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互穿的第30天
第30章 互穿的第30天
邊鹿夢到了前世。
那是剛畢業一年多, 岑清辭勢如破竹,先是娶了沈家的獨生女沈黎,拉到了沈家的大筆注資;又與當時風頭正勁的正明藥業合作, 在龐大的抑制劑市場占了一席之地。
岑清珂的父親十分高興,在慶功宴上大加贊賞岑清珂這個大姐, 甚至言辭間有讓岑清辭繼承家業的念頭。岑清珂滿肚子火氣沒處撒, 連夜開到了學校門口, 讓她馬上出來。
那時,實驗正到關鍵階段,她一刻不停緊盯着都怕出錯,根本不敢離開。
她耐心地在電話裏跟岑清珂解釋, 岑清珂卻不聽, 逼着她一定要出去。她沒有辦法,只能跟導師請了一會兒假, 白大褂都沒顧得上脫, 匆匆忙忙趕去了學校門口。
岑清珂見了她什麽都沒說,只示意她上車。
她看岑清珂臉色難看,換做平時絕對不會多說,可今天實在是擔心實驗, 就小心翼翼道:“有什麽事在這兒說吧, 實驗室确實離不開我,我最多只有……”
不等說完, 岑清珂突然冷着臉下了車,拽着她把她塞進了車裏。
門衛小劉趕緊跑了過來,問她有沒有事, 她只能搖了搖頭。
岑清珂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她問岑清珂去哪兒, 岑清珂沒說,只開着車不停地向前沖。
那夜沒有星辰,烏雲閉月,很快就砸下了雨滴,雨滴拍打在車窗,流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很快就變成了瓢潑大雨。
岑清珂突然停了車,車窗外模糊着變形的霓虹燈,雨刷唰嗒唰嗒不停擺動着。
岑清珂攥着方向盤,靠在駕駛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身上還穿着宴會的銀灰色禮服,水銀般的長裙順滑細膩,看着很美,卻是致命的Hg。
“我是不是很沒用?”
岑清珂的聲音冰涼涼打破了沉靜,嘩啦啦的雨聲變得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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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猜到了岑清珂不正常的原因,認真道:“我覺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才畢業四年,已經得到了董事會大部分人的支持,你跟的幾個項目,每個都超過了最初的盈利評估,你很優秀。”
岑清珂突然拍了下方向盤,砰的一聲,在這逼仄的車廂炸雷一般,吓得她本能的一個哆嗦。
岑清珂轉頭看向她,漆黑的眼瞳沒有高光,惡鬼一般。
“我這麽優秀,為什麽那個老頭子卻要岑清辭那個賤人當繼承人?為什麽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當時已經意識到了危險,本能地向後縮了縮。
“今天是專門給她開的慶功宴,沈家的人都在場,就算是為了穩沈家的心,你父親也肯定會多誇誇岑清辭,這很正常,你別多想。”
岑清珂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平時端莊美麗的臉,這會兒扭曲得可怕,唇瓣猩紅似血。
“連你也覺得是我多想?連你也覺得我不如她?!”
“我、我沒那麽覺得。”
那一瞬間,她有種胳膊要碎掉的錯覺,強忍着劇痛安慰着岑清珂。
可岑清珂一向固執,她認準的事,旁人說什麽她都不會聽,反而越聽越逆反。
她不敢說太多,可說得少了,又被岑清珂認為是默認了她的确沒用。
她越描越黑,不描也黑,只能選擇沉默。
岑清珂暴躁地掃掉了車前擺着的紙抽、擺件、手機架,還拽掉了挂在旁邊的“出入平安”,狠狠砸在了她身上。
小小的平安墜并不重,她沒覺得疼,可下一秒,岑清珂揭掉了她的阻隔貼,瘋狂釋放alpha信息素。
鋪天蓋地的信息素充斥着狹窄的車廂,濃度越來越高。她的信息素被迫釋放,腺體因為強制誘導充血腫脹,可不管她怎麽痛苦,岑清珂都只是冷眼看着,沒有像以往那樣嘲笑兩句離開,更沒有對她施以援手。
當時她已經無法思考,根本沒想過為什麽岑清珂沒有被她的信息素影響?
後來想想,岑清珂必然是有備而來,就是打算拿她出氣,所以見她之前已經注射了alpha抑制劑。
岑清珂冷眼看着她痛苦地蜷縮在車裏,各種難聽的話輪番辱罵。
岑清珂罵她放|蕩,罵她下流,罵她生來就是下|賤的omega,什麽原配的孩子?高貴在哪裏?哪怕現在考上研究生又怎樣?還不照樣是個看見alpha就只會搖尾巴的母狗?!
