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章
第 77 章
江啓軒對他自己生日最深的印象就是每年過完生日後,氣溫就會迅速升高。今年也不例外。
這樣的日子如果能在家吹空調就再好不過了,但江啓軒擔任主演的文藝片《往北走》正好就在六月開機,所以敬業的他只能含淚告別空調去劇組報道。
因為江啓軒自己喜歡原作,所以收取的片酬相當客氣。雖然預感到不會賣座,但星月娛樂對江啓軒的意願并沒有阻攔,進公司這麽幾年他叫好又賣座的作品很多,已經為公司創造了不少價值。就算不考慮他和鄒晏鳴之間的關系,陳一哲也會盡最大可能尊重江啓軒的想法。
六月份一上來,江啓軒留下一條“進組了”就在網上消失了。老粉紛紛表示習以為常,而因為江啓軒出櫃新聞和《生活》一劇入坑的新粉就像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難民,嗷嗷喊餓。
作為一部公路片,《往北走》幾乎縱穿了國內的省份,劇組也選擇實地拍攝,所以江啓軒隔一段時間就要換個地方,忙得連軸轉。好在助理鄭由一直跟在他身邊忙前忙後。曾經青澀的小助理經過幾年的鍛煉,如今已經是個熟練的老手了,将江啓軒的事安排得很妥妥當當的,對此江啓軒十分感激。
每到一個新的拍攝地,江啓軒就會買些當地的小玩意和土特産寄回家,時間仿佛短暫地回到了去年錄制真人秀的那會兒,鄒晏鳴和江啓軒的公寓櫥櫃裏塞上了滿滿當當的食物和擺設。
“你買了太多土特産,我一個人吃不掉會過期的。”鄒晏鳴曾這樣發消息給江啓軒。
雖然在他眼裏這些錢連窗外的毛毛雨都比不上,但他骨子裏是個不習慣鋪張浪費的人,尤其是東西是江啓軒寄回來的,他更加不想親手扔掉它們。
“你吃不掉的話可以拿去公司送給下屬們啊!就說我請他們的好了。”江啓軒回複道。
他時常出入鄒晏鳴的辦公室,知道他手下有好幾個每天忙得暈頭轉向的得力助手。還有直屬鄒晏鳴的那些助理和秘書們,平日裏都幫了他很多,當然,相應地每天他們也在鄒晏鳴的高要求下加了不少班掉了不少頭發。
鄒晏鳴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于是第二天,公司不少人惶恐地收到了頂頭上司送來的小點心和幹貨。
這還沒到年末呢,難道是炒鱿魚前的慰問鋪墊嗎?
一直到鄒晏鳴主動表示“這是我對象在外地買的,他買太多了,說可以拿來送下屬”,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衆人都笑着接了,嘴上說着“鄒總對象太貼心了”,“一看就很好吃”一類的客套話。鄒晏鳴雖然知道會得到怎樣的回應但還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度,回道:“不用客氣。”
雖然很不明顯,但大家隐約感覺到鄒晏鳴的心情的确比以往好上那麽一些——難道是因為在公司裏光明正大地“炫耀”了男朋友拍戲期間還不忘送他許多禮物?
員工們不敢多想,鄒晏鳴怎麽會和他們普通人一樣,那麽幼稚呢。一定是有別的緣由在裏面。
公司裏的消息沒人下令封口,過了沒多久,江啓軒在外拍戲還源源不斷給鄒晏鳴寄特産,數量多到大老板吃都吃不完,于是拿來造福下屬的消息就在網上傳開了。
江啓軒很快就在鄭由的提醒下看到了,不過他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不用去管,于是就讓這消息這麽傳着了。
曾經很多對于“有錢人和明星”的戀情先入為主的網友都有種刻板印象,兩人之間應該是有錢的那個大老板每天扔下海量鈔票送房送資源送豪車,明星只要負責察言觀色,出門讓對象有面子,順便美美地被寵着就行了。
看到網上時不時傳出的,江啓軒又給戀人買了這個買了那個這樣的消息,大家突然覺得好像明星和大老板也和他們普通人差不多嘛。
“而且男友力好高。我哭了,我也想要同款對象。”
“真的,我看那些對同性戀刻板印象的人不爽很久了。因為江啓軒和老總出櫃就當他是’女明星’?哪怕多看兩個物料也知道他根本不是那種類型的人吧!”
