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瞳

第10章 ☆10.第九章表白（中）

第九章 表白（中）

“呃……我，我以前去骨林見過它！”許楓随口搪塞着。

大概是聽到外面的動靜，張氏跟着在裏屋問了一聲：“是不是抓到偷雞賊了？可別放它跑了！我這就出來扒它的皮！”

許楓聞言忽的沖到绛瞳跟前撕斷了它手中的綢帶，忙對着那只黃鼬甩手道：“快跑，以後別再來這了！”

那黃鼬也真像聽懂了一般拔腿就跑遠了，绛瞳于是又轉臉看向曾雨辰，曾雨辰搖了搖頭，示意不用追了。

這會兒趙青剛好扶着張氏走出屋來，張氏忙問：“那只偷雞賊呢？在哪？”

許楓忙跑過去扶住張氏，搶先道：“那畜生又跑了，這次曾道長把它傷得很厲害，估計那畜生不敢再來了。”

“什麽？跑了？”張氏一臉失望的望向曾雨辰，“曾道長，不是讓你扒了它的皮麽？你怎麽讓它跑了？”

這老太婆果然一直惦記着那張皮，曾雨辰腹诽道，表面上也只得讪笑着應承：“貧道是出家人，不得随意殺生，我看那只黃鼠狼也并沒有偷你的雞，殺了它未免太過分。”

“誰說它沒有偷我的雞！”張氏辯駁道。

“張媽，我替您數過了，您的雞沒少。”趙青也幫着曾雨辰說話。

“這……”張氏見趙青也開了口，自然不好再多說，只好悻悻的道，“那就都進屋去吧，一會兒吃飯了。”

見許楓偷偷瞥了自己一眼，曾雨辰卻也不說什麽，只是轉身拉着绛瞳一起進屋去了。

晚飯席間幾人說說笑笑，各自也都避免了自己不想觸及的話題，等吃完飯離開張氏家中之後，曾雨辰才開口問：“許兄是不是還有話沒跟我說？”

許楓跟趙青都是一愣，過了片刻許楓才讪讪笑道：“曾道長是怪我将那只偷雞賊給放了麽？”

“你說呢？”曾雨辰不置可否。

“我……只是一時不忍。倘若以後那畜生再來，我會負責抓的。”

“是啊，道長你就不要怪阿楓了。”

見這兩人一唱一和的都不打算說真話，曾雨辰又問：“你真的要娶趙姑娘？你想過後果麽？”

許楓趙青二人聞言皆是一驚，曾雨辰這話暗含的意思已經再明确不過。許楓知道對方既已知曉自己的真身，便也不再狡辯，只道：“我要娶她！我和青兒是真心相愛的！”

“曾道長，我們是自願的，”趙青也跟着道，“楓他從來都沒騙過我，一開始我就什麽都知道。你能不能……放過我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你們這樣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麽？”

“如果實在不行，我會帶青兒離開這裏，會躲到一個只有我們兩人的地方去，總之，我絕對不會和她分開！”

“楓！”

曾雨辰見這小倆口的确是兩情相悅，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就憑剛才一番觀察，他可以肯定這個許楓也并不是一個壞妖怪，相反，和自家的绛瞳一樣有一副好心腸，如此自己好像沒什麽理由去拆散人家，雖說是犯了天規，可是管天規的人也并不是自己……

思忖了半天，曾雨辰最後只得淡淡的道：“那你們好自為知吧，我也就不管這個閑事了。”

“多謝曾道長！”

“道長，你真是個好人！”

許楓趙青二人都對曾雨辰感激不已，既而又緊緊擁在一起，仿佛劫後餘生一般。曾雨辰笑着點了點頭，又拉起绛瞳的手兀自回自己的家去了，留下那段幸福的小情侶在那裏繼續恩愛着。

自己是不想多管閑事，還是只是純粹的想看逆天的後果？呵，曾雨辰，你真是自欺欺人，自己不敢冒的險卻讓別人來承擔！

“今晚的星星好看麽？”

“嗯。”

曾雨辰牽着绛瞳在夜間的小路上慢慢悠悠的走着，依舊沒有什麽言語，心裏卻隐隐躍動着一股喜悅，這喜悅，只因為身邊這人的存在，溫暖，而又惬意。

如果自己和绛瞳也可以像許楓與趙青那樣，抛開所有倫理道德不顧一切的相守在一起……

曾雨辰轉頭看向正在仰望着星空的绛瞳，孩子般純淨的笑容淺淺漾開在那張無瑕的臉蛋上。

绛瞳忽然也轉過頭來，一臉欣喜的對着曾雨辰道：“辰，星辰！”

