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擋五十六刀
56、擋五十六刀
入夜, 萬籁俱寂,謝家偏廳的屋內卻歌舞升平,絲竹聲樂不絕于耳。
堂中高處架着一張足以躺下三人的黑玉琉璃榻, 男子華袍領口微敞, 骨節分明的大手端着一盞靈釀,半眯着眸子,似乎意興闌珊的樣子, 仰頭飲盡, 晶瑩的酒液順着脖頸蜿蜒流下。
“阿允, 你可要替妾身弟弟報仇啊。”女子着湘妃色齊胸襦裙外披薄煙紗,隐隐露着雪白細膩的內裏,嬌小的身子半伏在男子身上,聲音輕柔,紅唇貼在男子性感的脖頸間來吮吸滴落的酒液, 一雙翦水美瞳眸光潋滟,含着秋水又帶着柔情, 仿佛會吸人魂魄的妖精。
謝允懶懶地擡起眼皮,搭在她大手倏然收緊, 将她摟進懷中,态度親昵道:“柔兒,本君不是說了嗎?那渡劫修士早在當日已被禹稷親手處置。”
喚作柔兒的女子扭着身子伏在謝允懷中, 故沒有看到他無一絲情|欲的眸子,仍扭捏着嗓音,眉眼含春, “阿允, 你明知妾身說的是青雲宗那兩名女弟子。”
“哦, 她們啊...”
“她們是錦薇的友人, 怕是不能依柔兒所求殺了她們。”謝允微微支起身子,戴着黑玉扳指的大手捏了捏眉心,神情慵懶,随意道。
一旁的侍女見狀趕緊上前,顫顫巍巍接過酒盞,而後替他捏着太陽穴。
“阿允~”柔兒一聽謝錦薇的名字一口銀牙差點咬碎,又是那個老女人生的孩子,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的女人卻得了謝允百年的寵愛,她恨!
唯恐謝允察覺她的異常,須臾柔兒又挂着嬌柔的笑,纖纖玉指摸着謝允裸露的胸膛,意思顯而易見。
想她崔和柔年輕貌美,定能替他誕下麟兒,到時整個謝家還不是她說了算?謝錦薇一介女子算得了什麽。
看着懷中令人血脈|膨脹的嬌軀,謝允眸中毫無欲|色,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腰,哄道:“柔兒近日可想家了?本君可命人送你回崔家,此行一并将崔和豫的屍首帶回去交給崔家。”
“那阿允是要向父親...”見謝允提到要送她回家,崔和柔當即想到他是想派人去提親,頓時喜形于色,絲毫沒有對弟弟無端橫死的悲傷,她要餘菓菓二人替弟弟償命也不過是因為兩人與謝錦薇交好,給她添堵罷了。
謝允從鼻腔中輕哼了一聲,對其不置可否,而是反問道:“上次我令你在崔家尋的人可找到了?”
“這...柔兒還未來得及與母親說。”聞言崔和柔神色一僵,這事她早就抛諸腦後了,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謝允要讓她去找母親曾經的陪嫁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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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允沉下眸子,疏離地說道:“那此番回去,就勞煩柔兒親自尋一下令母。”
崔和柔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誓不罷休,扭着身子似乎還想往他懷中蹭去,“阿允~都這些時日你什麽時候才會去崔家提親呢。”
謝允淡淡掃了眼她,摸了摸拇指的扳指,神色晦暗。
崔和柔遭到冷遇,笑容僵在臉上,美眸眨動,一時拿不穩主意。
“叩叩叩——”
“家主,他回來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是禹稷。
“讓他進來。”謝允神色微凝,擺了擺手,替崔和柔攏了攏衣領,溫柔但不容拒絕道:“柔兒,你先下去,我這還有正事。”
“是——”崔和柔這些日子也摸透了一些謝允的性子,不敢再癡纏,只得咽下口頭的話,徐徐圖之。
她提着裙擺走下臺階,留戀地看了眼豐神俊逸的謝允,美眸中滿是對他的勢在必得,昔日的修真第一美人還不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崔和柔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屋子,留下一地豔香。
謝允坐直了身子,倚着身後的背靠,涼薄道:“禹稷,打掃幹淨。”
“是,家主。”
話音剛落,碧藍色的衣角映入眼簾,來人執着飛輪羽扇,摸着扇骨,恭敬行了一禮,“主子。”
謝允把玩着扳指,問:“觀月,如何了?”
