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女主視角
女主視角
有些人, 第一眼看到，你?就會覺得他與衆不同。
第一次見到陳池冽，是在陰雨連綿的天氣, 彼時教官讓人上臺表演。
在一衆歡呼起哄聲中, 他被人推上了臺。
光線不佳，人群中的少年譬如驕陽, 他垂眸而笑，在教官的威逼利誘下，唱了一首自作曲。
低沉的嗓音富有獨特的韻味，貫穿的不只是衆人的鼓膜，還像一場秋雨，滋潤了池今夏心?中的荒原。
晚上回宿舍後, 宿舍果不其然?再次讨論他。
“陳池冽, 大?帥逼啊，他今天唱那首歌還挺好聽。”
“哎, 軍訓不能帶手機, 早知?道錄下來了。”
從一開始讨論歌，再到成績樣?貌家世, 最後一致認為?，他是一中最帥的新?生。
“池今夏，你?覺得陳池冽帥不帥？”宿舍一人問道。
池今夏陡然?緊張起來，随即一想, 她們看不到自己的神色, 于是淡定地給了答案。
“跟你?們感覺一樣?。”
感覺挺有魅力。
宿舍歡呼。
“對吧, 我就說他是一中最頂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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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人家在重點班, 哎，羨慕一班的妹子。”
池今夏沒說話, 保持着一貫的沉默。
那時她高一，以為?伴随着時間的流逝，陳池冽這一名字會在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中淡去，可顯然?并非如此?。
課間十分鐘的走廊裏，她總能在人群之中精準看他沐浴在陽光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身邊的人說話。
學校的大?課間操，也很奇怪，總能在上千人的學生當中，一眼看到高瘦的他。
甚至在人滿為?患的食堂，他總是出現在自己身邊。
一開始，池今夏只把這樣?的感覺歸之為?膚淺、從衆的心?理。
就像，人們看到好看的東西會多?看幾?眼。
而她看到陳池冽，也大?抵會不自覺地關注一會兒。
直到後來，她沒想到。
對他的喜歡是持續性的動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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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高一還很悠閑，沒有高三一覺醒來五六張卷子的崩潰。
池今夏與蘇燃燃吃完晚飯去散步消食。
五點多?的操場仍有人跑步，怕擋道，她們便?來到下面的小?巷子走着。
一旁圍了不少女生，正在看着球場上輕狂恣意奔跑的少年，他搶到了球，手輕輕一抛，輕而易舉地入了籃筐。
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第一，也輕而易舉地奪得了衆人的目光。
“今夏，你?笑什麽？”耳畔是蘇燃燃的聲音。
池今夏連忙壓下嘴角，狀似不解地開口：“我沒笑啊！”
“哦哦，那可能是我看錯了。”
蘇燃燃沒懷疑，池今夏卻從那一天開始懷疑自己了。
或許，自己對陳池冽并不僅僅只是皮囊的好奇。
臉紅騙得過任何人，心?跳卻騙不過自己。
她想，自己可能真的栽在陳池冽身上了。
由疑惑得到論證，是在十一月初的一堂公?開課。
學校請來一位名師，為?了不傳出歧視普通班與重點班的說法，領導特意抽取一個實驗班，三個普通班前去試聽。
蘇燃燃下課去蹲坑，因此?她們來時位置只有第一排，池今夏與蘇燃燃剛坐下不久。
站在講臺上的老師，眉心?緊蹙：“最後一排的學生，全部給我坐到第一排。”
後面傳來第二排的議論聲。
“卧槽，幸好不是坐第一排。”
在老師再次要求下，最後一排的學生紛紛起身，認命地來到第一排。
池今夏目視前方，心?底無比緊張。
剛剛來到報告廳時，她就已經看到——陳池冽在最後一排。
但是當他再次來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池今夏也還是沒忍住心?跳了跳，她強行?壓下翹起的唇角。
