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劇組的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劇組上下從藩建樹導演到各位演員都是專心工作、不瞎搞事兒的人,整個劇組的氛圍十分和諧。
原本對江啓軒的印象先入為主的人們發現他為人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拍戲時比誰都投入。慢慢地衆人的态度變了不少,不再把他當作背後有資本支持的大明星恭恭敬敬地捧着,平日說話相處都親近了許多。
江啓軒覺得這樣才對,要在一起相處好幾個月,還要保持總是那種戰戰兢兢的态度,別人不累他都替他們累。
劇組所處的Q市是個四線城市,他們選擇拍攝的幾個地點更是城市偏僻的地址,且都在外圈就攔起來了,有保镖看守。《生活》劇組開機時低調得幾乎網上找不到半點消息。
他們并非秘密拍攝,演員們每天上下班想看還是看得到的。附近的人看到有劇組拍戲,雖然不知道在拍什麽,但出于好奇第一反應就是發朋友圈。他們不認得演員,但是網上認識的人不少,一來二去的,消息還是傳開了。
陳一哲聽到消息後,擔心有人順着消息摸到劇組甚至酒店去蹲點,立刻就準備給江啓軒多送幾個保镖過去。經他提醒後,劇組也加強了安保工作,好在短時間內并沒有人跑來打擾,他們這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了。
江啓軒第一次經歷這種事,前兩次在攝影基地拍攝都是全封閉式的,再之前的《四人宿舍》時期沒幾個人認識他,劇組探班的粉絲都是沖着阮哲玮去的。
在這之後陳一哲給江啓軒打了一次電話,詢問他要不要接受一次公司組織的劇組探班。雖然他很清楚江啓軒拍戲期間精神集中,可最近寫郵件和在官博評論區留言詢問探班事宜的人不少,陳一哲認為堵不如疏,讓忠實粉絲們去見上他一面,至少這樣一來是官方組織的活動,不至于被試圖搞私人探班的影響到拍攝。
江啓軒同意了。反正劇組的投資是星月娛樂出的,那公司想要組織探班導演也不會有什麽意見。只是他還是希望能把時間安排得早一些,最好能在劇組開工前,或者幹脆安排在收工結束後。
陳一哲一問開始和收工的時間,好家夥,一個仿佛要粉絲們去趕早集,一個仿佛出門吃夜宵,
“藩導拍戲這麽趕?我們不是投了錢嗎,他付不起劇組人員的日薪嗎?”陳一哲上次看了鄭由發來的江啓軒的照片,覺得他太瘦了。聽說馬上青少年時期的戲份就要結束,到時候江啓軒就能把體重加回來了,這才作罷。
“還好,劇組裏大家檔期都挺空的,待在Q市不拍戲反正也沒別的事做。早拍晚早收工。”江啓軒回道。
藩建樹若是聽了這話直想喊冤枉。要是江啓軒想歇,他哪敢硬拉着江啓軒繼續拍。分明是江啓軒看時間有空餘就總要再試試,連帶着周圍的演員們也跟着上頭了,有一點小毛病就整段重來,他這個當導演只是順勢而為啊。
藩建樹曾覺得是他們劇組花錢請了江啓軒來演劇中的重要角色。但他越來越覺得,這情況反倒像是江啓軒帶着錢來劇組裏請全組人和他一起發光發熱……
雖然心裏這麽念叨着,但藩建樹還是很慶幸當初拉下面子去請了江啓軒。敬業事兒少就不說了,更難能可貴的是他雖然經驗不多,但卻能很好地融入整體。許多年輕的演員和老演員配戲的時候,演技雖然過關,但總覺得仿佛兩邊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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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輕巧,但“不出戲”對于演員來說可是很重要的條件。
對江啓軒八百個滿意的藩建樹,聽說星月娛樂想挪出一點時間讓他的粉絲探班,毫無異議地答應了。別說騰出上午一小時,哪怕騰出一整天都不是問題。
江啓軒的粉絲聽說星月終于願意松口組織官方活動了,仿佛做夢一樣。他們入坑這麽久這可是頭一次。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沒有親眼見過江啓軒,剩下百分之一裏有做綜藝節目的現場觀衆時見過的。還有寥寥幾個在S市私下偶遇過,衆人公認江啓軒不怎麽出現在公共場合,這幾率小得可以去買彩票了。
劇組在Q市,大多數粉絲想去探班都要搭飛機特意去,不少人有心無力,還有工作抽不開身的,以前提前開始遺憾了。好在星月終于開放了江啓軒的官方活動,讓他們看到一絲希望。有一就有二嘛!
