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第十二章
◎夫君重傷(二)◎
陸洛塵這次也受了輕傷,他是歸元老郡王老來得子,平日裏雖不着調,但謝南州在關鍵時候都會護着他。
故此,此次被蠻夷埋伏之際,謝南州有意讓陸洛塵先行逃離。
這廂,陸洛塵又從歸元王府爬牆逃了出來,無論如何也要探望謝南州的傷勢。
又見謝家幾人要啓程去藥王谷,他更是耐不住寂寞。
陸洛塵一襲寶藍色绫羅外袍,忽然一手捂着胸口,露出痛苦之色:“啊、啊、啊——本郡王心疼,只怕也被傷得不輕,不如與謝二一道前去求醫吧。”
說着,陸洛塵沖着衛慈眨了眨那雙風流丹鳳眼。
衛慈事先就知道謝南州今後還有大造化,自是不會太過擔心,被這麽一逗,噗嗤笑出聲來。
謝南州恰好看見這一幕。
衛慈一身淺碧色裙裝,梳了盤雲髻,發髻上僅插了一根素色流蘇簪子,白皙細嫩耳垂挂了簡易的珍珠耳墜,未施粉黛,卻也清媚姝色,這一笑起來,眸中仿佛落入了萬千縷日光,璀璨生輝。
謝南州幽眸微愣。
其實,衛慈的命數十分坎坷,被長寧侯府衛家遠嫁西洲,便是被當做棋子了。
在衛家當嫡女時,她的日子也不見得好過。
可方才那一抹燦爛笑意,她仿佛得到了過這世間最好的善待。
一個人能始終保持陽光并不可貴,可貴的是,歷經世事變故,還能初心如故、向陽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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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慈沒有留意到謝南州審視的眼神,完全被陸洛塵所吸引,勸道:“小郡王,藥王谷地勢險峻,孫神醫對解毒有奇招,倒是沒聽說過,他會治人心。”
她故意揶揄。
謝沐澤笑道:“二嫂,你有所不知,小郡王寧可被人打死,也不願意無聊死。”
謝三索性直接揭穿陸洛塵。
陸洛塵撓撓頭,咧嘴一笑:“本郡王當真破了一塊皮,這一身肌膚決不能有瑕疵,必須得去見見神醫,讨一副去痕膠膏。”
衛慈又是噗嗤一笑,無言反駁。
謝南州:“……”小郡王就是一個潑猴,有何可笑的?這衛家女與小郡王走得太近了!
謝老太太擔心孫兒的身子,催促道:“速速啓程吧。”
老人家是個人精,更是過來人,看着陸洛塵這花枝招展的風流樣,又暗中觀察了衛慈。
這個陸十六啊,實在被嬌慣的無法無天了,太沒眼力勁,新婦是旁人之妻,他如何能這般堂而皇之的“勾搭”。
謝老太太留了個心眼子。
*
西洲不像京都那般地域平坦。
這才剛離開城池,黃土官道上就開始颠簸了起來,謝南州此次是身受劇毒,只能乘坐馬車,衛慈身為侯夫人,就算只是名義夫妻,但也要上馬車照料他。
謝南州靠躺在馬車一隅,蕭挺俊美的面龐蒼白如紙,人已然昏睡了過去,發絲落下幾绺,順着他立挺的面龐落下,竟有幾分江湖浪蕩兒的蕭索模樣。
衛慈便就這麽盯着男人看。
謝雲音也在車廂內。
就在這時,車轱辘忽然從一塊碎石上輾軋而過,突如其來的變故,謝南州的後腦勺重重砸在了側壁上。
衛慈眼疾手快,立刻抱住了謝南州的頭顱。
她的動作果決迅速,不像是作僞。
謝雲音目瞪口呆。
只見她那個英明神武、不好女色、高山流水般的二哥,正被狐媚子緊緊抱在懷中,再看狐媚子高高鼓起的胸脯,以及她抱着自己二哥的姿勢,謝雲音不由自主的臉紅了。
啧,幸虧二哥處于昏迷之中。
她一邊時時刻刻防備着衛慈,一邊又暗暗搓搓的靜等看好戲,實在期待二哥突然醒來的表情呀。
這一幕,一定要告訴三哥四哥他們。
扪心自問,謝雲音一直以為二哥乃神人,刀槍不入,是謝家家主,永遠不會倒下,她還是第一次瞧見自家二哥倒在一個女子的懷中……
場面一度微妙。
衛慈沒有旁的“野心”,她懷中之人可是未來帝王吶,這一路颠簸,撞壞了哪裏可就不好了。她做了自己的分內之事。
再者,謝南州是傷者,她更是沒有将他視作男子了。
而此刻,謝南州已經醒了。
就在他的後腦勺撞在馬車側壁上的那一瞬,他就已經有了意識。
然而,察覺到自己被人抱住的瞬間,那股楚楚女兒香将他整個人包裹時,謝南州渾身僵硬,一動未動。
他的臉似是觸碰到了什麽柔軟之物,他選擇不去多想。
此刻,被風吹開的車窗洩入日光,落在了男人的側臉上,他好看的薄唇微抿,喉結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滾了滾。
因着催動內力抑制面上逐漸漲起的紅潮,他的身子變得愈發冰冷。
下一刻,細心的衛慈意識到了懷中人的身子在逐漸變冷,她下意識的抱得更緊。
謝南州:“……!”
謝雲音的一雙眼珠子四處亂晃,卻又不經意間偷偷撇過自家二哥。
二哥的清白……不保了啊,與衛家這妖女待久了,還能繼續冰清玉潔麽?!