“對，星辰。”

曾雨辰也笑着點了點頭，并沒有聽出绛瞳話中的含義。绛瞳又接着道：“辰是地上的星辰。”

曾雨辰先是一怔，然後是久久的沉默。绛瞳也只是安靜的笑着，幽幽的眸子裏星光明滅。

地上的星辰，你才是地上的星辰啊，曾雨辰在心底喃喃的訴說着，绛瞳，你才是我的星辰，漫天的星輝也沒用你的眼睛美麗！要怎樣才能将你摘下，永遠珍藏呢？

“不要……傷心！”

一只冰冷的手忽然輕輕撫上自己的眼角，曾雨辰才驚覺自己竟然流淚了，于是拉過那只手緊緊握在掌中，笑道：“我沒有傷心！”

“說謊！”

绛瞳不悅的皺起了眉，曾雨辰不禁又有些詫異，現在的绛瞳明明那麽像一個人，會有喜怒哀樂，甚至知道自己在說謊，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自己卻偏偏不能和它在一起？

“辰？”

忽然被對方摟入懷中，绛瞳顯得有些受寵若驚，辰不是不喜歡和自己靠太近麽？可是他的懷抱真的好溫暖，好想一直都可以這樣偎依在他懷中，一直……

“绛瞳……”曾雨辰将頭埋在對方的發間低聲呢喃着，“不做神仙，和我在一起，好麽？”

“嗯。”绛瞳幽幽的應了一聲，回擁住曾雨辰，“和辰在一起，永遠！”

越是這樣單純的回答卻越讓曾雨辰心痛。永遠，永遠的代價是什麽？自己和绛瞳真的付得起麽？

回到小茅屋之後，曾雨辰忽将把赤麒麟叫了過來，說是要跟它出去走走聊聊天。等到要出門時绛瞳才忽然拉住曾雨辰的袖子，不知是想留他還是想同他一起去，曾雨辰仍是跟平常一樣溫柔的拍拍绛瞳的臉，笑道：“我很快回來，你先睡吧！”

绛瞳知道曾雨辰這話的意思就是不要纏着他，只得乖乖松開了手，從來它都是由着曾雨辰的性子來，他說什麽它便做什麽，自己卻從來沒有過任何要求。曾雨辰于是轉過臉，快步離開了，不忍再去看那雙充滿了失落與寂寞的黯然紅瞳。

“怎麽突然想着找我出來聊天？你很悶啊？”

赤麒麟随手折了一根樹枝叼進嘴裏，懸在空中的兩只大腳不住的晃着，一旁的曾雨辰都被它晃得有些緊張，要知道他們現在可是正坐在一棵參天大樹的樹梢上，萬一這根樹枝斷了，它是摔不死，自己也肯定活不成。

“麒麟，你覺得，人，妖，還有仙，有什麽本質的區別麽？”

“這個嘛……應該沒有吧！我以前是仙，現在是妖，但我還是我啊！”

赤麒麟的回答并沒讓曾雨辰意外，因為他心底的答案亦是如此。

“那要是你以前在仙界有個妻子，她現在還算是你妻子麽？”

“這個？”赤麒麟撓撓腦門，倒是被曾雨辰問住了，“就算還是，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吧。”

“為什麽？”

“因為三界不可通婚啊！這麽簡單的天條你都不知道啊？”

“為什麽不可以？”

“這個……自然是害怕三界混亂。”

“難道從來沒有誰打破過這條規矩麽？”

“據我所知……沒有。”

赤麒麟這次的回答卻讓曾雨辰感到絕望，所謂天條，從來都是如此無情，沒有例外。

“如果……觸犯了這條天規，結果會怎樣？”

“你最好別去犯！”赤麒麟忙警告道，“犯過這一條的神仙可多了，沒一個有好下場的，最慘的那個現在還在無間地獄受業火焚燒之苦，何況你一個凡人，輕則重新打入輪回，重則永世不得超生啊！”

“有這麽嚴重？”

“當然嚴重啊，擾亂三界秩序還不夠嚴重啊！”

曾雨辰無奈的笑了笑，“盡管如此，還是有很多人不顧一切的想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切吧！”

“那個就叫情癡了。不管是妖還是人還是神仙，都是最難勘破這個情字。唉！要得道不容易啊！”