岑清珂罵夠了,突然探身開了她身後的車門,把她推了出去,然後砰地摔上門,一腳油門,濺了她一身的泥水,揚長而去。
她摔在在路邊石上,全身都在痛着,大雨澆得她睜不開眼,因為強制誘導升高的體溫降了些,卻也凍得她渾身哆嗦。
她腦中昏昏沉沉,試圖站起來,卻根本撐不起胳膊,高高的樹冠上,扇形的銀杏葉被雨水打落,啪嗒沾在她的臉上。
恍惚中,她好像聽到手機響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摸出的手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接起的電話,只知道接起來就聽到了蘇意的冷嘲熱諷。
“路亞宣是你妹吧?她現在快死了,你趕緊來人間極樂給她收屍。”
她不明白路亞宣出事怎麽會打到她這裏?
路家連姓都不準她用,路亞宣也從來不承認她這個姐姐,為什麽會打她的電話?
她當時神智已經有些不清,斷斷續續呢喃着“冷”。
蘇意頓了很久,問她在哪兒?
她說她不知道,她說雨好大,頭頂的銀杏樹太小,擋不住雨,她好冷。
然後,手機進了太多的水,黑屏了。
她蜷縮在路邊,被誘導的身體又痛又癢,難受得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對自己做點什麽,可她還記得這是在馬路邊,她拼命忍耐着。
還好雨足夠大,足夠冷,夜也足夠深,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偶爾過去的車輛也注意不到路邊地上還躺着個人。
她恍惚地半斂着眼,看着人行道下面的下水道,雨水彙集過來流入下水道,她的手機掉了下去,卡在了縫隙,上不去下不來,只能被迫承受着身後源源不斷的水流。
她想伸手把它撿起來,不管是幫它塞進縫隙掉進下水道,還是丢進垃圾桶它本來就該去的地方,都好過被迫留在這裏。
她艱難地擡起胳膊,冰冷的雨保留了她的意識,卻也帶走了她的力氣,她的手終于伸了過去,卻差一點夠不到。
就差一點,只一點點。
她虛弱地喘着氣,拼了命地伸長胳膊,雨水流進眼角又酸又澀,後頸的腺體滾燙的像是皮肉之下翻湧着岩漿。
明明那麽難受,她還是拼命想要夠到手機,好像那些壓在心頭的煩惱,這一刻都比不過拿到手機重要。
終于,她的指尖碰到了手機的塑料殼。
她喜出望外,習慣性地想笑一笑,可也只是扯動了下嘴角。
雨水中的手機又濕又滑,她的指尖勉強夾住一點,還沒等往回拖,手機又打滑了回去,還滑得更遠了一點。
她咬着牙,用盡全部力量試圖再去夠手機,眼前突然晃過黑影,本來就被雨幕遮掩的不怎麽亮的路燈被遮住,砸得她睜不開眼的雨也停了。
她看到絕對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蘇意,逆着光,撐着傘,傘葉歪斜着,大部分擋在了她這個外人頭頂。
“進水這麽嚴重,肯定用不了了,還撿它幹什麽?你的腦子也進水了?”
說着難聽的話,蘇意俯身撿起了手機。
她躺在地上,望着蘇意,頭有些歪,視線跟着有些歪,蘇意在她眼裏成了30°角構圖。
逆光而來,雨中撐傘,周身鍍着光暈,還長得那麽美。
“你是天使嗎?”
她眼神迷離地笑着,睫毛沾了太多水珠,看什麽都是五彩斑斓的。
——你來帶我上天堂的嗎?
——不,我怎麽可能上天堂,我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
——那麽……
“你是死神嗎?”
——長得像天使的死神。
“天使”嘆了口氣,俯身看了看她,蹙眉道:“沒有酒味,不是喝多了,你怎麽回事?”
——哦,是蘇意啊……
之後的事情她記不清楚了,連帶着夢也跟着模糊,她好像被蘇意抱了起來。
可是怎麽可能呢?
她渾身濕漉漉的,還沾着泥,蘇意那麽讨厭她,還有潔癖,就算日行一善,頂多也就是幫她打個120,她已經感激不盡了,怎麽可能親自抱她?
所以,她其實是個長得想蘇意的死神?
