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用黃金堆出的人生
第4章 用黃金堆出的人生
臨近夜深,黎若茗的三個室友陸續回來,原本安靜的寝室更靜了。
上大學之前,黎若茗對寝室生活和大學生活有過期許,但這些都在開學的第一天徹底幻滅了。只一見面,馮以萱和許一潇便擺出了天然敵對的架勢,爾後開始拉幫結派。馮以萱來找黎若茗,李依許則歸于許一潇的派系。
這幾年,寝室裏吵過的架也不少,但最後都吵不出什麽結果。漸漸地,吵架的頻率降低,所有人都埋頭做自己的事情,不随意說話。
整個寝室靜的可怕,但有時又讓人格外安心。
然而,今天許一潇回來了,這注定不會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果不其然,看着妝容精致,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許一潇,馮以萱當即發起了攻勢:“喲,這不是我們許大美女嗎今兒個怎麽有空光臨寒舍,不去你富二代男友那裏膩歪了呀難不成是被甩了”
話說到最後,已然染上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難得的,許一潇沒有回嘴,她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馮以萱,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除此之外,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其他人。
氣氛瞬間冷滞下來。
沒得到回應,馮以萱有點尴尬,但越看許一潇的身影,心裏越感到古怪。凝視了幾秒,許一潇倏然回頭,對上她的視線,冷笑着問:“看夠了嗎”
“……嗯。”
馮以萱下意識地收回眼,原先的圖像在腦海中定格住,精致的妝容也擋不住許一潇眼角的紅。遠遠去看倒也還好,近看卻無端讓人心悸。
轉過身,馮以萱擺弄着手機,唇被緊緊咬住,道歉的話語卻始終說不出來。她老是在心裏詛咒許一潇快點被甩,可現在難得說中,馮以萱又不大得勁,心裏又悶又燥。
等黎若茗洗了個澡回來,就看見李依許半蹲在許一潇身邊,悄聲安慰着她。但許一潇的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她趴在桌上,肩膀半聳着,起起伏伏,整個人哭的梨花帶雨。
半響,許一潇才擡起點頭,但只看了眼手機的功夫,她就猛然站起身,往外沖,摔門離開,原本靠在她身邊的李依許直接被甩的摔在地上。
“……神經病啊。”馮以萱皺着眉,小聲嘀咕了句,“失戀就失戀,現在還要禍害整個寝室,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聽到馮以萱的話,原本還坐在地上的李依許卻倏然朝她大吼:“馮以萱你怎麽不去死!”
馮以萱瞪大眼睛,錯愕地盯着她看。她知道李依許跟許一潇關系好,但再好也不會改變一個人的本性,李依許在邊遠農村長大,平日裏很少說話,說話也是輕聲細語,唯恐得罪人,現在卻為了許一潇朝她怒吼。
真是撞了邪了。
馮以萱翻了個白眼,本想裝作看不見,卻沒想到她想要偃旗息鼓,李依許卻咬着她不放。
“要不是你又惹她生氣,她怎麽會走明明是自己有錯在先,居然還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裏,吹着暖氣,真是讓人作嘔!”
馮以萱氣壞了,馬上站起身,要去找李依許算一算這筆賬,李依許卻一把抓過她,氣沖沖地将她推向另一邊,爾後也往外面跑去。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馮以萱的嘴卻還是不依不饒,她對着門喊:“真是無語。”
仿佛這樣許一潇和李依許就能聽到。
過了一會,馮以萱好似也冷靜下來,她收拾好東西,關掉小臺燈,爬上床。拉上床簾的時候,她順勢低頭看向黎若茗,氣呼呼道:“待會把門鎖了,反正她們也不會回來。”
黎若茗垂下眼,輕聲道:“算了吧。”
反正許一潇和李依許都有鑰匙,再不濟還有宿管阿姨會給她們開門,再再不濟她們也會敲門。
馮以萱哼一聲,徑自拉上床簾,将自己的身形隐去。
幾分鐘後,黎若茗才又聽到她的聲音——
“……就你是好人。”
她笑了笑,沒再說話,也沒鎖門。
*
那天之後,沈司聿始終沒有提及雨傘的事情,黎若茗便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沒注意到這把傘,抑或是不願花費心力在這把傘上。幾天過去,黎若茗也徹底将這件事情抛之腦後。