陳一哲把時間安排在了次年一月。組織需要時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江啓軒自己希望等體重恢複正常了再與粉絲見面,免得他們瞎擔心。陳一哲知道這分明是一個營銷敬業演員的好機會,但江啓軒偏不喜歡出現在熱門上,指不定他的“那位”也不喜歡,陳一哲幹脆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讓粉絲們去劇組走個流程見個面,知道他還活得好好的就差不多得了。
探班活動在官網上順利組織着,時間很快來到了年底十二月二十四日。
鄒晏鳴在月初收到了跟蹤偷拍的鄒振榮與情人的照片後一直想和外祖父母單獨談談。可惜不巧,當時二老一個去了國外,一個在外地,直到前天才回S市。
鄒晏鳴打電話過去說有話要和兩位老人說,他的外祖父母就說不如二十四號一起去餐廳吃個晚飯,把一家人都叫上,畢竟鄒晏鳴已經很久沒和家裏人一起過過生日了。
鄒晏鳴拒絕了,又一次嚴肅地申明此事不能告訴他的父母,要和二老私下單獨聊聊。聽他語氣這麽嚴肅,兩人還以為是生意上出了什麽大問題,變得有些緊張。
至于生日晚飯的事,鄒晏鳴沒搭茬。他約好了中午去外祖父母家談話,等知道事情後,他估計二老也沒什麽心情和他吃晚飯了。
中午來到外祖父母家,鄒晏鳴耐着性子和外祖父母吃了頓飯。保姆做完午飯就被打發走了,餐桌上只有他們三個。
外祖父母有一陣子沒見到鄒晏鳴了,對他和顏悅色,還給他親手泡了茶喝。鄒晏鳴笑着道謝,帶着點到為止的尊敬。
人老了會變很多。鄒晏鳴坐在餐桌旁安靜地吃着飯,聽兩個老人絮絮叨叨地和他說着話,感情和睦,話中還時不時談起謝怡暢和鄒振榮,他恍惚地想起非常久遠的的舊事。
外祖父母是因為事業和雙方家庭走到一起的,本身感情并不深,年輕時經常吵架,這是鄒晏鳴聽母親謝怡暢回憶時說的。
外界都說二老非常寵愛獨生女謝怡暢。實際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情況下确實如此,但據謝怡暢說,她小時曾經數次聽見父親抱怨母親只生了一個女孩,将來家業無人繼承。她的母親是個脾氣暴的,回罵他瞧不起女人,以後謝怡暢肯定也會和自己一樣是個女強人。
總之這麽磕磕絆絆地吵了很多年,兩人到底也沒有離婚。鄒晏鳴的外祖父抱怨歸抱怨,還是接受了只有一個獨生女的事實,沒有生出別的歪心思來。
謝怡暢沒有成為女強人,同時也因此對包辦婚姻深惡痛絕,當年和鄒振榮戀愛後不顧雙親反對,一哭二鬧三上吊要和他結婚,說如果不同意,她就自己嫁到外地去。
二老年輕那會兒很少有時間陪伴她,可能所謂的“寵愛”也包含了一分愧疚,最後還是松口同意了。
鄒晏鳴的記憶中,他的童年時代家庭分工十分奇怪。謝怡暢雖然是家庭主婦,但并不會打掃下廚,家裏的一切都是保姆阿姨打理的。鄒振榮因為協助謝家經營企業,工作十分繁忙。偶爾回家遇到外祖父母,經常會被兩位老人拐彎抹角地批評一頓。
後來鄒晏鳴知道其他家庭往往是隔代親,可謝家很不一樣。謝怡暢和鄒振榮從不管他的學習,反而是外祖父母十分嚴厲。雖然他們也會笑眯眯地給摸他的頭,但也會立刻板起臉來教訓他,話裏三句不離“你是唯一的繼承人”,“以後謝家都要給你”,“不許和那些不學無術的小孩兒玩”。
甚至在他還不懂什麽是“生孩子”的年紀時,外祖父偶爾會感嘆着,以後等他結婚後一定看着他多生幾個曾孫,而且要姓謝。這樣自己才能含笑九泉。
鄒晏鳴不知為何每當這時都有一種本能的不适和想要逃跑的感覺。
反倒是當年的鄒振榮總和他說,不用在意外祖父母說的話,他這個當父親的只希望鄒晏鳴能無憂無慮地長大。