對,肯定是“死神”,不然為什麽會抱她?兩手抱着居然還多出來一只手撐傘,真的是“死神”呢。
她意識渙散地伸手摸上了“死神”的臉,只一下,胳膊就沒有力氣地垂了下去。
“你長得……好像蘇意。”
“死神”無語地白了她一眼,她不怕死神生氣,她都死了,還怕什麽?
她肆無忌憚地擡胳膊勾住了“死神”的脖子,兩條胳膊這樣搭着,還別說,居然不會怎麽掉了,還挺好。
“你、為什麽不笑一笑?我從來沒看過蘇意真心的笑……你和她這麽像,你笑一笑讓我看看好不好?肯定……很好看。”
“死神”頓了下,沒有說話,俯身把她塞進了車裏,扒下她的手也塞進車裏,可扒下左手,右手攀了上來,扒下右手,左手又攀了上來。
“死神”不死心地從她身後伸出第三只手,扒下左手,第三只手按住了左手,又去扒右手。
她突然很想哭,好不容易遇見這麽好看的死神,她還沒看夠呢。
她想求個情,讓死神別急着丢下她,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死神。
直接喊“死神”會不會不禮貌?喊奶奶會不會也不太好?阿姨?美女?
眼看右手就要被扒下來了,她急得掉了眼淚。
“姐姐……抱抱……”
*
蘇意看到邊鹿睜開了眼,高興地趕緊起身想按下床鈴讓護士過來,可剛離了椅子,邊鹿的胳膊伸了過來,軟綿綿勾在了她的脖子上?????
蘇意怔了下,随即看到邊鹿欠了欠身,另一條胳膊也勾了過來,趕緊伸手護在邊鹿腦後,生怕她不小心碰到腦後的傷口。
“邊鹿?你怎麽樣了?能聽見我說話嗎?”
邊鹿動了動唇,原本就是易上頭的體質,這會兒發着燒,白生生的臉紅彤彤的,好像懷春的少女,鹿眼濕漉漉望着她,卷翹的長睫微微顫着,吐出的氣息滾燙灼人,燒得格外紅豔的唇動了動,依稀在說什麽。
蘇意聽不清楚,湊過耳朵聽了聽。
“……你笑一笑讓我看看……好不好?肯定……很好看……”
——笑?她平時沒有笑嗎?
——再說這時候幹嘛突然提到這個?
——可能上燒糊塗了吧?
蘇意擔心邊鹿的傷勢,顧不得糾結這些細枝末節,伸手先按了床鈴,這才扒下邊鹿勾在自己脖子的左手。
“護士馬上過來,讓護士先給你看看。”
扒完左手扒右手,右手還沒等扒下來,左手又攀上來了。
蘇意無奈地繼續艱苦奮鬥,她怕動作太大不小心碰到邊鹿的傷口,只能盡量小幅度地扒手。可惜她小幅度,邊鹿軟綿綿的卻一點不知道分寸,都燒成這樣了還倔強地非要摟着她的脖子。
小護士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這個畫面。
小護士:激動,跺腳,想尖叫!
小護士神色自然地繞到床另一邊,伸出蠢蠢欲動的手。
“我幫你吧?”
小護士幫蘇意抓着邊鹿的左手,蘇意去扒邊鹿的右手,還沒扒下來,就見邊鹿突然吸了下鼻子,眼淚滾了出來,軟綿綿說了句……
“姐姐……抱抱……”
蘇意:“??????????”
小護士:“!!!!!!!!!”
蘇意僵硬了,小護士趕緊松了邊鹿的手,表情明顯不自然地兩根食指一起指了指病房門。
“我、我先去喊孫醫生。”
——天了個嚕啊!~昨天同學才說她的實習醫院住了個OO戀,沒想到今天我也撞上一對!還這麽好看!!!
——啊啊啊!!!激動!!!!!我要趕緊告訴她!我還要拍照!!!
——我這對兒肯定比她那對兒好看!
——我贏了!!!
——嗷嗷嗷嗷嗷!!!!
蘇意看了看小護士激動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眼淚汪汪的邊鹿,不自然眨了下眼,深呼吸了一口,兩口,再來一口。
“你、你果然是個綠茶,連、連omega都勾引。”
蘇意俯下身,張開手臂,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着,又深吸了兩口氣,輕輕抱住了邊鹿。
隔着病號服,蘇意依然能感受到邊鹿滾燙的體溫。
好燙,燙得心尖都在顫抖。
蘇意說不清自己現在什麽心情,又擔憂,又緊張,又……她形容不出來,全身的每一個毛孔好像都打開了,屬于邊鹿的體溫不停鑽入她的毛孔,幾乎要與她融化在一起。
她突然有些不能呼吸,心髒幾乎跳出喉嚨,跳得她難受。
別跳了,別跳!