“屬下失責,沈雲宿敗了。”樓觀月抿着唇,徐徐道來:“陸時芊和青雲宗另一名女弟子被無上仙尊救下,毫發無傷。”
意料之外的答案,令謝允蹙眉,詫異道:“無上?他怎麽出來了?”據他對他的了解,無上絕不是輕易多管閑事的人,哪怕她們兩人是青雲宗的內門弟子,那麽只有可能是為了交情。
“難道他何時承了陸家的情?”不怪乎謝允這麽想,凡是出現在謝錦薇身邊的人他都調查過,根據他調查的消息,餘菓菓不過是一個來歷成謎且毫無修為的普通女子,除了利用她激起無裘劍尊對沈家的怒火,其餘根本不值得他的注意。
“不是因為陸時芊。”樓觀月輕咳了一聲,似乎也覺得十分驚奇,如實道:“是那名女弟子在巫山秘境入口光幕處叫了無上仙尊一聲...”
謝允摸着扳指的手一頓,似乎在揣摩無上這麽做的意圖。
“那沈雲宿怎麽樣了?”他道。
樓觀月摸了摸鼻子輕笑一聲,“廢了。”
“啧,那沈如晦這番必是不敢尋無上的麻煩,只能去拿陸家開刀。”謝允嘴角勾起諷刺的笑,像是想到了什麽:“沈雲霁人呢?”
樓觀月收起扇子,“據線人來報,從巫山秘境回來後季雲就随着孤鶴一道去了臨城處理青雲宗外門弟子所遇的雜事,估摸着明日午時該回來了。”
“明日一早他們就會回來。”謝允将扳指退了回去,神色平靜道:“無上從閉關中出來了那麽青雲宗那名男弟子今夜便會脫離生命危險,他必定會讓孤鶴他們立即回去。”
樓觀月低頭應是,敲着扇骨又道:“無上仙尊廢了沈雲宿于我們倒是好事,沈雲霁可名正言順地介入沈家內部。”
“他可不是個好拿捏的。”謝允眸光低沉,似笑非笑道:“只可惜明日他就會和謝家捆綁在一起,不得不聽本君的。”
謝允冷冷一笑,“誰讓他動了本君的女兒?”
“主子,小姐她中藥一事...”樓觀月聞言眉頭緊皺,想起謝錦薇在塗華城遭遇的事便恨不得親自殺了沈雲霁洩憤,但他心中一直有個疑問。
明明謝允派了人跟在謝錦薇身邊,為何還會令她中了狐妖的媚毒?
謝允似乎沒想瞞着他,或者是對這件事根本不在意,“本君知曉,此事不過是本君計劃中的一環罷了。”
“主子!”樓觀月渾身一震,猛地擡起頭,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寒涼之感從腳底攀上四肢百骸。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件事會和謝允有關,錦薇可是他的女兒啊...
“你派人看好錦薇,明日本君要公開宣布錦薇與沈雲霁的婚事,此事不容出差錯。”
“...是。”樓觀月不知自己是怎麽離開謝家偏廳的,如行屍走肉。
只是兩人都不知道當初謝錦薇受辱一事,還有第三方勢力介入,遠沒有如此簡單。
*
樓觀月走後,一旁的禹稷再度上前,神色平靜,顯然剛才那件事他亦是知情的。
“夫人她...”
