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6
第26章 chapter.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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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下起了小雨, 雨絲斜斜地打在車窗玻璃上，模糊了在外面的景象。
程頌恩伸手，隔着玻璃去碰雨點, 彎曲着指尖, 她突然開口:“停車。”
司機停了下來, 程頌恩見狀開門, 可車門上了鎖，司機看了眼謝容述, 得到他的示意才将車鎖打開。
程頌恩推開門, 剛要下車, 手腕被謝容述握住, 她不解地往後看。
謝容述沉聲道:“等着。”
說完，他先從右側下了車，繞過車身來到程頌恩這邊，伸出手臂, 将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程頌恩微怔, 反應過來後扶着謝容述下了車，她的腳腕還是很痛, 下車時多虧還有他幫襯，她才勉強站穩腳跟。
她站穩後，嘗試着邁出一步, 腳腕隐隐傳來刺痛，她下意識往謝容述跟前靠，握着他的手臂更緊了。
雨勢并不大，綿綿細雨落在兩人的臉上, 不知是這雨遮住了眼睛，還是他們看彼此的心态變得模糊。
程頌恩沒有說話, 只是一步步，慢慢地往前走着，腳腕傳來的痛感無比清晰，走的越遠，痛感反而減弱。
“謝容述。”程頌恩突然喚他，“你要不要別陪着我在這淋雨了。”
“我懂你什麽意思，用不着用別的話在這內涵。”謝容述嘴硬地不願承認，“我這麽做又不是為了你。”
程頌恩抿了抿唇角，笑說:“我知道。只是伯父伯母已經失去謝大哥了，我不想……”
謝容述出聲打斷她:“他們也同樣不能失去你。”
程頌恩怔了下，沒有搭話。
他們都勸不住彼此。
過了會兒，程頌恩才問:“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突然下車？”
“不問。”謝容述淡淡地說，“我跟一個病號計較什麽。”
程頌恩哂笑一聲，低着頭繼續往前，沒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從前沒有，現在也是。
謝容述一直知道，程頌恩有個喜歡淋雨的毛病，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是謝懷筠都不知道的事。
他常常自私地想，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是單獨屬于他的。
兩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雨漸漸停了，只留下潮濕的路面。
“你說，謝大哥當初是不是也同樣面對着翁弘信的威脅，毅然決然地決定繼續查下去。”程頌恩的聲音顫抖着，“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他會怕嗎？”
現在想想，謝懷筠選擇在出發去澳洲前同程頌恩說明，是不是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只是程頌恩不如他所想，他也無法真正割舍他們的感情，可最終還是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今天面對翁弘信，程頌恩不可能不怕，她怕自己看不到他的倒臺，看不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還有謝容述，他會傷心難過嗎？
程頌恩覺得奇妙，她竟然也會怕看到謝容述傷心的模樣，還真是瘋了。
謝容述回答道:“大哥他無所不能，不是嗎？他又怎麽會怕。”
程頌恩笑說:“是啊，謝大哥無所不能。”
走的累了，程頌恩終于停了下來。，回頭去看，他們已經走了很遠。
“回吧。”
忽地，謝容述彎下腰來，只是動作剛進行到一半又頓住，收回了手，他轉身背對着程頌恩，低聲道:“我背你過去。”
“不用了。”程頌恩想拒絕。
謝容述直接道:“照你這速度，十二點也回不去。”
程頌恩沒轍，只能伸出雙臂攀上謝容述的肩膀，他的外套因為淋了雨微微潮濕，卻不冰涼。
謝容述站起身，颠了颠程頌恩來調整姿勢，她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側臉擦過他的耳廓，她的呼吸淺淺落在他的脖頸。
謝容述輕咳一聲，步伐平緩地往車的位置走去，時間并不像他說的那樣快，反而比來時更久。
程頌恩被謝容述寬闊的背上，靜靜地望着前方的路。
她忽然說:“讀書的時候我只覺得‘’柳暗花明’是無望的概念，在我想要放棄的時候又給我希望，仿佛我所受得苦難是個巨大的玩笑。”
謝容述順着她的話說:“現在呢？”
她從小便經歷多番苦惱，次次以為苦盡甘來的時候，上天總在同她開玩笑，要她次次經歷分別。
原以為來到謝家，安安穩穩的這些年讓她忘記過去，可總是事與願違。
“現在？”程頌恩想了想說，“見鬼的柳暗花明。”
謝容述被程頌恩的話逗笑，還是盡力去安慰她:“有些時候，人不就靠着那點微薄的希望活着。”
這條路因這雨夜變得看不清盡頭，只是遠處閃爍着燈光，周圍霧蒙蒙的，好在并不是真的無路可走。
“再信一次吧。”程頌恩思緒越發的混亂了，她的眼皮變得沉重，“其實我還想再信一次。”
閉上眼的那一刻，她耳邊隐約聽見謝容述開了口。
“不信柳暗花明。”
“信我，好嗎？”
程頌恩太累了，只在心裏應了他。
——好。
-
程頌恩睡得迷迷糊糊地，只聽見謝容述背自己回到車上，讓司機開車回了公寓。
她還想說什麽，但壓不住大腦神經所帶來的困頓，還是沒撐住睡了過去。
許是因為困，程頌恩記得方才那地方距離謝容述的公寓并不遠，可過了許久也不見到。