難受死了,別跳了!
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住。
邊鹿摟着她的脖子,呢呢喃喃地不知又說了什麽,咬字很不清晰,她也心慌意亂的,一個字也沒有聽清。
她看着眼前嗫嚅的唇瓣,發燒導致充了血,豐滿的一條唇紋都看不到,吻下去應該會很燙,很彈,很……很軟。
之前親吻的記憶突然在腦海閃現,她幾乎已經想起了那種觸感,甚至覺得眼前的會更……更好。
她鬼使神差地一點點靠了過去。
病房門突然推開!
孫醫生領着小護士趕了過來,她趕緊撤開身,做賊心虛地呼吸都凝滞了。
“她、她她醒了。”
孫醫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別緊張,能醒就說明問題不大。”
“我、我我、我沒緊張。”
——他們沒看見吧?這樣子肯定是沒看見吧?
這輩子都沒這麽心虛過的蘇意眼睛都不敢跟孫醫生對視。
好在孫醫生根本不關心這些,只顧給邊鹿檢查。
蘇意松了口氣。
——真是中邪了。
孫醫生還沒檢查完,邊鹿已經再度睡了過去。
孫醫生道:“沒事,體溫已經在退了,她現在身體比較虛弱,多休息休息就好。”
送走了孫醫生,蘇意每隔二十分鐘測一次體溫,天蒙蒙亮的時候,邊鹿終于退了燒。
蘇意總算安了心,看了眼陪護床,又看了眼邊鹿,想了下,沒有去床上睡,而是握着邊鹿的手,趴在了床邊。
如果萬一再燒起來,她應該能早點知道。
這一覺睡得很沉,越睡越難受,她在夢裏想翻身都翻不動,頭痛欲裂。
恍惚中,她好像聽到了鄒醫生的聲音。
“該輸液了。”
——哦……該輸液了,該起來了……
她強迫自己睜開眼,全身酸痛的好像剛跟教練打了兩架。
尤其是腦袋,這頭,哦,這頭,幹脆割了扔了吧,要它何用?疼死了!
太陽穴突突跳着,腺體脹痛得她連脖子都不敢扭一下,右肩像是被狗啃了一口,整個肩膀都腫了不敢動。
這床到底是什麽違禁材料做的?她就是趴床邊睡了一會兒就睡成這樣?
倒是腳,腳好像不疼了。
眼睛适應了亮光,總算看清了眼前的人。
不是她以為的鄒醫生,也不是邊鹿,而是……她自己?!!!!!
誰能告訴她,她自己的臉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眼前?還一臉擔心的樣子?!
她可是表情管理NO.1!!
她激動的動了一下,痛得差點背過氣去。
“蘇意”趕緊扶住了她,熟悉的聲音說着軟綿綿的話:“別動,小心傷口。”
蘇意有了一瞬間地恍惚,分不清到底壓根受傷的就是自己,她們根本沒換回去過?還是換回去了,又換回來了?
邊鹿拘謹地坐在病床邊,想握她的手,似乎是不敢,手指動了動,又縮了回去。
“對不起,我要知道我們還會換回來,我就注意點兒身體,我……對不起,很疼吧?”
蘇意滿腹的抱怨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突然哽在了心口。
她閉上眼,擺了擺沒有輸液的那只手。
“去去,你輸着液,我也輸着液,靠我這麽近幹嘛?小心輸液管打纏,去你床上輸去。”
邊鹿不敢多說,推着自己的輸液架回了陪護床。
蘇意挪了挪,艱難地翻了個身,鄒醫生幫忙把原本抵在她腰後的被子從身前重新挪到腰後。
蘇意拽着被子角,朝下縮了縮,又朝下縮了縮。
輸液針紮在手背,冰涼的液體注入溫暖的血管;蘇意埋着頭,溫熱的眼淚濡濕了冰涼的臉。
窗外,秋陽不驕不躁,碧空如洗,偶爾的一絲雲絮綿綿如絨,遠處的馬路兩旁,銀杏樹黃了枝頭,扇形的葉子打着旋飛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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