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互穿的第62天
第62章 互穿的第62天
邊鹿站在路邊, 看着頭頂熟悉的銀杏樹,冰涼的雨打在臉上,像是打進了她的靈魂。
靈魂深處還在痛着, 跳脹的太陽穴,撕裂的五髒, 所有的痛覺都随着靈魂一起進入了這具身體, 她卻無法調動任何一塊面部肌肉, 無法把痛苦表露在臉上。
她很痛,真的很痛。
不止靈魂在痛,身體還像也在痛着。
她好像聞到了龍井的味道,那是她的信息素, 可又好像沒有聞到, 好像只是雨水沖刷銀杏葉的灰土味。
耳邊似乎有車水馬龍,又似乎沒有。
旁邊似乎有人走過, 似乎也沒有。
她看了眼周圍, 一切都朦胧的像是隔着厚厚的紗,她不知道該往哪走,也擔心自己一腳下去不知道會掉進什麽萬丈深淵。
只有眼前的銀杏樹清晰地搖擺着頭頂,只有樹下這一片可以看清的空間。
她為什麽會站在這裏?她突然有些記不清了。
她望着那銀杏樹, 拼命的回想, 拼命地想。
她……想起來了。
她在實驗室做實驗,她……被岑清珂叫了出來。
岑清珂心情不好, 強制誘導她發了熱,然後……把她丢在了路邊。
對的,是這樣, 她記起來了。
她在發熱, 可她怎麽又聞不到龍井香了?
她緩緩摸了摸後頸, 後頸冰涼涼的,不像發熱的樣子。
她記錯了嗎?
她又摸了摸,好像又熱了。
她一定是發熱嚴重,五感有些失常了,之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發熱期被岑清珂反鎖在家裏,沒有抑制劑,沒有信息素安撫,她受了太久的折磨,看不清東西,聽不清聲音,聞不到味道,連掐自己都感覺不到痛。
她發熱了,她得去醫院。
邊鹿這麽想着,卻沒有動,依然仰頭望着銀杏樹。
她發熱了,她得去醫院。
邊鹿又這麽對自己說了一遍。
可腳好像不是自己,它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渾身都痛着,依然不願意挪動半步。
你為什麽不肯走?你在等什麽呢?
你難道在等她嗎?
對呀,我還不能去醫院,我等那個人出現,等那個長得很像蘇意的人。
她不是死神,她是送我去醫院的人。
她長得很像蘇意,她還會……會抱我。
被她抱着,就像被蘇意抱着似的。
我想再她一面。
想……再被抱一抱。
她會來嗎?
她……
我……
我一定是發熱太嚴重了,怎麽會預知還沒發生的事?
我怎麽會覺得等下會有一個長得和蘇意一模一樣的人來救我?
明明是還沒發生的事,我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好奇怪。
為什麽我會覺得自己會出車禍死掉?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會重生?
我到底是誰?我到底……
頭好痛,心髒好痛,全身從內到外都好痛。
為什麽這麽痛,卻還能站得這麽穩?
那銀杏葉,好眼熟,好像落在我臉上的那一片。
真的好像,越看越……
頭頂突然遮過來一片藍,邊鹿看着那藍,恍惚地摸了摸。
這是什麽?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指尖痛到麻痹,她摸不出那是什麽材質,是紙的?布的?還是塑料的?亦或者只是一團空氣?
她好像聽到了有人喊她,可她聽不清楚,周圍都是嘩啦啦的雨聲。
她緩緩轉過頭,看到深印在腦海深處,怎麽忘都忘不掉的臉。
蘇意……
是蘇意嗎?
還是……那個長得像蘇意的人?也或者……真的是死神?
都說死神很體貼,會變成将死之人最想見到的,這樣收割性命的時候,會痛快一點。
她最想見的人怎麽會是蘇意呢?
