟先一步在曾雨辰身上打下了一道定身符，拽起他便要離開。

“辰!辰!不要走!”

绛瞳自然死揪着不放，姚沁雪于是忙上前拉住绛瞳，竭力想掰開它的十指。

“師父!我不要!我不要離開绛瞳!師父，弟子寧可下十八層地獄，受無間業火之刑!師父!”

“你是我的弟子，為師又豈能看着你葬身火海!”

曾雨辰與绛瞳一個被定身，一個本就沒剩幾分力氣，饒是這二人再如何情深意濃也敵不過另外兩人的強行拉扯。绛瞳攥着曾雨辰袖口的手指指甲都已裂開，将素淨的衣袖染得一片斑駁，曾雨辰除了心痛卻毫無辦法。這是怎樣一幅凄絕慘烈的情景，姚沁雪看在眼中也不禁有些手軟，她已經分不清自己這樣做到底是為他們好還是在害他們了。

曾雨辰最後仍是被帶上了天樞仙人的祥雲，祥雲騰空而起，疾風一般剎那間便遠離了這座自己和绛瞳居住多時的幽山，曾雨辰卻始終将目光投向了山的方向，即使很快就已經什麽都看不見，即使淚水模糊了自己的視線，眼前仍清晰的浮現着绛瞳追着自己離開時的影像，依舊那麽執着，執着得令人心疼!

绛瞳，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來!到那時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姚沁雪望着仍跪在雪地裏不住的呼喊着曾雨辰的绛瞳，第一次發現，妖與人其實沒有什麽本質的差別，它們甚至比人更單純更執着。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定下這樣的天條呢

“绛瞳，回去吧!”

姚沁雪想扶绛瞳起來，對方卻絲毫沒有回去的意思，流血的十指仍插在積雪中仿佛想緊緊抓住些什麽，沁開一片觸目鮮紅。

。

姚沁雪依照承諾，在曾雨辰離開後便一直照顧着绛瞳的生活起居，绛瞳卻已同行屍走肉一般，不言不語，只會默默的垂淚。按理六個多月的身孕已經不會有什麽明顯的孕吐症狀了，然而整整一個月過去，绛瞳卻吐得像初懷孕不久一般，眼見着肚子仍在一天天長大，人卻日益消瘦了下來。姚沁雪知道它是傷心過度才會如此，看它這樣折騰自己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勸了幾次，绛瞳卻始終不肯開口說一句話。

“绛瞳，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會死的!”

看着绛瞳又一次将自己熬給它的湯藥吐了個幹淨之後，姚沁雪終于忍不住發起了火，對方卻依舊像是沒聽到一般，雙目空洞得仿佛沒有靈魂的人偶。

“你就不為你的孩子想想麽它是你和曾師兄的骨血啊!”

“辰沒有了，孩子有什麽用……”

這麽多天以來，終于第一次聽到绛瞳開口，然而說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句絕望的話語，姚沁雪頓時只覺心狠狠痛了一下。最愛的人沒有了，自己也了無生念，哪還有心思去顧及孩子呢

一番思忖過後，姚沁雪道: “我去找師兄，雖然不能帶你去見他，但是我可以幫你們傳話，好麽”

“真的”

绛瞳果然有了反應，無神的眸子裏頓時放出了光彩。姚沁雪忙又接着道: “你也要答應我，要好好振作起來，你這個樣子要是被曾師兄知道了，他一定會很難過。”

“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你去見辰，我想知道他怎麽樣了!”

“可是我要是離開了，你自己一個人沒問題麽”

“我不會有事的，我會照顧好自己!”

“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麽相信你”

好幾次姚沁雪都擔心绛瞳會趁着自己不注意做傻事，現在又哪裏敢離開它半步。

“我真的沒事的，我只是想知道辰怎麽樣了，你快去快回，我會等你回來!”

绛瞳幾乎是哀求着姚沁雪去見曾雨辰，這麽多天以來，姚沁雪還是第一次看到绛瞳如此激動，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點了點答應了。

“我這一來回，最少也是半個月，你要保證不會出什麽問題，否則我估計曾師兄他也……”

“我明白的，我和寶寶都會好好的!”

“那好吧!我明天就動身，你今晚要給我好好吃飯，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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