赤麒麟似模似樣的感慨了一聲，惹得曾雨辰一陣好笑，“你勘破了？”

“我……”赤麒麟尴尬的又撓了撓後腦勺，“我其實是不太懂這些情情愛愛的啦……”

“是不是躲到哪裏都會被發現？”曾雨辰忽然又問，赤麒麟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麽，跟着才道：“曾道長，你……不會是喜歡那條蛇吧？”

曾雨辰頓了頓，沒有正面回答，只問：“你怎麽知道？”

“我早就聞出來了，你們……‘雙修’過了吧，那條蛇身上有你的氣味兒。”

“那……绛瞳天天和我睡一起，身上有我的氣味也不奇怪啊！”

“少來！我可不是指那麽淺顯的氣味，你知道我鼻子很靈的！”

赤麒麟見曾雨辰犯窘的樣子，特得瑟的顫了顫自己的大鼻子，曾雨辰只得無語以對。赤麒麟又道：“道長，你可是修仙之人，怎麽會被一個妖怪迷住？我看那蛇妖目正神清的，也不像是什麽會施媚術的妖怪啊！”

“誰說我是被它迷住了？”曾雨辰頗不高興有人懷疑自己的定力，“我是真的喜歡它。”

“這樣啊，這個兄弟我就不知道怎麽幫你了！”赤麒麟說着也學着曾雨辰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不過我還是奉勸你一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跟赤麒麟聊完天從外面回來後，不出曾雨辰所料，绛瞳仍是癡癡的坐在桌子邊等候着，等到一手托着頭睡着了。曾雨辰輕輕走了過去，小心的抱起它正要将它放回床上，绛瞳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一睜眼就見曾雨辰抱着自己，臉上立刻綻開了暖暖的笑意。

“辰！”

曾雨辰卻并未多看它一眼，只是冷冷的道：“以後別等這麽晚了，該睡就要睡。”

绛瞳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麽，讪讪的收起了笑容。曾雨辰卻故意不去看它，只将人扔到床上，吹了燈自己也跟着躺過去，拉上被子背對着對方，閉上眼就睡了，即使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冷漠的态度一定又讓身邊這個單純的人兒不安了，可是自己沒有別的選擇……

绛瞳，不管你是否能明白，我都只能這麽做，對你我來說，我們最好的結局就是成為彼此生命中的過客，只留有回憶，不再有其他。

日出日落，天明天黑，绛瞳依舊與曾雨辰形影相伴，不同的是曾雨辰對绛瞳日漸明顯的冷淡甚至暴躁。對方的喜怒無常總是讓绛瞳手足無措，它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過去的辰從來不會如此嚴厲的對待自己，然而現在的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讓人不敢靠近。

“跟你說多次了，與人說話的時候要笑！總是板着一張死人臉，你當別人是辦喪事麽！”

“對……對不起！”

“再說一次！”

绛瞳勉強的拉開笑臉，聲音微有些顫抖的道：“恭祝二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夠了！”曾雨辰又一次厲聲打斷道，“笑得比哭還難看！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賀喜！”

“對不起……”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自己慢慢練！練不好今晚就不用跟我去了！”

“辰……”

要在短時間內學習那麽多人間的繁文缛節，绛瞳根本無法适應，它更無法理解，那些虛僞的笑容與說辭究竟有什麽意義，但是曾雨辰卻并不管這些，對绛瞳的要求反而日漸苛刻，像是在挑戰對方忍耐的極限一般。

“這麽一點事都做不好，還想和我在一起？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曾雨辰和一個妖怪厮混麽？”

“不是！不是！我……會努力！”

“哼！”

曾雨辰冷哼一聲拿起劍出門去了，只留下绛瞳獨自一人繼續練習着晚上的新婚賀詞。

等離那間小茅屋遠了，曾雨辰才漸漸露出了痛苦不堪的神色——他真的演不下去了！

總以為自己越是對绛瞳惡言相向它便會越早離開自己，回到屬于它自己的生活，可是那個單純的小傻瓜不但從不與自己争辯，反而愈加小心翼翼的迎合着自己，而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的自己也只有越來越多的心酸與不忍，甚至越來越深的愛戀與疼惜。

绛瞳……绛瞳……

曾雨辰總是在心裏無數次的呼喚着這個名字，讓最心愛的人難過，自己又何嘗好受呢？

傻瓜，為什麽我這麽對你，你卻始終不肯離開我呢？難道一定要我趕你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