當時還小的他是真心相信,父親才是為他好的那個人。
後來他年紀大一些了,漸漸懂了謝家的處境。雖然打心底無法認同外祖父母的話,但鄒晏鳴意識到——的确。似乎如果自己不成器的話,那謝家的未來就無人可依了。
在這種超乎同齡人的自覺下,他和兒時的同伴們分道揚镳,獨自面對所謂的“責任”。
“晏鳴啊,你這次來找我們到底想說什麽啊?”外祖母見鄒晏鳴光吃飯不說話,表情也冷冰冰的,憂心地問道。
“吃完了再說吧。”鄒晏鳴淡淡道。
見他這麽說,二老點點頭不說話了。
鄒晏鳴從遙遠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外祖父母的确變了。也許人老了會變得軟弱,又或者是老人也都“欺軟怕硬”。
鄒晏鳴雖然沒有出櫃,但從未表示過半點對女人的興趣也是事實。外祖父很早以前就經常介紹朋友家的孫女想讓他早點結婚,或是催他自己找。他一直含糊其辭地混過去,直到重生後,已經沒有耐心的鄒晏鳴終于懶得應付,冷着臉叫他們別提這事,再說他直接就走人。
本以為二老會憤怒,卻沒想到他們吓了一跳,竟然真的不敢提了。
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和家人們相處,鄒晏鳴覺得很疲憊,同時也覺得很悲哀。
現在他要在這只有外表光鮮的家上再重重地落下一刀。
吃完飯後,鄒晏鳴也不鋪墊了,在客廳坐下後直接從公文包裏甩出了照片。
他的外祖父母先是疑惑,不知道他一言不發拿出照片是要幹什麽。照片內的光線并不好,四周很昏暗,只有沒有拉上簾子的房間內有光,從窗口能看到兩個親密的身形抱在一起,女方只穿着睡裙。
“這是鄒振榮。”鄒晏鳴道。
他這一句話讓二老如遭雷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他吃我們的住我們的,怎麽敢這樣對怡暢?”
“這是什麽時候的照片?你怎麽拿到的?“
兩人拿起老花鏡戴上反複确認,拿照片的手氣得發抖。
鄒晏鳴看在眼裏,沒有把包裏的後面幾張照片拿出來。
他派去的人蹲點拍到了第二天鄒振榮離開房子的正臉,傍晚時分那個女人也出來了,同樣被拍得很清楚。
那張臉,和鄒壹辛太像了。
或者說鄒壹辛太像她了。鄒晏鳴相信只要那照片一出,外祖父母很快就會明白其中的關聯。但看樣子他們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經不小了,還是循序漸進地說吧。
“我之前察覺到他出差的動向和說給我聽的不一樣,問了公司的人也說不知道,覺得奇怪就派人去跟了。此事目前沒有別人知道了。”鄒晏鳴随口編了個理由。仔細想哪會有孩子因為這點小事就懷疑從無前科的父親,只是外祖父母根本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你媽知道了嗎?你和她說了嗎?”外祖母神色緊張地問道。
“還沒有,她要是知道了現在家裏會這麽平靜嗎?”鄒晏鳴道,“現在我還只有一張不算清楚的照片,清晰度也不夠,希望您別告訴母親。她藏不住事,萬一直接去和鄒振榮對峙,反而事情該不好處理了。萬一鄒振榮把她哄好了……”
“哄好?不可能!離婚……必須讓他們離婚!這個忘恩負義的玩意,把我們當什麽了?”外祖父氣沖沖地拍桌子,一副心氣不順的模樣。
“的确,就這一張黑燈瞎火的照片,怡暢她可能真的不會信。你忘了她多胳膊肘往外拐了?”外祖母也氣得直捂心口,唉聲嘆氣。
鄒晏鳴自顧自繼續道:“雖然有點模糊,但照片上的這個女人看起來年紀至少有四十了。雖然只是我的推測,但既然都找了,為什麽鄒振榮不找個年輕的?”
