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蕭彥成是在葉筠的床上， 摟着葉筠睡的。
葉筠醒來的時候， 蕭彥成還在睡， 她試圖挪開他的胳膊，卻根本挪不開。
他抱得太緊了。
可是看看時間， 她再不去就要錯過早交班了， 早交班之前還有個科室會來安排下今天的值班情況。這些年她從來沒遲到過， 不可能破這種先例。
她只能輕輕地掰開他的胳膊。
掰開他胳膊的時候，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捏着她的手，含糊地了一句。
那句話是從嗓子深處發出來的， 模糊不清， 不過葉筠卻聽明白了。
他在說：“寶寶，不要走。”
聽到的這一瞬間，葉筠的心驟然收縮了下， 心房的血液瞬間被擠壓出，她的大腦甚至出現片刻的空白。
她俯身下來， 凝視着在睡夢中呢喃的男人，低下頭，用自己的唇輕輕印在了他的額頭上。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許多的遺憾， 人生并沒有回頭路，一旦在茫茫人海中丢掉了彼此，那就再也撿不回來。
可是因緣巧合也好， 刻意為之也好， 分別數年後， 他又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
不管是否承認，她都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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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葉筠是值急診的班，有突然破水被擔架擡起來的，也有見紅慌張張過來的，有二十出頭什麽都不懂的，也有四十多歲的大齡産婦，形形色色的産婦，在一片慌張或者疼痛後，迎來了陣陣清脆的啼哭，一個新生命就此開始。
比起其他的科室的愁雲慘淡，産房是充滿希望和期待的地方，這也是葉筠喜歡産科的原因，即使很辛苦很累，她依然喜歡在急診值班。
忙了大半天，到了傍晚的時候，快到晚交班的時候，葉筠趁機寫着這一天的病例，誰知這時候，急診前臺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在本醫院建檔的孕婦打來的。
對方是經産婦，今天正在家裏做飯，突然就生了。
急診前臺把電話接過來，葉筠接了，開始對産婦進行指導。
先把新生兒用無菌或者幹淨衣服包裹起來保持體溫，然後把包裹放在媽媽肚子上，救護車擔架把産婦連同新生兒一起送到醫院來。
在葉筠指導後，對方原本的慌亂被安撫了。
挂了電話後，葉筠先聯系了新生兒科，又去産房轉了一圈，檢查了一遍，之後便開始準備迎接那位生在家裏的新生兒。
救護車呼嘯着來到了第一醫院，産婦和新生嬰兒一起被送進來，葉筠處理臍帶，對産婦進行檢查，胎盤已經娩出，血壓體溫各方面正常，而新生嬰兒體重3.35kg，身高50cm，阿氏評分達到10分。
相當滿意。
産婦在聽到葉筠的話後，也是松了口氣，松了口氣後便後怕得哭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往外滑，我根本沒使勁，控制不住就往外湧……”
“先是出來個白的，之後就開始往外露頭……”
葉筠對産婦安撫，給她講解了下這個生産過程，最後産婦總算是情緒穩定，把心思放在剛剛來到人世的小生命身上。
晚交班後，葉筠去科室開例行會議，一到那裏，才發現大家都已經知道今天急診有個生在家裏的，大家開始說起自己平時遇到的例子，比如生在公司的，生在救護車上的，以及剛到急診室就往外生的。
正說着，科室主任孫乾來了，先是例行內容，彙報當天的情況總結，晚交班重點問題，最後孫乾宣布下這兩天的重點。
平時這個時候，沒事也就散了，畢竟大家都忙，時間寶貴，可是今天，孫乾卻一臉凝重地說：“今年我們醫院的職稱名額縮減，大家要做好心理準備。”
他這一說，大家一愣，紛紛看向他。
孫乾掃視過大家，開始給大家發了今年的職稱晉升名額标準，發現主任醫師，副主任醫師大規模縮水，主治醫師和住院醫師倒是數量沒變。
