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擋十二刀
12、擋十二刀
子時已過,繁星遠綴夜空,圓月漸隐于雲後。
黑色錦袍松松地披在少女的肩上,欲落不落,餘菓菓圓潤的指尖戳着自己本體所在的位置,她的神情迷茫、怔然,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很新奇的觸感。
黑衣少年見她有些呆愣,嘴角上揚,眼神逐漸諷刺,欲開口:“你...”
微愣片刻,小鍋本體恢複原樣,餘菓菓內視之,它安然浮于內府之中紋絲不動。
“嗯!”她答得斬釘截鐵。
黑衣少年諷刺的目光凝住,轉而視之,輕笑道:“如此...師兄便拭目以待了。”
被二人忽略已久的季雲面色漸漸沉了下來,眼中流露出被打斷了的怒意,不過轉瞬即逝,六孔埙被他收進芥子囊,挑着長而濃的眉毛,意味不明道;“八師弟真是好福氣。”
脫下外袍的謝無祭身着緊腰束袖的勁裝,與季雲兩相對視,笑以回之:“大師兄此言差矣。”
“師弟我何曾有過福氣?”他嗓音冷峻,被夜風送到季雲耳邊,一句話意指他入門以來受到得一系列不平等對待,他知道對面之人聽得懂。
季雲一笑:“倒是師兄的不是了,往後師弟若有何需要可來主峰尋我。”琥珀色的眸子随意落在阿祭身上,後者坦然對視。
這阿祭着實令季雲出乎意料,看來往日是他小看了此人...無上師叔在罔山閉關的這一年裏,僅有築基修為修為又毫無寸進的他卻能在內門安然活到現在。
季雲不是沒懷疑過阿祭就是上輩子他的死敵謝無祭,然那人冷血無情,吸取了朝夜魔尊一身魔血,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斷不可能來到修真界進入青雲宗修煉。
一旁的餘菓菓聽得有些惘然,越發覺得這個大師兄奇怪了,不但拿月草熏衣服,還在此處與‘男主’打啞謎。
“小師妹。”季雲突然叫她。
正在發呆的餘菓菓被喊了個激靈,“啊?”她裹緊了披在身上外袍,內心吐槽,只想快點回去,離開這片寒涼的落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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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年側目。
季雲被她呆萌的神情取悅,指尖捏着寬袖單手負于背後淺笑道:“既然小師弟尋你回去,小師妹你就随他回去吧。”
說罷,他沖謝無祭點點頭,足尖一點,禦空離去。
餘菓菓:“......”
她有種被騙的感覺。
“大師兄!你等下!”你還沒告訴我是誰呢!
她腳下的步子微頓,幾乎下意識就要跟着追過去。
一只微涼的手拽住了她的手腕,黑衣少年靠近她耳側,含笑問道:“你要去何處?”明明是清風朗月的少年音,卻帶着難言的恣意邪氣,涼若落月湖的水。
餘菓菓心思不在這,被他拽得生生一個踉跄,向後跌像少年的懷中,挨上他涼絲絲的衣服,深夜的涼意透過衣物傳入她的四肢百骸。
謝無祭拽着餘菓菓的手未動分毫,似乎任她倒下。
意識回籠,餘菓菓猛地意識到自己差!點!将男主一個人留在這黑燈瞎火的落月湖畔了!
她反手扒拉在少年的束腕上,盯着白衣少年漸行漸遠的身影急道:“阿祭!不能讓大師兄走!”
紅與黑衣擺相交,晃動糅雜,少年閑涼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謝無祭:“?”
小鍋委屈巴巴:“他明明說會告訴我是誰拿了活脈丹的。”
謝無祭未料到是這個答案,屈膝拖着她,将她的身子擺正,小心地避開了兩人的正面接觸,略帶好奇地追問:“你就因為這個原因随他來此?”
