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方梧的爸爸是一名礦産勘探工程師。
一年十二個月，他有九個月都在出差。母親曲蘭亭邊工作邊操持家務，也同樣辛苦忙碌。
所以方梧獨立得很早。除了偶爾覺得孤獨，她倒是沒嘗過什麽人間疾苦。
而朱赳的生活更坎坷一些。原因不是指家庭經濟方面，而是氛圍。
他的父母都是暴脾氣，時不時來一場驚天動地的争吵，鄰裏都驚心動魄，別說是朱赳。
最開始，他總是去弓健雄家避風頭。和方梧不打不相識後，他懶得舍近求遠，索性拐個彎來她家寫作業。
他面相長得正直，為人機靈和順，特好使喚，曲蘭亭不但不讨厭他，還常常留他吃飯。
方梧也漸漸對他有所改觀。一是兩人脾性相投，都愛看動漫；二是她覺得朱赳這人仗義。
某天兩人正坐在小板凳上津津有味看《足球小将》，忽然門栓響動，是曲蘭亭不按常理出牌，提前回家了。
她進來家裏，看到兩個孩子趴在茶幾上，正埋頭苦學。曲蘭亭順手摸了把電視機蓋，發燙的手感讓她冷哼一聲。
“方枝枝，你又不寫完作業就看電視？”
少男少女擠眉弄眼半天。實則是方梧用眼神乞求他。
而朱赳不愧個子竄得高，有事他真扛，當即義薄雲天地站起來：“阿姨，對不起，是我要看的。”他撓撓後腦勺，“不關枝枝的事。”
別人家的小孩，曲蘭亭不好說什麽，只能讪讪叮囑二人好好學習。
事後朱赳很不高興。
“你媽人多好，我都沒聽她大聲朝你說過話。下次我可不幫你了。”然後他直截了當對她說，“你這人，內心比誰都叛逆，裝得比誰都乖巧。”
方梧聽了自然不高興：“那是因為乖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啊。”
“你想要什麽？”
方梧彎起嘴角：“MP3。”
*
方梧是很會為自己打算的人。但當她志在必得地捧着期末考試成績單，向曲蘭亭讨要一個MP3，卻被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你不是有複讀機嗎？要那個有什麽用？能提高學習成績？”
方梧不依不饒，曲蘭亭聲音更大了一些：“你小叔小姑也在讀書，他們吃饅頭和鹹菜頭的時候，你吃的又是什麽？”
方梧語塞。父親是家中長子，要負擔弟妹的部分生活費，反倒為自己的家庭帶來了負擔。
方梧不是沒在心中抱怨過。此刻，積壓的情緒像是被人破開了一個口。
她掙脫溫順的軀殼，紅着眼睛頂嘴：“可我也是你和爸爸的女兒！我從來都不給你們添麻煩。我只是想要一個像樣的禮物！”
方梧沖出家門，餘光掃到圍牆之上探頭探腦的朱赳。
他們在巷口沙冰店坐下，方梧就向他抱怨起了曲蘭亭的偏心。
“偏心？”朱赳不贊同地皺皺眉，他上下看看她，少女穿着纖塵不染的白裙，發辮整齊，臉龐幹淨。
他朝她笑笑：“方枝枝，你是不是沒有買過豬肉？打過豆油？是不是沒有去過晚上七點的菜市場？”
方梧不明所以地搖搖頭。
第二天，她跟着朱赳來到了傍晚的菜市場，跟在下班回來的曲蘭亭不遠處。
“這都要收攤了，再給我便宜五毛，好了好了就這樣……”
曲蘭亭提着精挑細選的一網兜蔬菜，又去跟賣河蝦的老板讨價還加：“再便宜兩塊，孩子愛吃。我下次還來呢！”
海鮮店老板不為所動：“大姐，我也不掙錢。您給這價就別買了啊。”
老板扭頭自顧自忙活，曲蘭亭整整發髻，在攤位前躊躇良久，還是咬咬牙道：“給我拿半斤吧。”
買到河蝦後，曲蘭亭又轉到了散貨小零食區……
人聲鼎沸間，朱赳輕輕開口：“方枝枝，我一直都挺羨慕你的。”
*
第二天早晨，方梧照舊坐在巷外的街上等公交。
她低着頭，捧着一個外表掉漆的複讀機，左拍拍右拍拍才讓機器再次運轉。
朱赳和弓健雄騎着單車“哧”一聲停在她面前。
“走啊方枝枝，我捎你！”弓健雄朝她喊。
方梧上了他的後座。
清晨的天空萬裏無雲，兩輛自行車一前一後飛馳在林蔭路上。
方梧回頭，看到身後少年被風吹起的校服襯衫。她彎起手掌放在嘴邊：“我爸爸後來說，等我考上一中就給我買MP3！”
少年燦然笑開，仿若身後初升的驕陽。
“我聽到了！”
光影在枝葉間閃爍，少年如新生松柏般剛健奪目。方梧摘下耳機，大聲問他：“朱赳，那你呢？你報不報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