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留下來
留下來
松陵城，一片廢墟的殷家宅院。
被大火焚燒過的院落此刻破敗潦倒，到處焦黑一片。然而本該無人光顧的地方卻多出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師尊？師尊你在哪呢？”蘇潤一邊努力捕捉着合歡宗大長老，也就是自家師尊的氣息，一邊小聲喊道。
而大長老本人此刻正忙着與易白沙留下的陣法搏鬥。
沒錯，被易白沙的陣法打了個灰飛煙滅的，并不是什麽殷老板，而是大長老假扮的。他卻沒想到平日裏看着不務正業的千奇宗小兒，釋放的陣法如此霸道。輕敵的後果便是沒有帶上更強大的防禦法器，導致這會兒有點吃力。
好在大長老好歹是精義中階的修為，雖然頭發被燒去了半截，總體來說有驚無險。
“潤兒。”他朝那紅衣女子喚道，“姓殷的那個老家夥，你處理好了嗎？”
蘇潤忙點頭，“按照宗主吩咐的，将他捆了丢到他練功的那鼎裏喂蛇了。我又将那兩條蛇剖了，蛇膽帶回去送給二長老入藥用。”
大長老點了點頭，又問道：“他那小兒子呢？殷子舟真正的弟弟。”
“宗主當時來晚一步，那個少年已經被他父親害死了，只是魂魄還沒來得及像他哥哥那樣被束縛，如今也已轉世輪回去了。不過這兄弟倆有這樣的父親，真是可憐，好在宗主替他們報仇了。”
“那就盡快向宗主複命吧，不過要小心，不要驚動了千奇宗的人。”大長老說罷又莫名嘆了口氣，“我們怎麽跟千奇宗那幫人一樣管起閑事來了？”
蘇潤也費解地搖了搖頭，“搞不懂妖王他老人家到底在想什麽，好像對那裏特別執念，離開了還要想盡辦法回去，偏偏還不肯用真實身份。”
“謹言慎行啊徒兒，別怪為師沒提醒你。趁着宗主在外游歷，你最好回去把那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處理一下。” 大長老好心勸告。
蘇潤頓時将眉頭擰成了麻花，自己與宗主雙修未遂那日，一時口快，将宗主不能人道之事說了出去，不知是哪個大嘴巴洩了秘，傳得滿合歡宗上下人盡皆知。
為了将功補過，她決定回去找二長老做上幾枚對症的丹藥，總不能耽誤了宗主修煉才是。
那邊師徒倆的善後工作做得盡職盡責，千奇宗這邊，楚雲歡師兄妹三人也要去向李漁複命了。一同捎帶着的，當然還有殷風和。
幾人将松陵城的事情向師尊一番禀報，李漁好奇地朝殷風和招了招手。
“孩子，過來，讓我看看你身上的邪氣。”
對上那雙溫和慈祥的眼睛，殷風和有一瞬間的遲疑，卻被楚雲歡輕輕推了一把。
于是當一只手抵上他的額頭時，他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黑，思維和意識仿佛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滿心警惕的人想要掙紮着清醒過來，可這幅半大少年的身子，已經是那日墜崖時妖王大人拼盡所有修為幻化而出的，哪有力量去抵抗問鼎境界修士的幻境的呢？
眼前人的抵抗，在千奇宗宗主看來實在微不足道，但他對這少年屬實興趣濃厚，随着他腦中的畫面一一展開，李漁看得津津有味。
那是一條蜿蜒與群山之間的溪流，于陽光的照射下如玉如翡、波光粼粼。半大少年提了一柄翠竹做成的魚竿，和一方草編的簍子，蹦跳着自山上而來。
好似已經是這裏的常客了，他很快選好了水流平緩的地方，随意撩起衣衫的下擺坐在光滑的大石頭上，悠然開始下竿垂釣。
許是少年的技藝高超，也許是這溪水中的魚兒與他格外相熟。不過半晌，那草簍已經滿載。
“笨蛋魚兒，怎麽總是這麽容易上勾？”
少年說着自掌心蘊化出絲絲靈力，輕撫過那草簍，而後一揚手将其傾倒而出。半天的戰利品瞬間又回歸了溪流之中，細看便會發現，他甚至幫魚兒治好了咬鈎帶來的傷口。
目送他們悠然游走，少年起身伸了個懶腰，臉上挂着一番心滿意足，便又将那魚竿打橫撐在肩膀上，愉悅地向山裏走去了。
許久未見過如此簡單純粹的幻境了，李漁心生感慨。他輕輕揉了揉那少年的頭頂，将人喚醒了。
殷風和的面色不善，他雖然并沒有剛剛在幻境中的記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但直覺這老家夥已經看穿了自己。
于是悄悄喚出了隐藏在靈海中的合歡宗宗主令，時刻準備有任何異動，便找人來幫忙。
然而李漁看着他的眼神分明越發柔和了，“你身上的邪氣我解不了，不過那也不一定是件壞事，他反倒幫你可以擺脫普通人的身份，從此走上修真一途。”