因與他短暫同桌，打破了池今夏認真學習的計劃，整堂課有些心?神不寧。
在老師最後給出解答屏幕上大?題的時候，她餘光偷偷地看向?一旁的陳池冽。
他單手支頤，露出冷冽的下颌線，另外?一只冷白的手絲滑地轉着黑色的圓珠筆，整個人漫不經心?的懶散，卻舉手投足總忍不住讓人注目。
察覺到自己看了好幾?秒，池今夏收回了視線。
老師：“同學們，公?開課對你?們極其有益，大?家應認真聽講，向?認真的同學學習。”
“就像一進來，就明智選擇坐第一排的女生，而且我還觀察到了，你?們都是只帶草稿紙，這個女生還帶了筆記本，認真做筆記。”
老師看着池今夏，一笑：“同學，把你?的筆記本送上來，我投影給大?家看看。”
完蛋了，池今夏大?腦子瞬間浮現了這三個大?字。
如果是真的認真做題，她可以趁機讓陳池冽對池今夏三個字有些印象。
但現在，筆記本上……
老師目光如炬，洞察到在這個年紀，表情尚未很好掩蓋的學生的神色異常，她走下來，拿起池今夏的筆記本，翻開一看。
她語氣不可思議：“你?寫那麽多?C幹嘛？clear，設c為?輔助線，你?到底在幹什麽？”
感受到四面八方，還有陳池冽的視線看向?自己。
池今夏面色一紅，迅速道歉，而後道：“老師，我有點聽不懂。”
“你?是怎麽進一中的？”老師驚呼，随後是想想在公?開課，壓着怒火，“算了，認真聽吧，聽不懂的話，私下多?複習。”
池今夏羞窘到了極致，點頭。
老師把筆記本放回去，她剛要走，餘光瞥見旁邊男生的解題方法。
不止一種，還有很多?種。
這才是自己應該給學生樹立的好榜樣?，現在終于找對了。
老師拿起陳池冽的草稿紙，道：“同學，老師借上去講解。”
老巫婆一走，蘇燃燃附到池今夏旁邊，小?聲開口。
“你?厲害啊，嫌老巫婆煩，居然?用這種方式讓她出糗。”
“哈哈哈，數學課上寫clear（清楚地），她看來是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廢話那麽多?。”
耳畔傳來一聲極低地輕笑，是陳池冽。
池今夏覺得渾身瞬間變得緊繃，她大?腦一片空白。
他是在笑自己嗎？
可聽着那笑無嘲諷意味，她反而覺得他似乎挺開心?的。
陳池冽的草稿紙通過投影儀，陳列在巨大?的屏幕上。老師訴說着解題思路，四周安靜，池今夏擡眸，認真地跟着推理。
題目不難，能解出來不足為?奇，但能開辟多?種解題方法，就相當考驗知?識的連貫與拓展，還有思維的靈敏性。
講解完已經半小?時，老師笑道：“這位同學的解題很有新?意，思維靈敏，定是下了苦功夫，大?家應該向?他學習。後面的解題方法就不說了，畢竟這同學都學了高數，看來是要走競賽生這一賽道，多?說無益……”
池今夏茫然?地望着前方。
競賽生？他那麽厲害，應該會保送本碩博吧？
那是不是以後，很難再看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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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池今夏第一次了解競賽生。
學校選拔，市賽，預賽，初賽，複賽，省隊……
明明是很多?的程序，聽起來與做起來都覺得難度倍出。
但對他而言，應該會覺得很簡單吧？也應該會像年級上流傳的那樣?，他早早保送後，做山澗自由的風，興許不會再來學校了。
狹小?的屋子裏，手機屏幕亮起最後一條搜索。
——高一數學98分可以參加競賽嗎？
——不建議，競賽難度很大?，需要一定的天賦，外?加大?量人力財力的投入，小?心?得不償失。
池今夏垂首，看着草稿紙上自己用了兩種解題方法，而陳池冽用了五種，心?中澀然?更甚。
草稿紙設下C的輔助線，外?加clear在瞳孔不斷放大?。
clear是多?義詞，是明白自己心?意？還是清理不切實際的幻想？
學了這麽多?年的英語，對于自己的人生，連最基本的單詞都看不透了。
池今夏在這時候突然?清楚地明白，喜歡他這一件事情騙不了自己。
與此?同時，她也萌發?了一個大?膽的念頭，要不去送一封無人知?曉的情書？
他們不可能是好朋友，他也不可能喜歡自己。
如果真被發?現了，那時候他也應該進入競賽的訓練營，自己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惹他厭煩。
