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
第 66 章
三天後,江啓軒來到鄒壹辛約定好的地點。
時間和地點都是鄒壹辛定的,鄒晏鳴派人檢查過,那處雖然安靜少人,但老板是正經做生意的,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即便如此他還是派了幾個保镖秘密地跟着江啓軒,讓對方有情況就按下緊急呼叫。
來到店裏的時候鄒壹辛已經在了,在包廂裏,鄒壹辛靜靜地坐着,神色與以前無異。見到江啓軒推門進來的時候他露出一副和第一次見面時那種風度翩翩的笑容來,江啓軒上前和他握了個手,心裏暗暗想着鄒壹辛真的有做演員的潛力,若非自己知道他已經窮途末路了,或許真的以為他還和以前一樣風光呢。
他們這還是第一次單獨見面,沒有夏青,也沒有鄒晏鳴在場。鄒壹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江啓軒,和他認識的一些小明星不同,江啓軒穿得很樸素,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名牌。鄒壹辛因此稍微又找回了一些自信心和優越感。
兩人說了些場面話,江啓軒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鄒壹辛,見他開始頻繁地反複翹二郎腿又放下,手指也不住地互相交叉擺放在胸口的桌上,就知道鄒壹辛按耐不住了。
雖然裝得不錯,但在細節方面他卻依舊藏不住焦躁。當鄒壹辛提出要江啓軒把一直揣在兜裏的手機翻過來放在桌面上時,江啓軒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我們這是要談什麽,有必要這麽防備嗎……”
鄒壹辛見他一臉不解,擔心他因為被懷疑感到委屈,之後不好好給自己幹事兒,也如法炮制以示公平。
“你別想太多,我對我身邊的藝人很多都是這麽要求的。畢竟私下裏我們說話會比較親密,可能與在別人面前的形象不一樣,不管是你還是我應該都不希望外人知道吧?”
江啓軒蹙眉點了點頭。這話半真半假,要說鄒壹辛平時總做到這個份兒上應該不至于,不過看他身邊的幾個藝人的表現,包括那個幫賀濱辦了事兒後意識到不妙跑路的侯樂萱,在鄒壹辛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是老老實實的,不敢總在他面前使性子,就應該意識到他肯定不怎麽好說話。
“我看你最近沒什麽工作安排?”鄒壹辛試探道。
江啓軒心想開春了自己可要忙得連軸轉了,是你現在離開了華彙,消息不靈通了罷了。不過他還是擺出一副無奈的臉道:“有些零散的工作,沒什麽好提的。”
“你想要的工作是什麽樣的?”鄒壹辛手指敲了敲桌子,目光看向江啓軒。
江啓軒笑了笑:“我既然都來見你了,我們也不用這麽委婉。我喜歡有話直說。去年我演了電影,不過只是一個小角色。”
“我喜歡爽快人……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演主角?”鄒壹辛一副了然的神色。
“要可以拿到獎的那種。”江啓軒随口道,神色平靜到仿佛在菜市場講價。
鄒壹辛愣了愣,彎起眼睛笑了:“你以前怎麽都不願意開口,原來是一張嘴就想要個這麽大的。怎麽,鄒晏鳴不同意這個條件嗎?”
江啓軒波瀾不驚道:“他是個……很正直的人。”
“呵,也不一定。”鄒壹辛嗤笑了一聲。
江啓軒故意追問道:“怎麽說?”
鄒壹辛停頓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恨意似乎快寫到臉上了,連忙收斂了表情:“是和你無關的事。”
江啓軒不置可否,把話題拉回了剛才的事情上:“怎麽樣?我剛才說的。夏青的人氣獎……
有你的功勞吧?類似的事你辦不到嗎?”
“這可不是同一個含金量的獎項,”鄒壹辛看向江啓軒,試圖告訴他他拜托的事情有多麽困難,“努努力還是辦得到的,只不過你要的事情這麽難辦,你自己又能做到什麽我身邊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他一副為難的模樣,江啓軒在心裏想道,鄒壹辛的确夠沒良心。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不管要自己做什麽,結果如何,在桌上許下的承諾都永遠不會兌現了。
江啓軒搖了搖頭道:“我還真不覺得我有什麽特別的。既然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他話音未落,鄒壹辛卻急急忙忙打斷了他:“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江啓軒“唔”了一聲,狐疑地看向他。
“雖然鄒晏鳴和你不如去年親密了,但你們還是有聯系的吧?”鄒壹辛再次确認道。
“有是有的,只是并不頻繁,”江啓軒胡說八道着,反問道,“可他不是你表哥嗎?有什麽要我在中間做的事?”
他如此事事追問才正常,若是真的一口答應下來,只怕鄒壹辛狂喜過後會琢磨出部隊近來。
不經意間上半身前傾的鄒壹辛稍稍向後退,把後背又貼在椅背上,端起水杯抿了口水,輕松道:“那就夠了。其實事情很簡單,你幫我帶一樣東西去鄒晏鳴家就行。”
江啓軒心中頓時警鐘大作。他本能地意識到,這樣東西肯定很不妙。
江啓軒抿了抿唇,小聲問道:“是什麽東西?”
