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母親
第19章 母親
第二天是周六,席秉淵一清早便去了醫院。
醫院總是一個找不到空閑時刻的地方,即使是清早,在挂號處就已經排起了長隊,席秉淵在車上遠遠地看了眼那些面帶各色情緒的人群,便開着車徑直去了住院部。
他來看望他的母親。
一位操勞了半生,卻在下半輩子因胃部疾病折磨而沒能過上好日子的、勤勞樸實的女性Omega。
席秉淵推開房門,一陣淡淡的花香便随着陽光溢出那一道淺窄的罅隙,鑽進了席秉淵的鼻尖。
席英已經醒了,穿着寬松的病號服,她正在坐在病床上,正對病床的電視機上正在放着早間新聞,女主播職業化的播音腔透過電視機的音響傳遞出電流混響獨有的不真實感。
席秉淵把手中的鮮花放在一側的桌子上,再去取出花瓶中萎蔫的花枝。
席英因常年卧病而顯得消瘦,與身型颀長有力的席秉淵不同。而她的眉眼也與席秉淵的鷹隼般的冷厲并不同,是一雙很溫和的杏眼。
席英微笑道:“來了。”
席秉淵微微點頭,繼續手上的動作,将鮮花在花瓶中換好,再把換下來的花包在報紙中放在門口:“媽,吃早飯了嗎。”
席英放在手中的遙控器,輕柔地看向席秉淵:“我吃過了,你呢。”
“嗯。”
席秉淵将帶來的補品放到一側櫃子上,随後又走到窗邊為席英打開窗戶通風換氣。
“哎,快坐吧,你每次一來就忙這忙那的,我一個人,也沒什麽東西要布置的。”
“閑着也是閑着。”
席英笑:“知道你孝順。”
但她也只是笑了一下,便收下了笑容。看表情,她似乎想要開口,卻欲言又止。
“……”
席秉淵看到母親的神情,面上的表情也淡了淡,他自然知道母親遲疑的言下之意。
在某些方面,他的母親與江然很像,他們都是太體面的人。
這樣的人會過分內耗自己。
于是席秉淵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淡,主動坦言道:“前段時間我沒來,是在處理一些……私事。”
席英緩緩地眨了眨眼,她當然知道那所謂的“私事”是指什麽。
半晌,她垂下眸:“……媽不好幹涉你的生活。”
她緩緩抿起嘴角,目光落向窗外,變得有些渺遠:“……你從小就是很有主見的孩子。”
“我和知木是和平分手。”
“……你們都是很好的孩子。”
“……”
“那個叫江然的孩子呢?你們……相處地怎麽樣。”
席英忽而擡頭,一雙杏眼直直地望進席秉淵的雙眼中,沉靜而柔和。
席秉淵微微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停頓了一下,緩緩道:“他……他很好。”
他垂下眸,似乎是在思忖,再開口時聲音很輕:“他和知木很不一樣……他很有趣很鮮活……你會喜歡他的。”
席英細細地觀察着席秉淵在說話時的神情,在見到席秉淵提及江然時那一抹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溫和時,她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氣。
她自然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人,席秉淵什麽時候說真話、什麽時候說些善意的假話,她能分辨出來。
她看得出來,在談及江然時,席秉淵流露出來的是真實的笑意。
祈知木是個很好的孩子,兩人在一起的三年她也看在眼裏,對于兩人如今的分手,她雖有遺憾,卻并不感到過于震驚。
所有的事情追根溯源起來都是有跡可循的,兩個很好的人未必很适合在一起。
席秉淵和祈知木就是這樣的一雙人。
她笑:“那就好……”
席秉淵看着母親的笑容,也是淡淡地笑了笑。
江然很好,但是以自己目前與他的關系來看……恐怕江然是不會來探視他母親的。
這并非江然的分內之事,自己若是提及反倒顯得冒犯,只是會苦了心思敏感的母親。
不過按照他對母親的了解,她就算擔憂也只會默默放在自己心裏,不會說出來讓他難做的。
他在很多時候倒是希望母親不要表現得很這麽過分體貼。
這時身後的房門口忽然傳來了響動,席秉淵微微轉過臉,只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出現在門口。
席秉淵認出那是母親的主治醫師。
于是他略微向對方點了點頭:“李醫生。”
席英也在病床上坐直了身體。
李醫生對席秉淵笑了一下:“席先生今天來了啊。”
“最近席阿姨的情況比較穩定,整體狀況很不錯,修養到後續指标合格,就可以準備手術了。”
席秉淵微微點頭:“那就好。”
“暫時還要再觀察兩周。”
“多謝李醫生。”
“不必。” 李醫生輕笑着搖了搖頭,“都是份內的事。”
說着,李醫生便走向病床一側向席英聞訊起一些身體上的情況問題。
席秉淵站在一側,望着正在交談的兩人,目光逐漸深邃起來。
對于母親,他總是心懷感激的,是母親養育了他,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撫養他長大,全力支持他上學,才讓他有了今天。
他總是想要報答母親。
但他也知道,母親最大的心願恐怕就是想要看着他結婚生子。
而不論是祈知木還是江然,席秉淵心中都很清楚,他們都不會是他孩子的另一位血親。
不合适。
從很多種意義上來說,他與他們之間,還是存在着那麽一道遙遠的溝壑,無法輕易地跨越。
不論是他想要過去,還是他們想要過來,都是何其地不容易。
“……那我就先走了,你注意休息。”李醫生結束了常規的問詢,向兩人道別。
席秉淵從思考中回過神來,向李醫生點了點頭,目送着他離開。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很輕的呼喚。
席秉淵回頭:“媽?”
席英微微擡起頭,目光含笑:“抱歉啊……我這身體一直這樣……讓你這麽忙還得擠時間……”
“媽。”席秉淵故作嚴肅地打斷她的話,“說什麽呢。”
席英也只是開個玩笑,于是她目光柔和地拍了拍自己病床的一側,示意席秉淵過來坐下。
席秉淵順勢坐到她的床沿上。
席英溫柔地注視着席秉淵的雙眼,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可以的話,帶那個孩子來看看我,好嗎?”
席秉淵注視着母親溫和靜好的雙眼,不着痕跡地頓了一下,随後他緩緩地點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