禹稷話還沒說完,緊閉的廳門再度被人推開,提着绛紗燈的侍女魚貫而入,立在兩旁。
謝夫人一身淡色的仙裙,嘴角勾着淺笑,款步入內,對着上首的謝允盈盈一拜:“家主。”
“都退下吧。”謝允面上露出笑意,與方才面對崔和柔的不同,這番是真心實意的。
“雨瑤怎生自己過來了?”所有人離開後,謝允從高榻上起身,奢華的黑衣逶迤在地,拉着謝夫人入懷,捏着她的小手溫柔道:“你若是想我了就遣人來此喚我,我自會去尋你。”
謝允百年如一日在她面前自稱‘我’,喚她雨瑤。
謝夫人原名煙雨瑤。
“我想你了。”她笑了笑,順從地依偎在他懷中,鼻尖嗅到一絲豔香後,笑容淡了些,收回了手,“她來過了。”
“崔和柔她還有用,當年從古越族逃走的那名侍女很可能躲在崔家,我們不能打草驚蛇。”謝允表情微怔很快反應過來,摟着她不松開,附在她耳邊,壓着磁性低醇的嗓音道:“雨瑤,你知道我的。”
謝允低頭吻了吻她的發,溫柔道:“除了你和錦薇,我的心中再住不下別人。”
“嗯。”煙雨瑤斂下眸子,将不在意的神色藏得很好,輕柔地應着。
謝允枕在她的發頂,擡眸的一瞬間,眸底的溫柔缱绻消失殆盡。
*
“唔。”
餘菓菓周身被暖意包裹,揉着眼睛蹬了蹬腿,卻意外在踹在某處柔軟之上,只聽得一聲悶哼。
她驚得睜開了眼,入目是少年微微扭曲的昳麗容顏,鼻尖被他身上的氣味侵入,餘菓菓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阿、阿祭?”
少年的嗓音很沙啞,似是也剛睡醒,眸光迷離:“菓菓,你醒了?”
“嗚嗚嗚,阿祭。”餘菓菓猛地撲進了他懷中,她尚還沉浸在那場噩夢的餘韻中,陡然看到毫發無損的謝無祭,神情激動異常,“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
謝無祭心神巨震,嬌軟的身子甫一入懷,她的柔軟貼着自己的胸膛令他剛定下心神又再次亂了,呼吸紊亂,修勻的大手摟在她的腰際。
他深吸一口氣很快反應過來她沉浸在夢魇的後遺症中,神情漸漸冷下來,緩緩拍撫着她的背,“嗯,我沒事。”
少年的體溫炙熱灼人,呼吸漸重,餘菓菓從他懷中慢慢爬出來,還是有些不放心。
她皺着小臉,胡亂地摸着他的胸膛,将衣襟扯亂,露出了欺霜賽雪的胸膛,光潔如玉,不見任何傷口,這才安心下來,“沒有傷口...”
所以昨夜,她是夢魇了嗎?
餘菓菓秀美的眉頭漸漸蹙起,不對。
好像哪裏不對?
她雖有些不通人事,但她身為先天靈體,可從、未、做、過、夢。
更別說夢魇了。
“怎麽了?”謝無祭支着頭側躺,由着她察看,深邃的黑眸中隐隐染着不可見的欲|火,卻被他極力壓制着,“你放心我沒有受傷,昨夜便回來了。”
餘菓菓扯着他衣襟的手一頓,只覺一股暖意淌過心底,她微張着嘴詫異道,“你昨夜回來後就來我這尋我了?”