很奇怪,好像又不奇怪。
“蘇意……”
她小心翼翼喊出這個名字,怕自己再自作多情,就像……就像上輩子那樣。
上輩子……對,她是重生過了的,這不是上輩子,她不是被岑清珂丢在路邊,她只是……
記憶又混沌了,她又記不清楚了。
她聽到眼前的人肯定地說,她就是蘇意。
真的是蘇意?不是她又一次的自作多情?
怎麽辦?好高興,可是萬一……萬一只是死神在欺騙我呢?為了讓我死得痛快一點,就騙我呢?
那個像蘇意的人,打橫抱起了她,就像上輩子那樣。
她第一次被這樣公主抱,感覺自己好像也被誰重視着,被誰關心着。
死神不殺她,卻要抱她走,這不是死神吧,死神殺人怎麽會這麽麻煩?
她也不是長得像蘇意的人吧,長得像蘇意怎麽會說自己就是蘇意?
所以……
她就是蘇意?真的是蘇意?
“這次,我沒有再自作多情吧?你……不是死神,真的是……蘇意嗎?”
蘇意沒有回答她,只是低頭看着她,眼眶莫名其妙紅了,滴滴的雨水順着臉頰滴落,像是蘇意在哭。
蘇意問她冷不冷。
她只覺得痛,不覺得冷,她渾身都很痛。
——這不是蘇意,只是長得像蘇意的人,不然她為什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果然不是蘇意啊……
——她就知道……
蘇意抱着她上了車,把她放在副駕駛,轉身就要走。
上輩子的記憶和這輩子無限重疊,記憶混亂的像一團迷霧,邊鹿好像又回到了上輩子,她不舍得像蘇意的人離開,想再多抱一抱。
她拽住了“蘇意”的袖子,像上輩子那樣喊了姐姐,上輩子的“蘇意”聽了她的“姐姐”就心軟了,這個“蘇意”會心軟嗎?
她喊了“姐姐”,喊了“抱抱”,可那個像蘇意的人卻還是不肯抱她,甚至都不想讓她拽她的袖子。
明明上輩子都不拒絕她的。
所以這不是上輩子,這個人真的是蘇意?
什麽前世今生?邊鹿意識不清的完全亂了時間線。
是蘇意啊……
是蘇意就不能随便叫姐姐,也不能随便要抱抱了。
上輩子的蘇意那麽讨厭她。
這輩子的蘇意是她的好閨蜜。
還有伯母。
伯母精神不好,omega和omega……不可以。
為什麽她會想到可不可以?
就算可以也不可以,她和蘇意是閨蜜,閨蜜啊。
閨蜜怎麽能……
閨蜜……
她回過神來,看着自己拽着的袖子,擡眸看向皺着眉扶着方向盤的蘇意。
她剛剛都做了什麽?她怎麽能那麽厚顏無恥?
蘇意一定覺得很惡心也很煩,怎麽會有她這樣的閨蜜?只會給蘇意添麻煩。
她松開了蘇意的袖子。
窗外雨還在下着,嘩啦啦的,比之前下大了些,銀杏樹的葉子被雨水打落,落在地上,昏白的路燈下也分不出是金黃色還是灰黑色。
這是和上輩子差不多的場景,所以她剛才是混亂了嗎?
她望着車窗外,忽略掉靈魂深處始終不散的痛楚,努力撥開腦海中的迷霧,努力回憶着。
她……想起來了。
真的想起來了。
她是來阻止張連升的,她在洗手間給岑清珂打了電話,然後……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為什麽換回來之後她會出現記憶混亂?可能是……
邊鹿還在胡思亂想着拼湊着意識,蘇意突然從駕駛位過來,又跨在了她的身前。
光線被擋住,她被蘇意捧着臉,自下而上望着蘇意,不知道蘇意這是想做什麽,她想給出點回應,可臉部肌肉遲鈍的根本不聽指揮。
“看着我,我是蘇意,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你想讓我怎樣?”