“師父，你是說他長出了靈根？”方青榆并未感受到這點，不解問道。
李漁搖頭，卻對着殷風和促狹地眨了眨眼，一副“你懂的”神态，而後說道：“他不需要靈根，也能修煉。”
千奇宗的衆人疑惑，楚雲歡只聯想到了自己，只覺得他大概率又一次看走了眼，而殷風和卻十分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麽。
自己身上根本沒有什麽邪氣，那是僞裝出來騙楚雲歡那些傻子們的。而自己是妖，妖修妖丹，自然不需要靈根，這個老家夥果然已經看穿了什麽，只不過尚不明白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宗主的話究竟何意，我若想修煉又當如何呢？”少年假意恭敬的問道。
“你可以先留在這裏。”李漁撫了撫長須，說得簡單直接，正合他意。
楚雲歡挑眉，心道這位這麽喜歡收徒的嗎，便問道，“師父要收他為徒？”
哪知李漁哈哈一笑，“我肯收，他也不肯拜，便不強人所難了。”
在衆人的疑惑中，殷風和趕忙躬身拜謝宗主收留。管他什麽藥，總歸自己達成所願留在這裏比較重要。
某妖王瞬間在心中大吼三聲，報仇有望！
“不過...”李漁略帶遲疑的聲音接續而來，“你身上的邪氣，在你自己有足夠的靈力壓制之前，尚且需要外力控制一下。最好的方法便是，每日浸泡藥浴半個時辰。”
“這...能不能不用三師兄的藥啊？”楚雲歡趁着陸浮沉并不在場，幹脆将心中的顧慮脫口而出。
李漁含笑，“乖徒莫怕，是我親自配的藥。”
殷風和心裏冷笑一聲，嘴上乖巧應下，已經打定主意絕不會碰這什麽藥浴。
然而等衆人告退出了持光殿，楚雲歡面露為難之色，她突然想起剛剛忘了問殷風和的住處。
方青榆似乎看懂了，回想昨晚的自己十分沒有大師兄的風度，于是立刻将矛頭對準一個不在場的人，善解人意地開了口。
“咳咳，小師妹，我覺得老三那裏地方寬敞，我看不如讓風和住在...”
誰料他話還沒說完，卻被易白沙用胳膊肘狠狠地搗了一下。
“大師兄，我有事向你請教，急！”
那人嘴邊帶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随手收好剛剛蔔算過的銅錢，而後将不明所以的方青榆連拖帶拽地拉走了，徒留楚雲歡呆立在原地，憂思更重了。
“姐姐，你在想什麽？”少年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姐姐二字叫得楚雲歡莫名心癢。
明明昨日還叫仙師呢，這孩子倒是乖巧。
然而乖巧的人自覺還不夠，聲音更軟了。
“我知道我住在閑草峰給姐姐添麻煩了，其實我只求有片瓦遮頭，不，哪怕是草棚、山洞也可...你們本就救了我的命，還好心收留我，我再無所求了！”
“你說得這是什麽話...”楚雲歡實在聽不下去了，趕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閑草峰那麽大，怎會容不下一個你。只是我這人修為實在稀松，也沒什麽像樣的法器，連飛舟都沒有，你若與我住在一起，出行恐怕都不便，你不要嫌棄才好...”
楚雲歡說得是實在話，今天為了趕上與師兄們約定的時間，她愣是拉着殷風和提早出發了大半個時辰，活活走到了持光殿。
畢竟自從來了千奇宗，腿上的肌肉都發達了呢。
“這能怪誰？明明有飛行功法，還不是你自己摳門兒舍不得用兌換？”系統适時吐槽道。
“求你別說話了，一個任務才給100，而一次性的功法你賣我30，是你傻還是我傻？”
殷風和自然聽不到面前人和系統的對話，只觀她臉上的表情屬實愁苦。一時有些摸不透真假，畢竟能放出那種該死的火焰的人，竟連禦劍都不會？
“姐姐，我不在乎的。你肯留下我，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無妨，這些都是小事，留在你身邊比較重要。某妖王陰暗的內心和純良的外表在這一刻的反差達到了巅峰。
“罷了...讓你享受一次吧，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哈！”
許是那純粹的笑容太過耀眼，又許是今天已經帶着人家爬過一次山了，難免過意不去。
楚雲歡眼一閉心一橫，豪橫地沖系統喊道，“統子，給我來一對兒隐形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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