不知為何,白日裏淤積的郁氣似乎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餘菓菓杏眸如水,義憤填膺地握緊雙拳,“對啊!不然我才不願意來這個冷冰冰的地方。”
想到自己非但沒有得到答案,還白跑一趟,小鍋深感被騙,看來師父說得沒錯,狡猾的凡人!
謝無祭輕笑一聲,自上而下凝視着她,從這個視角看去,紅衣少女發髻上的小揪揪微向旁歪斜,束發金環耷在耳邊,鼻尖泛紅,随着她的控訴,愈加紅了。
“擡頭。”
“唔?”餘菓菓不疑有他,偏斜着腦袋揚起臉。
入目是他曲線完美的下颌線,對上少年籠罩着寒水的黑眸,說話有些磕巴,“怎、怎麽了?”
“蠢。”謝無祭唇邊的笑意擴大,有些惡劣地揪着她的小揪揪,說得直白,“季雲別有所圖你看不出來?”季雲若是誠心要告知她是何人所盜,又怎會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子時約她來此...
還有他收回芥子囊中的褐色陶制品,似曾相識。謝無祭雖不屑于在門內走動,但短暫的接觸中他早已看出此人深不可測,絕非表面上所現的與世無争,溫文爾雅。
若非立場不同,也許他會欣賞于他,只可惜季雲是青雲宗的人,而...青雲宗的人都該死。
餘菓菓縱然初入人世間,也知眼前濃眉俊顏的少年在罵她笨,頓時前後的委屈一同湧上心頭,‘男主’太過分了!
少女所有的想法都表露在那張芙蓉面上,謝無祭失笑,掌心壓在她肩上,袖擺滑落至手肘,反問她:“不冷得難受嗎?”
小鍋吸吸鼻子,裹着他的黑袍,果斷道:“冷!”
“那便随我離開此處。”
仙鶴揚起長翅,在衆峰間呼嘯而過,沿着蜿蜒的山脈長驅直入內門。
餘菓菓朝旁邊靠了靠,“阿祭。”
“嗯?”
“白天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沒有。”
“那你為何下學了不等我一同離開?”不知道那樣她會擔心他的人身安全嗎!真讓人不省心,小鍋腹诽着。
少年眼簾垂着,淡淡道:“二師姐尋我。”
“欸?”餘菓菓這才想起那個長得很順眼的二師姐,前日似乎說過要托人為‘男主’重新煉丹?
而且那日在出雲峰,她在二師姐身上聞到的甜香好像是月草的味道又好像不是,難道凡人喜歡拿這東西熏衣服作香料?
如是想着,餘菓菓不由又湊近了幾分,用了嗅了嗅,須臾彎了眉,嗯~‘男主’身上就沒有那個味道,他身上是淡淡的靈草薄荷香,十分怡人。
謝無祭無聲地看着都快湊到他懷中的小腦袋,眉心蹙起,她竟如此喜歡他?
伴随着仙鶴一陣長鳴,劍峰的驿點到了,小鍋利落地跳了下去,探手摸了摸身上看似簡樸實則用料上乘的厚實外袍,哎?這麽好的料子,燒火一定不錯!
只可惜這衣服是‘男主’的,她不能奪人所愛。
“不必還我。”謝無祭看出了她眼中明晃晃的不舍,啧,她好像真的很喜歡自己?
罷了,不過一匹天蠶缂絲錦。
小鍋當即歡天喜地裹緊衣裳,“多謝阿祭!”
*
第二日,餘菓菓和謝無祭剛到學堂,還未入內上早課時就被執法堂的金丹弟子叫去了執法堂。
餘菓菓聽見執法堂三字就條件反射地擋在謝無祭身前,“你們又要挖阿祭靈根了是不是!”
宛若護犢的母族,小鍋呲着白牙,恨聲道:“不準你們靠近他!”
兩名金丹弟子:“......”