掐指一算，現在科室裏主任醫師十名，副主任醫師有十二名，主任醫師晉升名額是兩個，副主任醫師晉升名額是四個，副主任醫師将有十四名，可實際上副主任醫師的編制只有十三個。
這麽一來，副主任醫師只能晉升三個了。
科室裏的主治醫師王慧已經是半年的主治醫師了，之前兩次晉升她都因故沒能參加，這一次晉升名額必然得有她，誰也不好意思和她搶。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張華茂，去年就已經參加了副主任醫師的資格考試，可是因為當時科室裏沒有聘任的名額，只能耽擱下來，等于是應聘未聘的滞留。
像這種，當然更得優先解決了。
算來算去，最後留給大家的副主任醫師名額只有一個了。
開完會，大家顯然都有些沉重，對着科室裏的名單數來數去的，覺得自己怕是晉升沒希望了，對手太多，每一個都好像應該晉升了，可是卻這樣那樣被耽擱。
葉筠倒是沒受什麽影響。
反正主治醫師也好，副主任醫師也好，她該值班還是值班，該帶教還是帶教，該出診還是出診。
如果說不同之處，也有。在第一醫院産科，副主任醫師的工作比起主治醫師來，只有在高危孕産婦手術後可能會留在産房觀察值班，其他時候基本不需要值産房班，也就是說不需要值夜班了。不過這個還是憑醫德來，也看情況，畢竟如果出現緊急情況，別說晚上正睡着，就是爹死了娘沒了，該來做手術的還是得來。
反正怎麽都是工作，升職的話葉筠會高興，沒升職葉筠也不至于垂頭喪氣。
但是葉筠這麽想，別人就不這麽想了。
旁邊的何麗娜眼睛裏都要冒出火來了，孫乾走的時候，她差點就跟過去追問，不過當着這麽多同事的面，也只能忍了。
出了會議室後，胡曉靜沒精打采的，她也覺得自己沒希望了。
晉升了，工資就能漲，距離她攢錢買房就更進一步。
現在沒戲了，真是難受。
再說住院醫師還沒辦法獨立出診呢，平時只能是病房急診産房混混日子，這麽下去，還能有什麽前途。
“實在不行，我就去別的醫院，我這種去了個中小醫院，分分鐘主治了！”
她當然也只是嘴上說說，第一醫院産科是B市最好的産科醫院之一，這裏的一個主治醫師都可能比中小醫院的主任醫師水平高，哪能這麽自己作踐自己随便離開呢。有多少人擠破腦袋想進來也不成。
“對了，葉姐，你可提防着點吧，現在就一個名額了，我看何麗娜想晉升，她更得和你争這個名額了。”
“還是那句話，一切都公平競争最好，競聘看論文質量數量，看臨床成績帶教成績，再看項目經驗，如果何麗娜能讓我心服口服，她怎麽樣都行。如果各方面水平不如我，還要晉升，那我就得抗議了。”
“嗯，看看情況再說吧，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去找找孫乾，看看能不能給他送點禮，不求他幫你，好歹別扯後腿。”
“送禮？”葉筠搖頭：“還是算了吧，這種事我要是能做出來，我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胡曉靜想想，說得也是，當下也就不替葉筠操心了，她還是想想自己，怎麽活動下門路，還是趕緊先把自己的論文捋一捋，看看有什麽亮點。
葉筠走出醫院，隔着很遠就見大門口往東大概200米停着一輛車，眼熟的車。
她邁着輕快的腳步走過去，走近了，果然這是蕭彥成的車牌，蕭彥成正站在車旁打電話。
“媽，我很忙，沒時間。”
“對，你們還是回去吧。”
“這些話，我不想聽。”
“賓館裏的費用我會結算，你們不用操心。”
“我的房子？爸，媽，我沒房子，一個人住地下室。”
“你們不用找我，我沒單位。”
“那個公司我早就辭職了，我已經不在那個公司了。”
“那是你們看錯了，那個公司和我沒關系。”
聽到這些話，葉筠止住了腳步。
蕭彥成臉上冷硬，語氣冰寒，眯起的眸子甚至帶着不耐煩。
這應該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來B市了，而且在找他。
所以……昨天晚上他說的親戚就是他父母？他去接了父母，但是卻把父母扔到了賓館裏，而且拒絕更深入的接觸？
葉筠又想起，昨晚半夜他突然跑到自己家門口。
之前以為是公司裏太忙，看來其實是和他父母有關系了。
正想着，蕭彥成一擡眼看到了葉筠。
他對電話那頭的低聲說：“不說了，我還有事。”
說完挂了電話，快步向葉筠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