鄒壹辛哈哈一笑道:“別緊張。你不用在意是什麽。東西會裝在快遞盒裏,體積很小,你只要帶進他家,随便放在哪裏就行。家裏實在不行的話,你也可以帶去他的公司……”
“等等!會造成什麽後果?要是事後被發現了,我會被牽連吧?”江啓軒盡量冷靜地詢問,但此時他平靜的表面下早已被擔憂所充斥。鄒壹辛手上有什麽東西?僅僅只是放在鄒晏鳴附近裏就能對起造成報複?
鄒壹辛見他雖然猶豫,但沒有一口拒絕,立刻露出喜色:“你要是當場被他發現了那就只好自認倒黴了。但只要你藏好了,事後不論發生什麽事我都能護住你。”
江啓軒腦子裏冒出好幾個選項。種種都是能要鄒晏鳴的命的,讓他汗毛倒立。瓦斯?炸彈?不,那樣的話他應該不會讓自己就這麽一無所知地拿過去。
難道是……
江啓軒聯想到最近鄒壹辛時常出入不正規的聲色場所,但似乎并沒有尋歡作樂,也卻從未喝醉,想到一種體積小但能置人于“死地”的東西,頓時汗毛倒立。
現場安靜了好久。
鄒壹辛見江啓軒眉頭緊鎖,仿佛下一秒就會說“我不幹”。他感覺近在咫尺的機會正在溜走,急切地低聲催促:“實話實說吧,你也不是唯一一個能幹這件事的人。我還可以找到鄒晏鳴身邊的其他人,或者是他公司裏的人。看在我們之前有幾面緣分,你又是夏青的同學,他總給你說好話,我才優先考慮你的。”
江啓軒擡頭看向鄒壹辛,他覺得鄒壹辛已經瘋了。他這時候就算害到了鄒晏鳴又能怎樣?就算鄒晏鳴身敗名裂了,鄒振榮也已經簽署了淨身出戶的離婚協議,灰溜溜地被掃地出門了。這個消息目前還沒傳開,但他們父子倆消失個一年半載的,圈子裏遲早會知道這件事。謝家不論日後如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斷不會落到他鄒壹辛手裏。
這已經可以稱之為沒由來的恨意,鄒壹辛不好過是注定的了,但他也不想讓鄒晏鳴好過。
江啓軒舔了舔嘴唇,看起來有些緊張。涉及到不該碰的東西,他又想及時抽身,但又不免擔心鄒壹辛真的會狗急跳牆去找別的什麽人來幹一樣的事。雖然鄒晏鳴家裏其他人肯定進不去,但辦公室等地實在不好說。
江啓軒打量了一番鄒壹辛問他:“那……東西現在在你身上?”
鄒壹辛先短促地吐出一句“沒有”,緊接着表情緩和了不少:“你這是同意了?等東西準備好了,我會告訴你地點時間,以及怎麽去拿的。放心,全程都不會和任何人有直接接觸的,反正還是大冬天的,你大可以戴着口罩帽子和手套——真正要做的事很簡單。”
他越是強調“安全”、“簡單”,江啓軒就知道這件事注定不簡單了。如果說剛才還是猜測,等鄒壹辛報出這套流程,他已經徹底确信對方打的是什麽主意。最要命的是他還不敢一口回絕,擔心斷了這條線索。而鄒壹辛說東西要“去拿”,說明他把自己摘出去了,就算派人去查他也查不出什麽來。
江啓軒又深呼吸一口氣,像是知道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些危險,向對面看似老神在在的鄒壹辛确認了一遍:“說好的事,事成一個月內就要有着落。”
鄒壹辛終于徹底放心了,笑着滿口答應。他心裏不屑,反正自己已經什麽都沒有了,等把鄒晏鳴拉下水,江啓軒發現被騙後還能拿他怎樣?到時候鬧出去了,這也算犯罪的一環,對他江啓軒的名聲而言可沒有半點好處。
話都說完了,鄒壹辛不想和江啓軒多待,生怕被他察覺出自己已經被謝家趕走、手上再無權利的事實。
叫來服務生結賬,鄒壹辛有些肉疼。為了撐面子他把江啓軒叫來了符合自己以往地位的高級餐廳談事兒,為了做戲他總不能讓對方付錢。實際上為了到處找關系,認識道上的朋友,以及說好拿到那批能夠一通舉報電話就致鄒晏鳴于死地的“貨”,他已經把在謝家這麽些年斂下的財散得一幹二淨了。
他看着江啓軒站起身拿回手機,準備穿外套離開時,感覺已經看到了鄒晏鳴那把一切都踩在腳下的模樣崩塌的狼狽模樣。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不論鄒壹辛還是已經站起來的江啓軒都吓了一跳。很快江啓軒就反應過來,不是自己的手機,見還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機屏幕上顯示出“夏青”二字,他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鄒壹辛瞥了一眼,見是夏青,這才松了口氣。他擡起胳膊迅速把電話按掉了,沖江啓軒笑了笑:“等東西準備好了再聯絡你。記得在沒人的地方接電話。”
“最近沒有見夏青了嗎?”江啓軒秉着“同學情誼”向鄒壹辛問道。
他的猜測是“沒有”。怪不得一向“乖巧”的夏青都主動來找鄒壹辛了。他離開華彙娛樂這麽些日子,家也搬了,與他關系親密的藝人們也差不多該覺得哪裏不對勁了。
鄒壹辛頓了頓,似笑非笑道:“時間久了就覺得有些無趣了。人們都不是這樣嗎?”