謝無祭勾着嘴角,輕緩地掰開她的手,耐心道:“菓菓放心,我不會有事。”
金丹弟子對上故作兇神惡煞的餘菓菓哭笑不得,但是他們也不敢輕易開罪她,畢竟這是無裘劍尊近些年來唯一收的親傳,他們略略抱拳朗聲道:“對,我等只是帶八師弟前往執法堂觀禮。”
另一人看着嬌俏可愛的餘菓菓,不由放緩了語調,溫聲道:“小師妹寬心,盜取活脈丹的弟子已于今日一早被大師兄親自捉拿。”
餘菓菓:“!!!”所以這個便宜大師兄沒有騙鍋?
她追問,“兩位師兄,可否告知是誰?”
後面說話的金丹弟子笑容微斂,冷然道:“活脈丹是在胡霍房內搜到的。”
“好啊,這個狗胡霍賊喊捉賊。”餘菓菓書中劇情沒好好記住,這些話倒是學了個十乘十。
謝無祭聞言無所動,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并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喜色,仿佛意料之中。
他的泰然處之倒令兩名金丹弟子多看了他幾眼,眼底贊賞過後,不由詫異地看着他周身斂住的氣息。
若說前兩日他給人的感覺是堅韌不拔的獨狼,那麽此刻...
更像是開閘的惡犬。
*
二人到的時候,執法堂內已然坐滿了人,氣氛嚴肅。
為首主位的正是掌門高蘊,一身白衣的季雲長身玉立于一旁,見餘菓菓進來微笑着沖她颔首示意。
兩側依次坐着無求長老、壓抑怒氣,滿眼失望掩幹咳的祁雲長老等無要事在身的內門長老。
胡霍則被縛仙索捆着,丢在大堂中間,低垂着頭瑟瑟發抖,口中不斷地念着“不是我、冤枉”之類的話。
無裘劍尊看着默默跟在謝無祭身邊的寶貝徒弟,頓時臉有些黑,朝她招手:“菓菓,到師尊這邊來。”大手一指,竟是他身邊空着座位。
那是本來留給秋水長老坐的位置。
人群響起竊竊私語,內容大致便是:無裘劍尊真的很疼惜自己新收的小徒兒。
就連半趴在地上的胡霍也顫巍巍地轉過身看向這邊,發髻淩亂地他看到謝無祭,那雙布滿血絲的眸子,瞪向他,聲嘶力竭地沖他吼道:“是你!”
他身側的金丹弟子當即一左一右施法死死按住他。
身子動不了,胡霍仍在喊:“是你把活脈丹偷偷放到我房裏的是不是!”
“不是我,是他!一定是阿祭昨夜偷偷放的!”胡霍似乎一夜未睡,雙目漸翻湧上血色,“舅舅你要相信外甥!”
祁雲長老冷哼一聲,并未搭理他,無論是不是他,胡霍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值得他費力為他辯駁。
謝無祭面對他的控訴視若無睹,不卑不亢地見過首位的高蘊,而後才慢條斯理地對上他的視線,薄唇緩慢地吐出兩個冰冷的詞,“是、嗎?”
他周身冷氣肆虐,兩字擲地有聲,狹長的鳳眸不着痕跡地略過幾人的神色。
有意思,看來內門有人想要借此攪動青雲宗的風雲。
若不是昨晚他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催眠咒術,只怕是發現不了。
只是那人萬不該引火燒到他這處,即便他不甚在意那根可有可無的靈根。
就在這時,有人啐了一口,“你賊喊捉賊!”
謝無祭眼皮一跳,額角突突的跳,她不會是要...
小鍋俏眉冷豎,喝道:“昨夜阿祭一直和我在一處,怎會去你房間?”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
季雲淡然的神色微變,難道昨夜他走後,他二人…不知為何,他心中堵得慌,仿佛原本屬于他的東西就要失去了。
無裘劍尊如利劍般的眼神轉瞬落在謝無祭身上。
謝無祭:“......”他就知道!
作者有話說:
無裘劍尊:剛種的白菜還沒發芽就被拱了???
阿祭:老婆我暫時沒打算在青雲宗大開殺戒,你低調點!
小鍋(認真):我說的事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