“嗯,怕你擔心。”謝無祭颔首,散落的青絲随着他的動作勾畫着撩人的胸膛,若隐若現,雙頰微紅,聲音極輕:“可惜某人拉着不讓我走,只能留下了。”
“哦!沒事沒事,這床榻比那木屋中的小床大多了,我們睡一起一點兒也不擠。”餘菓菓不覺有異,以為他愧疚和她搶床位,忙擺了擺手,她不懂男女之別,說白了自己是口鍋,便是讓她化作原形躺在這處也是一樣的。
只是這番動作不可避免地觸碰到謝無祭光滑的胸膛,在胸膛上方,脖頸之下留下了一道不淺不深的紅印。
謝無祭勾着笑,順着她的話說道:“嗯,不擠。”
餘菓菓也從初醒時的慌亂中冷靜下來,更加确信了自己是被夢魇了。
為了避免命書中和她夢中所見的慘劇發生,餘菓菓決定再次提醒他,難得正色道:“阿祭,我上次和你說的大壞蛋謝無祭你還記得嗎?”
謝無祭神色不變,淡淡道:“記得。”
“你看到他一定不要!和他硬拼!”餘菓菓握着拳頭,神情肅穆,“一定要告訴我!”
“好。”謝無祭眉眼溫柔撫着她的背,應得毫不猶豫,似乎她說什麽都是一個答案。
餘菓菓這才稍稍放下心,同時更加堅定了要寸步不離‘男主’身邊,謹防大壞蛋謝無祭。
“對了,阿祭你怎麽總在自己身上放一根燒火棍啊?”
小鍋說完了正事,身子放松下來,就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謝無祭撫着她的手一頓,不知如何對不開竅的她解釋。
餘菓菓好奇心被勾起來,小手向下摸去。
謝無祭氣息不穩,眼疾手快地傾身壓住了她,“別,別動。”
這番,兩人四目相對。
眼前是‘男主’的美顏暴擊,餘菓菓‘咕咚’一聲咽了咽口水。
她的反應取悅了謝無祭,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想到晨間收到的傳訊,正欲扼止自己逐漸滋生的欲|望。
外間就傳來了一聲比一聲洪亮的狗叫聲。
是帝江。
餘菓菓微愣,從那日離開巫山秘境之後,她再也沒見到帝江的身影,還以為它跑了呢。
謝無祭壓下睫羽,眸中暗色一閃而過,有人辦事不利呢。
狗叫聲不絕于耳,似乎在叫她出去。
餘菓菓皺着眉起身,穿好衣服,打算出去呵斥一下不聽話的‘小狗’。
她吱呀一聲打開房門,興奮的帝江就飛奔而來,咬着她的裙子。
‘姑奶奶,姑奶奶,嗚嗚嗚嗚,終于又見到你了!’
‘我好苦啊...’
“汪汪汪——”帝江還想說什麽,就被身前突然出現的白底緞面錦靴吓得夾緊了尾巴。
顫抖的狗眼撞入了那人深邃如海的黑眸,四肢打顫。
是他他他他...
餘菓菓見帝江突然不叫了,還覺得有些疑惑,正打算蹲下詢問一番,眼簾中就映入了一襲白衣。
“大師兄?”
“小師妹,孤鶴長老命我通知你一道回宗。”季雲就靜靜立在庭院中含笑望向餘菓菓,君子如玉,如沐春風,唇角的笑容卻在看到她身後走出的那人時僵在唇邊。
謝無祭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外袍,中衣松散,一道可疑的抓痕若隐若現。
少年恣睢,他睨着季雲,紅口白牙,淺笑道:“大師兄,早呢。”
季雲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那道可疑的抓痕落在他眸中,刺眼異常。
“五師弟,昨夜歇在小師妹這處嗎?”
帝江渾身的狗毛都豎了起來,它都聞到了劍拔弩張的味道。
可惜某人沒有發現異常。
“阿祭,你怎麽都不好好穿衣服,着涼了可怎麽辦?”
餘菓菓神色緊張地替謝無祭攏上衣襟,‘男主’還沒喝下混元湯,他身子弱,可得注意點。
作者有話說:
渣爹謝允當年也是一枝花呀~
emmm大家應該看得出來這些人之間的關系非常亂,事實就是,很亂,腌臜事多着呢。
狗祭心機啊!!
可憐的大師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