“我主動自首。我錯了。一開始我好像說過’看不到江啓軒以後怎麽寵老婆孩子有點可惜,但一想到他能被人寵着也不錯’……我當時腦子好奇怪[大哭]”
“怎麽辦,一想到鄒總會被江啓軒寵着,突然覺得反差萌有點可愛……話說我說這種話會不會被封號。”
“你想多了啦哈哈哈,鄒總日理萬機沒空來管我們網上的瞎逼逼的。(小聲:其實更奇怪的話也有人說的,不過不敢帶真名,姐妹我私你暗號……)”
“……!好!!”
在網上的一些角落,江啓軒和鄒晏鳴都不知道有群人因為“磕到真的了”每天都比自己戀愛還甜蜜一般泡在一些妄想裏。
——不過有一部分妄想說不定的确是真的也說不定。
年初總有一種過得略微緩慢的錯覺,江啓軒總覺得一過了夏天時間就過得飛快,也有可能是下半年一直在劇組拍戲的緣故,轉眼間時間就來到了深秋。
十月的時候,白橡獎的提名公布,江啓軒在《生活》中的王志毅一角獲得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雖然很多人都預測到了,但此事還是引起了一陣熱議。
星月娛樂和鄒晏鳴都有自己的途徑,早就提前一陣子知道了消息。等官方宣布的時候,鋪天蓋地的恭喜和慶祝湧入江啓軒的微博,這會兒他已經在S市的設計師辦公室裏比量新衣服了。
去年江啓軒跟着真人秀劇組去了白橡獎頒獎典禮,雖然穿了品牌西裝,但整體效果過于低調沒給大家留下什麽印象。他倒是覺得沒什麽,可今年陳一哲實在坐不住凳子了,聽說他獲得提名後立刻就拉着他來定做新的禮服。
“今年鄒總也要來吧?”陳一哲問道。
“嗯,是啊。”剛量完尺寸坐在一旁等候的江啓軒道。
去年鄒晏鳴工作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江啓軒沒有拿到什麽提名,他有些提不起興致。但今年不一樣了,如果江啓軒真的得獎,哪怕僅僅只是為了能夠第一時間分享獲獎的喜悅,他也想到場。
“還是你面子大。”陳一哲笑道。就他所知,華彙娛樂那邊也提出過想讓鄒晏鳴去現場的意思,畢竟鄒壹辛已經滾蛋有一陣子了,輿論也穩定下來,是時候讓鄒晏鳴出面穩固一下公司的形象。
不過鄒晏鳴覺得華彙的公司形象并非靠他建立起來的,當時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這不,聽說江啓軒拿了提名,他才順水推舟地保證會來。
“到時候如果你真的拿了獎,要說什麽,最好提前跟公司報備一下。你可不要搞個當臺熱烈表白或者說出什麽太過激的言論……就算你們已經公開了,可畢竟那是全網和電視臺實時直播,不能編輯的。”陳一哲囑咐道。
“我不會的,我像那種性格的人嗎?”江啓軒無奈地看向陳一哲。
陳一哲推了推眼鏡道:“不是有時候會有嗎,借着得獎的機會說一些驚天發言的人。咳、咳……比如求婚之類的,以前也不是沒有先例。當然,你們在國內目前還不能結婚,但送個戒指什麽的還是做得到的。”
江啓軒抽了抽嘴角:“你這是在叮囑我不要做,還是說想讓我提前報備演練一下臺詞?”