謝雲音倒是沒制止衛慈,當下首要任務,是讓孫神醫救治二哥,衛家女既然說有法子,或者當真可以請出孫神醫也說不定。
“咳咳……”謝雲音輕咳,裝作什麽也沒瞧見,更是不忍直視眼前畫面。
謝南州內心一片萬馬奔騰、天人交戰之時,這才察覺到老五也在馬車上。
謝南州:“……”
活了二十三年,他大概從未像今日這般窘迫過。
要如何形容麽?
真真是丢煞人了。
他寧可一直不曾蘇醒。
從記事以來,他就不曾在任何女子的懷中待過!
衛慈擔心謝南州失血過多,這才導致渾身僵硬冰冷,她眼下只能試圖用自己的身子給他取暖,故此,難免抱得更緊了些。
謝南州覺得自己的臉似是往柔軟之處又陷入了幾分,他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鼻端皆是獨屬于衛慈的香氣。
聽聞此女自帶體香,傳言倒是無誤。
謝南州又想到了有關衛慈的那些狐媚子傳聞。
*
似是過去了許久,久到仿佛歷經了一場兵荒馬亂。
馬車這才豁然停了下去。
衛慈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壓在了謝南州身上,兩人結結實實的一起倒進了馬車角落。
謝南州:“……”
讓他得知今日是誰駕車,他定懲戒誰!
謝雲音身子骨極好,又會武功,她單獨一人當然可以坐穩,也不上前搭把手,就這麽眸光晶亮的看着,恨不能看出什麽花樣兒出來。
“二哥,到了!”謝木澤一掀開車簾,就看見這樣一幕,他愣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日後是不是應該先招呼一聲,再掀開簾子?
二哥,他畢竟是有家室的人了呀!
衛慈立刻從謝南州身上起開,下一刻,就再度抱住了謝南州的頭顱,生怕會傷了他哪裏,深情焦灼:“夫君砸了後腦子,尚未蘇醒,不知有沒有大礙。”
聞言,謝木澤立刻也上了馬車,給謝南州掐人中。
謝南州本該“蘇醒”。
可他覺得,眼下還是繼續“昏睡”才妥當。
這廂,謝無恙與陸洛塵也過來湊熱鬧。
烏泱泱的一衆人圍住了馬車。
衛慈當機立斷,焦急吩咐道:“立刻将我準備好的食材搬出來,開始烤全羊。”
那孫神醫不好美色,不圖富貴,不慕權勢,就偏好一口美食。
衛慈這也算是對症下藥。
為了讓謝南州好生歇息,衛慈又讓衆人散開。
她年紀不大,辦起事來,倒是有條不紊。
謝南州篤定了馬車內無人,這才幽幽睜開眼來,他依舊保持着靠在側壁上的姿勢,望着車頂深深籲了口氣。
*
此刻,無人在關心謝南州蘇醒與否。
衆人都在圍着衛慈,好奇心十足的看着她挽袖烹饪。
美人細腕皓白,是那種奶白色,沒有一絲絲的瑕疵。事先清理幹淨的整只羊被架在了火堆上,衛慈捧着一壇子陳釀老花雕,在全羊身上細細淋了個遍。随着火堆燃起,不消片刻,肉香與酒香混雜在一塊,雖尚未徹底熟透,就已經足夠令人垂涎三尺。
但這還遠遠不夠,待全羊烤到金黃,衛慈又灑上了一層白芝麻,這又翻滾着羊身,繼續用微火烤。
遠處的湖風拂過,香氣朝着山谷飄散而去。
陸洛塵擡手抹了把臉,吞咽了口水,問道:“夫人,神醫當真會上鈎麽?”
樹影之下,婆娑日光打在女子微微泛紅的面頰上,她莞爾一笑,眸光燦爛:“自是可以。”
謝南州命不該絕,孫神醫也的确貪嘴的很。
至少,她有八成的把握。
謝家幾人,以及衆侍衛早已機饑腸辘辘。
他們這些人并非嬌生慣養,雖皆是謝南州麾下的肱骨之輩,但沒少吃苦頭,曾為了設下埋伏,整整半月都不曾進食,就靠着野草露水為生。可今日晌午不知是怎麽了,衆人已經吞咽不止。
原來,烤全羊竟是這麽個吃法。
衛慈覺得時辰差不多了,命錦書将事先準備好的荷葉拿來,她親自用匕首一片片割下羊肉。烤到外焦裏嫩的羊肉,随着一刀下去,鮮嫩湯汁滴落,香氣更甚。
此刻,謝南州自然早就聞到了香氣。
他身子受到了重創,按理說,沒有胃口才是正常。可聽着外面的動靜,謝南州已開始好奇那小女子的手藝。
這時,謝雲音好心一問:“可需将二哥叫醒,讓他吃個午飯?”
陸洛塵一口回絕:“謝二正昏迷呢,還是莫要叨擾他了,咱們先吃吧。”
謝三與謝四也附和:“是啊,二哥沒有口舌之欲,不會吃羊肉的。”
衛慈擡袖擦了擦額頭的薄汗,望向藥王谷的山門處:“夫君重傷未愈,還是不食葷的好。”
謝南州:“……”我謝謝你們啊。
就在衆人,皆人手一份荷葉包羊肉時,不遠處的小徑上傳來了銅鈴聲響,衆人随聲望去,就見一耄耋老者,正騎着一頭小毛驢,朝着這邊走來。
陸洛塵大快朵頤吞着羊肉,嘴裏含糊不清:“那、那老頭是誰人?”
蒼天,他到底吃了什麽絕世美味?!
只覺得自己仿佛數日不曾進食,恨不能一口咽下整塊羊肉,當真是入口即化,醇香多汁,這一刻的陸洛塵完全忘了,他們此行便是為了誘惑孫神醫出谷。
作者有話說:
謝南州:心情飄零~
陸十六:(⊙o⊙)…
神醫:我來了,肉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