照片上的女人身材苗條,看臉也還是個美人,但确實不年輕了。除非鄒振榮就喜歡這樣的,還有一種可能。外祖父母遲疑了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說,從很久以前開始,就……”
“只是我的推測。我會繼續調查這件事的。在沒有更多消息前,請二老別和我母親或是任何人提起,免得打草驚蛇。不論我的推測是否正确,鄒振榮他最後都一定會淨身出戶的。不用操心太多,保重身體要緊。”鄒晏鳴将照片從外祖父手裏抽回來,他不會留照片在兩位老人手上的,避免節外生枝。
“那你讓我們幹坐着?”外祖母急切道。
“外祖父母你們都漸漸淡出企業了,享清福就是了,我不想你們煩心。只要別放權給他就翻不出什麽花樣來,至于公司的事和調查,我都會負責的。還有就是等更确鑿的證據拿到手後,這件事還得你們和母親說。我開不了口。”鄒晏鳴道。
兩人點了點頭,當兒子的的确不好開口。就讓他們這倆老的當一回惡人吧,如果謝怡暢不願意面對現實,他們也只能把她罵醒了。
鄒晏鳴不想自己說的原因并非他們所說的那樣。經歷了這麽多,他早就能夠做到面無表情地把這些破事毫無保留地說出口,只是他不想再面對一次瘋了一樣砸家具扔東西的謝怡暢了,他對付不了這種歇斯底裏的人。
果然,爆出這樣一個驚天秘聞後外祖父心神不寧,完全忘記了說晚上要慶祝生日的事。不過就算記得,估計他們也沒有這個閑情逸致了。
“我是從公司裏趕過來的,下午還有會,我先回去了。如果有情況我會再來的。對了,記得要按時吃降壓藥。”鄒晏鳴看了眼時間,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你去忙你的吧。只是就算沒有情況,你也可以時不時回家來坐坐啊。”外祖母起身要送鄒晏鳴。
鄒晏鳴聽到“回家”一次,停頓了一下。
或許兩位老人還不知道,每次單獨坐在他們面前,那些幼時被壓得喘不過氣的回憶就會湧上來。他根本無法在這裏得到精神上的放松。
“有空的話。”鄒晏鳴點點頭。只希望等知道自己和男人交往後,他們的态度還和現在一樣溫和。
離開外祖父母家,鄒晏鳴回到公司。他對外祖父母沒有說謊,下午确實還有會議要開,不過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其實挪到下周也一樣。只是反正今天也沒有其他安排,他就沒有推掉。
不過這天晚上他沒有安排其他事。別人要過節,他則想把時間空出來。他還記得去年這一天江啓軒給自己打來了電話,當時他們的關系與現在截然不同,但那是他這輩子收到的最有意義的祝福。時隔一年,誰能料到彼此的感情會走到這一步?
鄒晏鳴看了看時間,江啓軒早上很早就開工,至少會拍攝到晚上八點以後才結束。現在他應該還在片場工作。
想到江啓軒,鄒晏鳴的表情便柔和了幾分。
秘書見到鄒晏鳴今天天還沒黑就收拾東西了,以為他晚上有飯局。一看竟然沒有安排,驚訝道:“您這是要回家了嗎?”
“對。還有什麽事嗎?”鄒晏鳴頭也不擡道。
“沒、沒事!”
秘書心道,他從網上得知江啓軒去外地拍戲了。怪不得,自從這個月他沒來找鄒晏鳴吃午飯後,鄒晏鳴下班時間也變回去了。原來這是一套組合效果。
老板除了工作和江啓軒,私下大概沒什麽別的娛樂活動了。秘書可憐兮兮地想着,人和人真不一樣。比如自己就有很多喜歡的娛樂活動,但他要是不工作就沒錢娛樂。
鄒晏鳴開車回家。明知道江啓軒大概還沒收工,他卻總是忍不住用餘光去看時間,總想着對方什麽時候會打電話過來。
平安夜的路上有些擁堵,冬天太陽落山得又早,等鄒晏鳴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他上樓後便察覺出不對勁。不光玄關口多了雙鞋,而且屋子裏燈還亮着。從客廳到餐廳,燈火通明的。
鄒晏鳴愣了愣,連忙步伐急促順着燈往屋內走去,還未穿過餐廳就聽到了廚房裏抽油煙機清晰可聞的聲響。
“你……你怎麽在家?”鄒晏鳴隔着老遠就驚訝地詢問道,估計是抽油煙機的聲音太大所以廚房裏的人沒聽到他回來了,所以他特意提高了音量說話。
果然這次江啓軒聽着了。只見從廚房裏探出半個身子來,他手上還拿着鍋鏟:“surprise?”
“既然要給surprise,你就把門口的鞋藏好啊,燈也全開着……”
鄒晏鳴忍不住笑了,走向江啓軒和他在油煙味中親吻。這是他聽過最平淡卻最動人的“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