陳一哲思考了一會兒,艱難地說:“要做的話,最好能報告一聲。”
江啓軒樂了:“放心吧,絕對不會的。我們都不喜歡那種做派。不過你說到結婚這事兒……說不定哪天我們突然雙雙消失了三五天,再出現時手上已經有戒指了呢?至于過程嘛,媒體和公衆是絕對不會知道的。”
“媒體知道了應該會被氣死吧?”陳一哲嘆了口氣,很快又換上了笑容,“不過……真像你會幹出來的事。這才是你。”
江啓軒對其報以微笑。
十一月,在與網友高漲的熱情完全相反的陣陣冷風中,白橡獎的開幕儀式正式開始。
今年江啓軒是一個人坐車來的,韓子堯和杞芊芊抱憾未能獲得提名。每年走紅毯對于女明星來說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本以為杞芊芊會十分難過,不過至少幾天前見面時她看起來還是活力十足,不光沒有遺憾的模樣,反而拍着江啓軒的後背祝他拿獎。
江啓軒對于自己是否能拿下這個獎心裏完全沒底,不好意思話說太滿,只好謙虛地說着“聽天由命吧”,惹得杞芊芊說他太不自信。
“他就是嘴上說說,其實心裏有數的,對吧!”韓子堯笑呵呵道。
他也沒有因為不入圍而表現出半點傷心,因為江啓軒和他共同主演的電影已經敲定将于明年開機,他現在的着眼點已經放在來年了。
想到兩位朋友幾日前的話語,江啓軒欣慰地嘆了口氣。
“好了,去候場吧。我去裏面等你了!”陳一哲看時間差不多了,拍了拍江啓軒的肩膀。
江啓軒點了點頭。他一下車時還沒感受到,等踏上紅毯的那一瞬間才後知後覺地體會到自己與前兩年的知名度是如何的天差地別,媒體的燈光簡直要閃花了他的眼睛,整條地毯上焦點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在心裏對前面和後面的藝人說了句“抱歉”,江啓軒擡起手禮貌地揮動,走走停停,時間控制得分毫不差。
江啓軒今天穿了一身淺灰色的西裝,領帶上別了一枚漂亮的金屬別針,金屬圖案是一串讓人很難辨認出原型的花體字。
那是早些時候鄒晏鳴拿出來的禮物,說是提前為了江啓軒特別定制的,上面是他名字的英文拼寫。江啓軒看着戀人親手幫自己別上,也同樣動手幫鄒晏鳴打了領帶,給了他一個親吻,說:“待會兒見。”
現在鄒晏鳴應該已經在裏面落座了。主辦方知道他們的關系,主動表示其實鄒晏鳴完全可以和江啓軒一起走紅毯的,但他們倆不喜歡搞特殊化,還是照常進行了。
“今天你覺得自己拿獎的可能性有多大?”
江啓軒苦笑了一下,主持人們的種種問題都在給他施加無形的壓力。
“一半一半吧,要麽拿到,要麽拿不到。”江啓軒裝傻充愣地回以一句廢話。
主持人打趣道:“雖然還想再追問一下……不過差不多到時間了。真是,就這麽給你逃掉了。”
江啓軒無言地笑了笑,離開了簽名的牆前往會場內走去。
在他沒有看手機的這段時間,不少網友都在緊張地一會兒看看紅毯視角的直播,一會兒切過去看看內場。
“好遠啊看不清,可惡,為什麽場內只有全景啊?江啓軒進場了嗎?”
“別急別急,可能有一點延遲呢?”
“啊來了來了!”
《生活》劇組的人這次因為檔期緣故到的不齊,除了江啓軒以外,只有導演藩建樹和飾演男主父親的騰宏強來了。正好他們三個代表了今年的三個提名,最佳電視劇,最佳男配角和最佳男主演。
賀濱和鄒晏鳴早半小時就在會場後方的位置坐着聊天了,江啓軒一行進來後他們一眼就看到了。鄒晏鳴還沒說什麽,反倒是賀濱遠遠地伸起胳膊和江啓軒揮了揮。
江啓軒身邊的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是跟着江啓軒一起過去了。雖然那是兩名年輕人,但确确實實是兩個背景很大的大老板啊。
“啊江啓軒果然一進場就去找對象了,好甜啊!”