想到這裏，池今夏輕握筆的手微顫，不需要任何的技巧模板，她很快地寫完了一封情書。
反複地謄抄，反複地低聲念出，直到自己滿意。
直到第二天醒來，這個送情書的念頭沒有打消，反而愈發?強烈。
周末開學，池今夏刻意提前三小?時出門。
她沒有去學校，反而去了複印店，發?送了那一封後來打出來的電子版情書。
“老板，幫我打印。”
老板望着電腦接收到的文?檔，打趣：“小?姑娘，情書怎麽還從網上謄抄啊？你?也謄抄也應該多?複制點，顯得有誠意。”
池今夏笑：“沒事，反正他不可能喜歡我。”
她垂眼，唇微微顫抖：“我就是送着玩。”
情書很快打印好，老板遞給了池今夏，語氣試探：“真的不多?打印幾?份？我們家可便?宜了……”
池今夏委婉拒絕老板的推銷，她走進了一家店面。
裏面來來往往的都是學生，池今夏來到賣信封的地方，一眼相中梧桐流蘇挂墜的粉色信封。
身後傳來兩位女生的對話。
“哎，那個梧桐流蘇挂墜好看，你?怎麽買了這個？”
“算了吧，那個意象不好，而且價格又貴，我還是買這個。”
她們離開後，這一片區域只有自己。
池今夏踮起腳尖，輕輕拿下那一信封，手裏摩挲着梧桐挂墜。
在這時候，她陡然?想起了老師上周講解李清照的《聲聲慢》。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梧桐悲秋，象征凄涼悲傷。
反正他不可能喜歡自己，那用這一眼即喜的梧桐，正應此?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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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高一還不像後來的高三，每天中午都有無數的人在學習。
以至于那一封情書，是在一個燥熱的下午，一班沒人的情況下被送出去。
池今夏戴着口罩，頭垂得很低，快步走進了一班的教室。
在課間十分鐘的時候，她故意經過他們班無數次，知?道陳池冽坐在哪裏，也暗中了解他中午不會來教室。
來到陳池冽的位置，池今夏從寬大?校服口袋裏拿出情書，垂首正想塞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他書屜裏已有了很多?情書。
原來一中很多?人都跟自己一樣?，池今夏心?裏又酸又酸，也把自己的情書塞到了這十幾?封情書當中。
她動作很快，做完就走了出去，一切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下午吃完飯，池今夏回教室打掃衛生。
同組的兩個人已經掃完了地，她和蘇燃燃去倒垃圾。
垃圾房距離教學樓有一百多?米，二人提着大?垃圾桶向?前走去。
前面也有兩個女生，池今夏知?道，那是一班的女生，在大?課間做操時，其中一個女生還跟陳池冽說過話。
池今夏腳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幾?分，在與那兩人保持一定距離後，步子放慢。
“哎，你?有沒有送情書啊？今天監控壞了，難怪他會收到那麽多?情書。”
池今夏一怔，心?裏有些遺憾。
她知?道二人不會有結局，可又隐隐希望他或者旁人發?現送情書的人，也讓池今夏三個字被他短暫地記住。
可監控居然?壞了。
對話繼續傳來。
“送了有什麽用？他又不會看。”
“別啊，搞不好你?的就看了呢？好歹也同一個班。”
“算了，上次跟他說話，他都興致泛泛，而且這些情書現在還不是出現在垃圾桶？”
他不會看。
跟自己想的一樣?。
池今夏手指攥緊，纏繞在心?中的線驟然?收縮，腳下步子加快，在經過一班那兩個女生的時候，她眼神有意無意地往那裏看了一眼。
就那麽一眼。
她看到自己精心?挑選的粉色情書被壓在垃圾下，梧桐流蘇變得髒亂，還有些破損。
在這一刻，她才理解梧桐凄涼悲傷的含義。
風剎那變得料峭無比，池今夏收回了視線，大?步向?前。
情書混着垃圾，不久焚燒殆盡，要是，自己的愛也能因此?化為?灰燼就好了。
大?抵，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高一四班的池今夏曾送過一封情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