等黎若茗再聽到這個名字,就是在A大舉辦的校友會上。孟津舟遞給她一份名單,上面赫然寫着沈司聿的名字。
原來他也是A大畢業的,還是宏遠集團的副總。
看見黎若茗恍若陷入沉思,孟津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黎若茗柔柔一笑,語氣有點遲疑,“就是他好像是我家教學生的哥哥,一下子看到有點驚訝。”
孟津舟挑了挑眉,眉宇間盡是訝異:“你是說司聿哥嗎”
“對。”
“原來是這樣,沈潤說介紹給她堂妹做老師的同學就是你啊。”孟津舟笑了笑,打趣道,“原本我就想要把明舒介紹給你,沒想到被沈潤搶了個先。”
孟津舟的話裏話外盡是熟稔,他甚至還稱呼沈明舒為“明舒”,渾然一副兄長模樣。
黎若茗試探性地問:“你們都認識”
她知道孟津舟家境不錯,不然也不會大手筆地拉來贊助,坐上學生會主席的位置,但黎若茗沒想到他還和沈明舒家有着不淺的關系。
“對,小時候就認識了,我和沈潤算是發小吧。”
原來如此。
黎若茗腦海中的一層關系圖漸漸清晰起來,她嗯了聲,朝孟津舟笑笑:“傘我已經帶來了,上次謝謝你。”
“不用謝。”
孟津舟也笑笑,她不願意說的,他自然不會多問。
黎若茗又和他溝通了下細節,就拿着那份名單走了。孟津舟則繼續去找人溝通,但黎若茗走後,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說到“沈潤”的時候,黎若茗的反應很是平淡。
但一開始,在她問起“沈司聿”的時候,黎若茗的反應卻很是不尋常。
不尋常到讓他的心中平白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
黎若茗換好衣服,便站在固定的迎賓口等受邀的人來。
報告廳裏燈火通明,四處擺滿了鮮花,有的是學校準備的,有的則是校友送來的。秀麗鮮妍的花躺在精致的花束包裝紙中,毫不吝啬地散發着她們的清香。略微彎曲的花枝被帶着濕氣的花瓣遮蓋住,自然的美麗盡顯無疑。
頂燈被打開,筆直的光線聚在一個點上,許多個點便照亮整座報告廳。衣着考究的人來來往往,人人臉上都帶着禮節性的笑,溫和卻不熱情。
黎若茗盯着那些光看,又盯着來往的人看,眼神有幾瞬的飄忽。
一股酸澀從心底漫上來,脹滿整個心田,有一種莫名的向往在她的心裏悄無聲息地生根發芽,爾後她也默許了。
“黎小姐”
一道陌生而熟悉的聲音響起來,黎若茗回了神,下意識地朝來人微笑。
喬瞧也向她笑笑,問好:“你好,真沒想到在這裏也能看見你,是來做志願者嗎”
“嗯,好巧。”黎若茗回以一笑,又朝站在喬瞧身後的沈司聿說,“沈總您好,您的位置在前方8號,需要我帶您過去嗎”
喬瞧的耳朵瞬間立起來,他瞥了眼身後人,見他沒反應,當即心思活絡起來。他往不遠處望了一眼,爾後擺了擺手,笑着說:“不用不用,就一個位置,我們沈總哪裏需要人帶”
話音堪堪落下,一記眼刀就飛了過來,喬瞧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瞬間換了說辭——
“還是麻煩你帶一下路吧,黎小姐。”
“……”
黎若茗點頭應下,便朝着八號位置的方向走去,喬瞧沒着急跟上,而是等沈司聿先走過去後才跟在他身邊。
到了位置後,黎若茗微微颔首示意,見他們沒有別的事情,便又回到原先的位置。
“你話很多。”沈司聿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好助理,皮笑肉不笑,“要不要喝點水”
喬瞧讪笑:“……不用。”
沈司聿轉回頭,嗓音冷冽:“那也是,喝了水我怕你被噎死。”
“……”那真是謝謝您了。
過了會,這場聚會正式開始,報告廳內頓時又掀起一陣熱鬧。領導致辭歡迎後,又有人陸續上臺發言,黎若茗這些志願服務者便趁着這些個時候去吃飯休息。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黎若茗才重新回到報告廳一側的門口旁站着。
臺上還有人,他的聲音透過話筒被無限放大,一字一句格外的清晰。
也格外的熟悉。
思緒滞了幾秒,黎若茗才如夢初醒地緩過來,她終于看見了臺上人的樣子。
沈司聿。
剪裁有度的西服穿在他身上,卻有點別樣的味道。他肩寬,骨架卻不過分的大,收腰處也是正正的好。臺頂的光就落在他身上,映照着他,也襯托着他。
黑色在白色中闖出明顯的邊界線,由此便構成他的獨一無二。
很耀眼。
畢竟,用本就耀眼的黃金堆出的人生,如何能跌落至茫茫塵埃
黎若茗笑了,她收回眼,沒敢再看。沈司聿的感知一向很敏銳,她怕他再次發現,然後尋來。
但黎若茗忘了,站在高臺上的人才更能俯瞰全場,眼觀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