逆着背後的光,蘇意周身暈着微茫,打濕的長發绾在腦後,幾縷發絲濕漉漉黏在臉側,直到脖子,勾勒出了修長的線條,鮮紅的唇沾染着水痕,熟悉的讓她就算再想欺騙自己,都騙不了。
這是蘇意,這真的是蘇意。
她不是上輩子的她,上輩子的蘇意也沒有在雨夜救過她,沒有聽到她的“姐姐”動容,也沒有聽到她說“抱抱”就抱了她。
她多希望……多希望那晚是蘇意。
如果是的話……如果……
如果是呢?她想怎麽樣?
她不知道。
她只是希望着,渴求着,就像荒漠裏遇上唯一的綠洲,希望它不是海市蜃樓,希望自己可以擁抱住什麽。
那隐秘的,從來不敢正視的念頭在心底悄悄冒了頭,她拼命把它按壓回去,上輩子不能,這輩子就能了嗎?
不能。
她和蘇意,不管是敵對還是閨蜜,都不可能有什麽。
蘇意……上輩子怎麽仰望都望不到的蘇意,這輩子願意和她做朋友,已經像做夢一樣了。
蘇意問她想讓她做什麽?她能讓蘇意做什麽?她什麽也不能,不敢,不可以。
“你太壞了,太狡猾太奸詐了,我不想聽的時候,你一聲聲的喊,我現在想聽了,你又不喊了,你怎麽可以這樣?”
她聽到了蘇意哽咽的聲音,這話太暧昧,太容易讓人誤會了,說的好像有什麽意思似的,這怎麽可能是蘇意說出來的話?
她明明已經清醒過來了,腦子又開始昏昏沉沉,不只是靈魂深處在痛,意識好像又開始不清了。
她又開始分不清楚,這到底是蘇意還是不是?
如果是,蘇意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如果不是,像蘇意的人又怎麽會對陌生的她說出這種話?
難道……這其實只是一場夢?
就像當初她猜測的那樣,她出了車禍,其實并沒有死,而是昏迷不醒,做了這樣一個重生的光怪陸離的夢。
是夢嗎?
她望着那不知道是不是蘇意的女人,那張臉,不管什麽時候看都很漂亮,可吸引她的卻似乎不是那缭繞的眼尾,嫣紅的嘴唇,不是那美麗的皮囊,而是皮囊下驕傲又堅強的靈魂。
她認識的蘇意,不管是上輩子讨厭她的時候,還是這輩子不讨厭的時候,都是驕傲的,任何人都無法踐踏的,就像皎月不可能被世俗污染,星辰不可能被魚目遮掩。
她認識的蘇意,值得所有人仰望。
她認識的蘇意……似乎還有些上輩子她不知道的一面。
她這輩子認識的蘇意,會耍賴,會撒嬌,會心口不一的一邊罵她一邊為她忙前忙後,會帶着她吃蛋黃派,會幫她做實驗,會罵她刷了她的錢,卻從來沒有收回自己的賬號。
她這輩子認識的蘇意,還有着她不知道的脆弱,讓她……心疼。
她突然有些控制不住,她不敢想象蘇意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那麽害怕在黑暗中兩人獨處。
蘇意承受的痛苦,是不是和她之前在醫院和洗手間經歷的痛苦一樣?甚至更嚴重?
心髒痛得幾乎無法跳動,她的五感這會兒有多遲鈍,她的感性就有多敏銳。
她知道她不能再想這些,可就是控制不住,她伸手抱住了蘇意。
蘇意踉跄了下坐在了她的腿上,生氣地掙紮着。
“你幹嘛?放開我!”
她松開了蘇意,看向了車裏的燈。
車燈是黑的。
車裏這麽暗,又是她們單獨兩個,蘇意不怕嗎?
腦中驅散的迷霧卷土重來,她呼出一口滾燙的氣,大約是滾燙的吧,她看到了淡淡的白霧散在眼前。
蘇意那麽怕單獨兩個人在密閉的黑暗空間,這裏路燈這麽暗,雖然還沒到黑暗的地步,可蘇意的習慣一定會開車內燈,蘇意為什麽沒開?