“大家在激動什麽……他們不是同居嗎,應該早上起來都還在一起吧?同個框有啥好激動的。”
“因為鄒總平時都不出現在媒體面前嘛。”
鏡頭拍不清楚的遠處,江啓軒向賀濱簡單介紹了一下劇組的兩人。鄒晏鳴之前去劇組探班那次已經打過招呼了,于是只是禮貌地點點頭恭喜他們獲得提名。
說了幾句客套話,藩建樹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就把江啓軒留在了原地,客氣地表示他們先去落座了。江啓軒說了句“我馬上就過去”,還是站在賀濱和鄒晏鳴那又待了一會兒。
“今年你不走紅毯了?”江啓軒看了一眼賀濱。
“切,我是知道很多網友都很喜歡我,但是去年風光過一回了嘛。我家老頭子有點死板,不喜歡我在娛樂圈晃悠……”賀濱咂咂嘴,看起來也沒多遺憾。他只是來娛樂圈體驗一下,并沒有很喜歡當藝人的感覺。
“坐會兒?走紅毯還順利嗎?”鄒晏鳴左邊的位置還空着,他看向江啓軒随口問道。
“沒什麽意外。就是人人逮着我都給我施加一些壓力而已。”江啓軒苦笑道。
“戲反正早都演完了,這個東西有沒有也沒什麽區別。早點結束我們回家還能吃頓夜宵。”鄒晏鳴低聲說着。其實江啓軒此前在家裏壓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表現得十分淡定。想來是今天會場的氛圍使然。
江啓軒聽了後就笑了,整個人放松了不少。
屏幕前看直播的觀衆只見自從江啓軒坐下後,鄒晏鳴的腦袋就開始不住地往一邊偏了,大家紛紛調侃隔壁的賀濱看起來十分孤單。
坐了大概有七八分鐘,江啓軒看到入場的人越來越多,拍了拍鄒晏鳴的上臂說自己要回劇組那邊了。鄒晏鳴擡頭看着他站起身來,“嗯”了一聲。
江啓軒回到藩建樹導演那邊坐下,後者誠懇道:“你不用特意來這邊和我們擠也沒關系的。”
“按慣例我是該坐這邊的。再說了,萬一真的拿獎了,也方便我們劇組仨人痛哭流涕地互相擁抱不是?”
“承你吉言。不過話說在前面,我倆可不會哭的。倒是你這個年輕人掉兩滴眼淚不丢人。”藩建樹總覺得江啓軒去和對象說了會兒話,精神頭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很快頒獎典禮就開始了。燈光暗下去後,鏡頭終于從遠景切換到了不同機位的近景。直播間開始飄過各種彈幕,只不過也許是因為今年被提名的年輕演員不多的緣故,今年整個頒獎典禮的評論區氛圍不那麽活躍。
主辦方知道江啓軒和鄒晏鳴都在場,雖然沒有坐在一起,但鏡頭有意無意地在兩人之間切換了幾次。
就算對同性戀沒什麽想法的人也不得不承認,今日西裝革履的江啓軒和鄒晏鳴不論怎麽看都十分相配。
在笑嘻嘻地主動對着攝像頭招手的賀濱身後,鄒晏鳴淡淡地瞥了一眼攝像機,示意他們“差不多得了”。現場的導演擔心他不高興,這才趕忙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切到了其他鏡頭。
網上有些江啓軒粉絲在內部群裏挖墳:“前年我截圖的評論’我想和明星談戀愛,然後和這樣的人結婚!’”