江啓軒知道他在暗示什麽,不過想到手機對面此時八成已經焦急到恨不得趕到樓下來的戀人,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離開後,江啓軒沒有立刻給鄒晏鳴打電話,而是匆匆開車繞了幾圈才回家。被安排在店外遠處觀察的保镖們給鄒晏鳴去了消息,他這才沒有因為兩個小時過去江啓軒都沒聯絡而提心吊膽。
繞路既是防備鄒壹辛可能會派人跟着自己,同樣也是為了讓自己冷靜一下。直到上車為止他的心髒還是比以往跳得更快,“毒”這個東西他只在電視和小道消息上聽說過,從未想過鄒壹辛會碰這東西,而且還試圖讓自己做那個髒了手的人。
回到家後,江啓軒連忙在鄒晏鳴開口前就捂住了他的嘴,平複了一下心情表示讓自己先說。
即便江啓軒說了“事情比想象的還要嚴重”,鄒晏鳴聽了後還是久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他的确發表過諸如“真想不出他有主意”的言論,因為鄒晏鳴還真不知道,鄒壹辛這種自顧不暇的節骨眼上有能耐弄來那種東西。
江啓軒有些疲憊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剛才在餐廳裏僵着身體強撐着令他身心俱疲。
他擡頭看向已經開始思考對策的鄒晏鳴,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先陪我坐會兒。”
鄒晏鳴愣了一下,連忙坐了下來:“抱歉。一聽你說那事兒我就靜不下心來,當面聽他說了那麽多惡心人的言論,是你更不舒服才對。”
“說什麽呢?我平時總是演各種角色,這不在話下,不過……”
江啓軒說着說着,嘴唇慢慢停了下來。鄒晏鳴看向他,卻見江啓軒一副後怕的表情,把自己拉了過來,用額頭貼着額頭,腦門之間輕輕碰在一起。
“之前聽你說死在異國他鄉,我雖然也是心疼的,但終究是上輩子的事。畢竟上輩子我也死了嘛。但今天又聽到鄒壹辛想害你,我當時就全身發冷,恨不得他當場就消失,恨不得世界上再也沒這麽個人……”
“讓你擔心了。”
鄒晏鳴把自己的手覆蓋上江啓軒的手背,心裏有些酸澀。他親口說了這輩子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江啓軒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需要花心思操心自己的破爛家事。結果最後還是讓他參合進來了。如果不是江啓軒特意去接觸,對于這件事他真的可能會處于毫無防備的狀态。
東西如果是在公司被發現,肯定不會像在家被查到那麽致命。畢竟公司是公共場所,外人登記後也是可以進入的。但只要輿論傳出去,就足夠謝家的企業和自己喝一壺的了。
鄒晏鳴和江啓軒就這樣頭碰頭貼了一會兒,微小的肌膚接觸像是他們獨有的恢複方式,過了一會兒兩人無言地回到了原本的姿勢。
鄒晏鳴盯着江啓軒的眼睛嚴肅地說:“你已經幫上我很大的忙了。但之後你肯定不能真的去他約的地方拿東西,誰知道他會不會設套或找人偷拍?這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江啓軒點了點頭。
對于這一點是有底線的,他絕對不敢也不會真的赴約去拿那東西。到時候出了點什麽意外,他可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但即便找人直接去那調查,肯定也是拉不出鄒壹辛的。畢竟他們現金交易的事兒,只要人不在場就沒有證據。”鄒晏鳴道。
江啓軒平視前方,放空地看了沒有開機的電視屏幕好一會兒,這是他在思考什麽事的表現。
“也不知道夏青最近過得如何。”
鄒晏鳴沒想到江啓軒想了一會兒,竟然提起這個人。夏青,這個名字已經被提出他們兩人的生活很久了。
“怎麽突然說起他?”
江啓軒看向鄒晏鳴,說道:“我不拿,也許有人能替我去拿。你還記得上輩子鄒壹辛用了什麽辦法一次害了我們兩個嗎?”
鄒晏鳴了然。
“我去派人打聽一下夏青的近況。”
“華彙已經是你的人在管理了吧?這樣一來,我也比較方便和夏青談事情。”江啓軒點了點頭。
鄒晏鳴沉思了一會兒,雖然不知道此事可行性有多高,但怎麽說總比江啓軒親身去冒險要好得多。
“我幹不出騙其他人去害人的事。但唯獨夏青,如果他被說動,我不會有愧疚感——就當是他上輩子欠我們的吧。”江啓軒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