再睜眼，是謝容述叫醒她。
車已經到了車庫，程頌恩剛做了許多夢，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她坐起身，身側的門便開了。
謝容述探出身來，同樣的動作。
“我扶你。”
程頌恩擡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輕輕點了點頭:“好。”
兩人一同離開，上了樓，剛一進門便看見掉落在一地的蔬菜，還有顆菠蘿滾了很遠，在電視櫃旁邊。
謝容述扶着程頌恩到客廳，囑咐道:“你先坐着，我去拿藥酒。”
“不用。”程頌恩說，“只是摔了下，沒你想的那麽嚴重，我明天休息一天就好了。”
謝容述沒聽她的，徑直去儲物間。
程頌恩微嘆一聲，看着腳腕紅腫起來的地方，擡手輕輕碰了下，倒是不怎麽疼了。
謝容述走過來，半蹲在地上，用棉簽沾了藥酒，一手握着程頌恩的腳踝，動作很輕地擦拭着藥酒。
他低着頭，露半張側臉，眉眼總是那般生人勿近的冷峻，神色沒什麽溫度，看不出情緒。
仿佛回到了他們初見那時。
程頌恩第一次來到謝家，是由當初負責她在港城學業的老師帶進來的。
初入謝家，她只覺得謝家好大，路過前院的花園，院中有個少年，穿着黑色短袖，抱了把電吉他朝這邊看了過來。
是謝容述。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兩人視線相撞的那一刻，他的眼裏浸着冰塊似的冷。
只這淡淡一眼，兩人之後便無接觸。
程頌恩被安排進了港城國際學校，和謝容述同級不同班，教室離得遠，除了上下學，幾乎碰不到面。
第二次碰上，巧合的是程頌恩在體育課崴了腳，那會兒她剛來，性格又沉默孤僻，看不慣她的人很多。
體育課上，不知誰從她身後推了下，她慌忙之下，腳步跟着亂了，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棒球，連人一塊摔了出去。
程頌恩不僅崴了腳，還磕到了頭，整個人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體育課結束，同學們都已經離開了，她艱難起身，一瘸一拐地往體育館外走去，迎面便撞上了謝容述。
他看見是她，先是愣了下，随後似是想起她是誰，冷冷地開口:“怎麽沒去上課？”
程頌恩寄住，又受人恩惠，語氣自然十分客氣，避免麻煩便撒了謊說:“不小心睡着了，這就回去。”
她剛要走，謝容述攔在她的面前。
“腿不舒服？”
程頌恩搖頭，沒有說話。
“我沒空在這跟你浪費時間。”謝容述從包裏拿了一小瓶藥酒，不容商榷似的塞到程頌恩手裏，“拿着。馮老師教棒球一向嚴格，磕磕碰碰很正常，記得擦藥。”
說完，謝容述重新挎了下書包，越過程頌恩，頭也不回地走了。
若不是今天，程頌恩差點忘記了謝容述也不是一開始看不慣自己的，只是那時不好的記憶和他一塊出現。
她下意識屏蔽掉傷口，也忘記了因為傷口所需要擦拭的藥。
好在，她重新想起來了。
程頌恩望着謝容述的樣子出神。
謝容述擦完藥酒，忽地擡眸，只顧着她的傷，沒能注意到她的眼神，沉着聲音叮囑:“這兩天就在家休息，沒事別偷跑。”
“嗯……好。”程頌恩收回腳，“正好也該休息了。”
見她答應的這麽快，謝容述倒是先不适應了，擔心她在這跟他曲意逢迎，他又說:“我這些天不忙，在家照顧你。”
程頌恩問:“不工作嗎？”
謝容述回道:“暫時不忙。”
程頌恩沒再多問，晚上發生這麽多事她也沒什麽胃口，便回房休息了。
淩晨又下起暴雨，雷聲轟鳴，像是在警示程頌恩什麽。
她翻了個身，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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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容述等程頌恩睡下，換了套衣服跟着出了門，他去的方向正是翁家。
翁家的宴會早已散場，明明是淩晨，大門卻始終敞開着，有人特意在外面迎。
管家看見謝容述的車，等挺穩後迅速替他開了車門，畢恭畢敬地語氣:“我們先生在裏面等您。”
謝容述沒理會管家，大步朝着屋裏去。
書房裏，翁弘信早已泡好了茶，擡眼瞧見謝容述會心笑了:“謝總來晚了，茶有些涼了。”
謝容述勾唇，輕蔑地笑了聲:“喝你的茶，未免太晦氣了些。”
翁弘信平和地笑:“謝總這麽晚來，總不會是特意過來找我不痛快的。”
“還真是。”
謝容述拿起桌上的茶杯朝着翁弘信的額頭砸了過去。
外面的人聽見動靜，紛紛推開門闖了進來，直到翁弘信擡手制止，仍舊對着謝容述笑臉相迎。
“今天她在，我沒跟你動手。”謝容述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茶漬，往一旁的沙發上一坐，“倘若你的手再敢伸到程頌恩身上，就不是這一盞茶這麽簡單。”
翁弘信氣的牙癢癢，死盯着謝容述。
謝容述繼續說道:“你之前提的那事，我答應了。”
聞言，翁弘信臉色瞬間變了:“我就知道阿述你才是能成大事的人。”
謝容述淡淡道:“我自不會拿全家去拼，如今港城世風日下，謝家也該另謀出路了。只不過我有個條件。”
翁弘信笑說:“但說無妨。”
“程頌恩碰不得。”謝容述的目光沉冷，“她要願意查就讓她查。”
翁弘信的笑容了收了回去，眼神也變得狠厲:“這恐怕不合适吧？”
謝容述說:“她一小姑娘能查出什麽，況且等她查到謝家也參與其中，你認為她還會繼續嗎？謝家養她一場，她總不至于恩将仇報。”
翁弘信再次笑出聲:“倒是我多慮了。原以為謝家個個都是高風亮節之輩，不過我還是好奇，是什麽讓你忽然改變主意了。”
謝容述側眸看向翁弘信，冷笑一聲:“如今我大哥不在了，總要有人接替他的位子，往後謝家是我的。”
“程頌恩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