“草,’這樣的人’是指鄒晏鳴嗎?好家夥,結果人家不光是gay還先一步和明星談了戀愛。”
“哈哈哈我記得這個評論!怎麽時隔兩年又被拉出來鞭屍了。”
“好像當初還有人說這種大老板肯定會找年輕貌美有才華的女明星……現在回頭看看,除了性別不對,其他的描述好像沒有問題啊。”
不知道在群裏自己被讨論得熱火朝天的江啓軒此時正望着頒獎典禮的舞臺,表面上保持着禮貌的笑容。他看着男女主持人一個接一個地公布綜藝、紀錄片的得獎項目,緊接着是最具人氣男女演員。
這流程一回生二回熟,現在已經是第三次了,江啓軒早已刻入記憶中。
這次的最具人氣男女演員獎獲得提名的有好幾個新人。江啓軒想到前年獲得提名的杞芊芊雖然有穩定的曝光率但今年卻沒有入圍,還有那時候和自己坐在一起的阮哲玮,這兩年似乎也沒什麽消息了。
更不用說前年拿到這個獎項的夏青,自從年初他和江啓軒見了最後一次,他就真的如那時所說的,默默地退出了娛樂圈。
那時冷嘲熱諷的人不少早已将這個人抛之腦後,曾挽留他的粉絲現在也有很多已經找到了新的偶像。所謂的人氣就像虛無的泡沫,“啪”的一聲就消失無蹤——江啓軒心裏很清楚,這個圈子就是這樣的。兩年而已,一切竟然變得如此之快。
最佳視覺,最佳編劇……
“最佳導演獎”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他第一次屏住了呼吸。
江啓軒瞄到隔壁本來端坐着的藩建樹不住地隔着西褲摩擦着膝蓋,看來他完全不像之前所說的那麽輕松。
“最佳導演獎是——”
“藩建樹。”
江啓軒聽到後比隔壁座位的導演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鼓着掌轉過頭去,發現藩建樹已經傻在了原位。這是他入行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拿獎,他以前已經數次與以為能夠收入囊中的獎項失之交臂,之後是長達七、八年的不入圍。這次《生活》前期連江啓軒的演員酬勞都差點付不起,他沒想到最終會在這部電視劇上如願。
回過神來藩建樹眼角已經浮現出一點淚花,江啓軒在旁邊打趣道:“不是說只有小年輕的才會掉眼淚嗎。”
藩建樹激動之餘已經來不及反駁,恍恍惚惚地走上臺去領獎。
一直等到他回來坐下的時候,藩建樹才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回過神來:“我剛才上臺都說什麽?”
他還沒有完全習慣手上獎杯沉甸甸的重量,主持人便開始宣布下一個獎項。聽到最佳男配角的獎項歸屬是——《生活》劇組的騰宏強,江啓軒心裏稍微沉了一下。雖然沒有明确的道理說一個劇組不能同時出數個獎項,但總覺得這樣一來再給他們一個最佳男主角的概率會小很多。
騰宏強感激地和旁邊的江啓軒與導演快速地擁抱了一下,迅速走上臺去。
江啓軒看着燈光下笑出一臉皺紋的騰宏強,輕快地随着其他人一同鼓掌恭喜他。
算了,時間還久着呢。而且正如鄒晏鳴所說,殺青的那一刻他作為演員的工作就結束了,之後的榮譽只是個彩頭,不會影響一絲一毫他付出的努力。
聽着臺上的主持人開始宣布最佳女配角的人選,江啓軒的腦子裏已經飄到了幾小時後,鄒晏鳴說要吃夜宵,也不知道他是想出門吃還是回家吃?出門的話穿着西裝去吃烤肉火鍋總歸有些不大方便,回家的話……
想起了前年的那晚上,江啓軒覺得比起夜宵,或許他們在吃東西前會忍不住“吃些別的”。
“……接下來是今晚最佳男主角的宣布。”臺上的男主持人說了一句,然後請來了頒獎嘉賓。那位老前輩在大家的注視下,折磨人一般地慢悠悠接過了信封,又慢悠悠地拆開了信封的封口。
網上的評論一下子變多了:“好緊張啊!”
“我的天比我自己考試最後一題沒寫完還有一分鐘就要交卷還緊張!我手都開始抖了!”
“拜托拜托拜托,他值得……”
江啓軒坐在座位上,不知怎的,神游出走的思緒還沒有回來。
——要說上午環着鄒晏鳴給他打領帶的時候自己一點別的東西都沒想,那就太假了。江啓軒很确定自己也在鄒晏鳴眼裏看到了同樣的意思,只是當時時間緊急,又要來到鏡頭下,他們很有默契地決定晚上回家再說……
“……恭喜!江啓軒。”
“……”
江啓軒愣了兩秒。
“看來我們的得獎者太驚喜,以至于沒反應過來啊。”主持人看着臺下的江啓軒打趣。
“還說我呢,你也激動得不輕啊!快,快上去吧。”藩建樹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們劇組今天就來了三個人,結果捧得三個獎回來!這是他以前做夢都不敢相信的榮譽啊。
江啓軒一瞬間覺得會場的祝賀聲和鼓掌聲都消失了,仿佛現場只剩下自己一個。他感覺自己只是機械性地和身邊的人們擁抱了,直到他直起身子時,穿過整個會場,越過黑壓壓的一片人群看到了坐在那裏的戀人,一直沒有什麽表情的鄒晏鳴臉上露出了由衷的欣喜笑容,仿佛什麽東西融化了一般。
江啓軒突然徹底清醒了。
他很快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鄒晏鳴看到沒有。
他不急不慢地走向臺上,心裏想着——有些事這輩子絕對不能說出去。這種人生不一定有幾回的珍稀場合下,他剛剛在腦子裏在想什麽呢!