她恍惚地想笑一笑,可是臉部肌肉還是控制不住,擺不住表情,腦子又成了漿糊,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混沌的,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什麽時候是清醒的,什麽時候又是糊塗的。
這是夢啊……
剛剛不就确定了嗎?這是夢……
蘇意不可能不開車內燈,也不會主動跨在她腿上,剛剛還捧她的臉,說那麽暧昧的話。
真的是夢啊……
“你是蘇意嗎?”
邊鹿像是在問眼前的人,又像是在問自己。
眼前的人說:“不是!”
看吧,就是夢吧?怎麽會有人一會兒說自己是蘇意,一會兒又說自己不是?
是夢的話……那她是不是可以任性一點?
“你能……抱抱我嗎?”
即便知道是夢,她還是覺得羞恥,腦子又清醒又不清醒的,讓周圍的一切都感覺那麽真實,好像不是夢一樣。
夢裏的蘇意轉過了頭去,無聲地在拒絕她。
哪怕是在夢裏,蘇意也不願意抱她嗎?
可是蘇意,我沒有任何猥瑣的意思,我只是單純的想讓你抱抱我,就像上輩子雨裏那次,那個……像蘇意的人那樣,單純地抱抱我。
果然是她的夢,她才這麽想過,夢裏的蘇意就轉回頭對她說:“邊鹿,我不是蘇意,你想讓我做什麽?”
“抱抱……”
哪怕只是夢,也好啊。
話音未落,蘇意突然坐了下來,伸手抱住了她。
那感覺,虛假的有些真實,麻木的五感似乎感應到了胳膊勒緊她的壓迫感,感覺到了腿上的重量。
這個夢還真是逼真……
既然是夢,既然是……
她擡手摟住了蘇意,哪怕是夢,還是有點羞恥。
她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夢外的人知道,告訴了自己沒有猥瑣的想法,卻還是怕誰覺得自己猥瑣,可是這裏明明是她的夢,不會有別人知道,只有她自己。
她稍稍安心了一點,鼻翼間恍惚聞到了熟悉的奶香味,越來越濃郁。
耳畔傳來蘇意的聲音,原本清越的嗓音,這會兒像是塗了劇毒的蜂蜜,和奶香混在一起,致命的香甜。
“鹿……叫姐姐。”
“姐、姐姐……”
她的嗓音說不出的沙啞,她感受到了吻着耳垂的濕潤,遲鈍的五感似乎都回來了。
蘇意在做什麽?
她微微睜大眼,感受着蘇意細碎的吻從後而前,一直來到她的唇瓣。
蘇意在吻她。
她的夢裏,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終于感覺到了冷,那是發燒導致的寒冷,她甚至有些想發抖。
可那冷并沒有持續多久。
蘇意的吻,蘇意的擁抱,蘇意緊閉的眼睛,顫抖的睫毛,還有蘇意身後不時恍過的車燈。
一切都在蠶食着她的意識。
是夢嗎?
好像不是。
不是夢嗎?
好像是。
她好像不冷了,她有點熱。
不,她很熱。
外面下着雨,明明該是冷的,為什麽車廂的溫度卻在升高?為什麽連空氣都變得黏熱?
蘇意的唇緩緩撤開,像是缺氧似的,歪頭枕在她的肩膀,再開口的嗓音不是之前的清越帶着甜,而是和她一樣的沙啞。
“你身上好燙,我帶你去醫院,等、等我先打個抑制劑。”
說罷,蘇意竟然真的起身打開了抽屜,去摸抑制劑。
她睜着濕熱的眼,一把拽住蘇意,猛地把她按在了車前臺。
後頸終于克制不住,信息素破湧而出,龍井香瞬間溢滿車廂,混着濃烈的奶香味,香甜中透着微苦。
“這可是我的夢。”
我的夢裏,想做什麽都……可以吧?
蘇意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掙紮着,她靠了過去,嗅着那越發香甜的奶香味。
“姐姐,你好香……”
懷裏的掙紮停了,蘇意望着她,眼眸映着車外一晃而過的光,比明月星塵都要美麗。
姐姐,這是我的夢,我想對你做什麽,都可以的。
作者有話說:
感謝阝東~~包養議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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