“謝謝。”江啓軒接過獎杯後第一句話就是一句道謝。
這不光是對遞給他獎杯的嘉賓,還有劇組的人,還有粉絲們,以及他的戀人……
這是對所有人的感謝之意。
主持人們把話筒的位置讓給了他,江啓軒捧着沉甸甸的獎杯,走上前一步面向觀衆席和鏡頭。
他又一次站在這個頒獎臺的聚光燈下。兩年前他第一次站在這裏,那時候他沾了劇組的光。去年他也随綜藝節目組來露了個臉,但以前都有很多人和他一起站在這,這次麥克風前卻只有他一個人。
從那會兒起他就覺得了,這裏真的好亮。望下去臺下黑壓壓的一片。也許歌手開演唱會時也是這種感覺?
“今年發生了許多事,比我預料中的要多得多。”
“我獲得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關注度,因此很多人都來看了《生活》,對我們的電視劇,對我和劇組演員們所飾演的角色表達了喜愛。不管起因如何,至少結果是好的。”
江啓軒說到這欣慰地笑了,他深邃的眼眸看向鏡頭,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不少正在看直播的觀衆都覺得他仿佛在直接與自己對話,心跳都漏了一拍。
“當然,這大半年以來有很多好評,也有一些不一樣的質疑的聲音。”
比如說懷疑“江啓軒和鄒晏鳴選擇順勢出櫃其實是為了炒電視劇收視率”,“江啓軒拿到年末的獎項已經是內定的事了”,雖然無憑無據的懷疑不是所有人都能被說服的,但總歸有本來就對江啓軒沒好感的人一廂情願地覺得這就是黑暗的現實。
“首先,我很感謝評審團沒有為了’避嫌’而故意把我踢出提名名單。我很驚喜,也很榮幸能夠最終獲得這個獎,同時我也要說,我絕對沒有認為自己受之有愧。這是大家對我作為一個’演員’的肯定,我收下了。”
對江啓軒的印象一直是“默默無聞”,“低調做人”,“謙遜有禮”的網友們評論和炸開的煙花一樣噴湧而出:“靠,好帥!”
“江啓軒是這種強硬的性格嗎?我以前都無感的怎麽在這一瞬間突然被他蘇到了……”
“我信他。這獎給他絕對是公平公正的。”
“對啊,據小道消息說他和鄒晏鳴認識可不知兩年了。要是白橡獎這麽好操作,那他之前怎麽什麽獎都沒混着過啊。”
“天啊,江啓軒這段發言絕對會被永久留存下來的。”
“入行三年多零醜聞,二十五歲的最佳男主角!絕了。他以後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絕對是能被記住很久的好演員……”
江啓軒這會兒已經回到了臺下,雖然一開始愣了一會兒,但他上臺後的感言口齒清晰,從頭到尾倒也的确沒激動到掉眼淚。藩建樹導演不得不憋屈地承認,劇組三人,就他這個年紀最老的最丢人。
鏡頭快速掃過鄒晏鳴那邊,只見一向在媒體前十分淡然的鄒晏鳴很自豪地笑了,他注視着前方,雖然只能看到江啓軒的背影,但他的視線久久沒有離開。
就在主持人開始宣布下一個獎項的間隙,鄒晏鳴以為直到結束前應該不會再回頭的江啓軒突然飛快地轉過頭來,分明會場黑壓壓的一片,他卻幾乎沒有花上一秒就準确地找到了鄒晏鳴。
兩人在微暗又遙遠的距離下,飛速地對視了一下,江啓軒什麽別的也沒做,又轉了回去。
“這不是直播着呢嗎?你們太膩歪了吧……”賀濱表情空虛地小聲嘀咕道。
“看了一眼而已。”鄒晏鳴回道。
“……算了,不管你們。”賀濱啧啧道。
一直到頒獎典禮結束後散場,藝人們即将轉移到沒有媒體和直播攝像機的宴會廳進行內部聚會,網上對于江啓軒那隔空一眼的讨論還沒有結束。
江啓軒和導演以及騰宏強一起在座位附近拍攝了合照,耽誤了些功夫。眼尖的網友透過拉回了遠景的鏡頭,敏銳地指出道:“注意後面,賀濱都離場了,鄒晏鳴還沒走诶。”
“在等誰呢,我不說。”
江啓軒拍完照後拿着獎杯準備離場,他遠遠地就看到樓梯的盡頭鄒晏鳴在門口附近等他。周圍的人有想要恭喜他得獎的,注意到這兩人之間的氛圍,聰明地決定選擇待會兒去宴會現場再祝賀。
手拿獎杯的江啓軒面帶欣喜地幾大步跨上樓梯,來到鄒晏鳴面前。
“恭喜。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這是你應得的。”鄒晏鳴說道。
江啓軒覺得很神奇,分明這是頒獎典禮開始後鄒晏鳴和他說的第一句話,可他卻似乎早就預料到對方會這麽說了。
“謝謝。”江啓軒回答道。他和鄒晏鳴之間早就親密不可分,但他們同樣從不會吝啬向對方的祝福和道謝,這并不見外,而是是他們質樸而又真摯的愛意。
兩人肩并肩一同向正對着頒獎臺的出口走去。
背對着攝像機,而且還是在距離很遠的臺階盡頭,已經切換到全場景的直播鏡頭裏很難看清他們做了些什麽。但觀衆們卻還是眯起眼睛努力貼近屏幕,很快不少人幾乎尖叫起來,但又害怕是他們看錯了——他們好像看到就在門即将關上的那道縫隙間,江啓軒和鄒晏鳴突然貼得很近,然後似乎快速地親吻了一下。
那太模糊了,模糊到大家不敢确認是否真的發生過。
下一瞬間那兩道身影就消失在了關閉的門後。
離開鏡頭和曝光燈,那門的另一側就是不屬于公衆和網絡的世界了。
江啓軒把獎杯交給鄒晏鳴:“今天沒叫鄭由來接我,我們宴會結束一起回去吧。要不要先把這個放到你車上去?不然也要交給陳一哲保管的,畢竟總不好一直抱着參加宴會。”
“好,”鄒晏鳴接過沉甸甸的獎杯,道,“拿回家放到那個玻璃櫥櫃裏吧。”
“好啊。”江啓軒從善如流。
那個櫃子目前還很空,江啓軒去各地拍戲買來的紀念品和小擺設被兩人整齊地擺在下層。正好,最上面那一格就拿來放獎杯。鄒晏鳴下意識地勾起嘴角微笑。想到未來年複一年,他們家的櫃子裏會積累起越來越多的物件與回憶,還有——屬于他的,為之自豪的愛人的榮譽。
去了趟車上,回來的路上江啓軒似乎已經把那個獎杯抛之腦後了,垂在身旁的小手指不經意間碰了碰鄒晏鳴的。
“想好回家吃什麽宵夜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做什麽?”
“反了。今天慶祝你得獎,應該我給你做。”鄒晏鳴道。
“嗯……”
江啓軒提到“宵夜”,又難免想起了一些自己早些時候的胡思亂想。
聽見他有些猶豫,鄒晏鳴難得語氣有些洩氣:“自從你生日那次過後,我也練過幾次手了。難道你還是覺得沒進步?”
“不。不是因為這個。你的手藝都快趕上我了。其實是……”江啓軒清了清嗓子,欲蓋彌彰地抿了抿嘴唇,“快到宴會廳了。回家再跟你講。”
鄒晏鳴看了他一眼,回了句“也行”。
遠遠看到江啓軒和鄒晏鳴手牽着手親密地向宴會廳內走來,不少人都遠遠地投出了或是羨慕,或是感慨,或許還夾雜着一些眼紅和嫉妒的目光。兩人對那些不好的部分視若無睹,互相無言地看了一眼,随即輕快地笑了起來。
他們嶄新的人生,才剛剛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