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晚
晚
喉嚨都仿佛被禁锢住, 連帶着整個身體，都如同冰封。
背部牢牢緊貼着他的胸膛，好像是在宣誓主權。
周缇沒能想到謝珩禮會出現在這，出現在她的身旁, 為她出氣。
原本是件高興的事, 可她卻擡不起頭。
許舟的一些話, 她并不想叫謝珩禮聽見。
“這是在幹嘛呢？小情侶之間吵架了嗎？周缇, 你男朋友說的這麽難聽，怎麽, 不反駁一下，還非要我出手？”
白皙的手指按壓輕拂過周缇的肩膀，夾雜幾分青檸檬的香, 周缇微微蹙眉。
“其實我不介意的, 你怎麽說都沒關系, 不管是真的假的, 有的沒的。你說謝珩禮床品不好，一弄就把你弄發燒，這些都沒有關系的。”
湊到耳邊的聲音帶着氣音，仿佛被粗粝手指撫摸，腰間血痣位置愈發滾燙, 因為他正用指尖揉在上面。
兩個手指, 食指和中指，瞬間讓人聯想翩翩。
“周缇, 你腰上血痣位置現在還疼不疼？我記得你以前不乖, 我在這裏打了個巴掌, 你那時候哭的好厲害，讓人好心疼, 現在這副樣子也讓人好心疼，周缇，哥哥幫你揉揉好嗎？”
力度微而緩，手指輕輕抵着。
隔着衣服，不動聲色，卻讓人窒息。
酒吧這個地點更是讓這層動作拉上缱绻纏綿的意思，周缇的嘴唇輕微顫抖，她好像因為那酒上頭了，臉頰泛起紅暈。
這些全全部部的被眼前的人盡收眼底。
在許舟的眼裏，周缇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仙女，他碰不到所以想毀掉。可是，今天讓他大開眼界。
她居然也會臉紅，也會害羞。
而對象，不是他。
而是她身後那個斯文矜貴，從上到下，每一個紐扣都扣的一絲不茍的男人。
八竿子打不着。
他其實剛才就只是想過過嘴瘾，關于口紅那事，他已經自我消化了。
因為他們這層關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
可現在，剛消化掉的瞬間又冒出來，甚至于，比以往都要炸裂。
睡過了？怎麽睡過了？
怎麽就知道後腰上有痣，到底幹了什麽？
濕漉漉的身體在空氣下晾着，許舟的嘴角微不可查的顫了下。
恰巧此時，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是死寂的沉默，是無形的警告。
寒意從腳下升起，逐漸蔓延至全身。
他醒了，他全部都醒了。
面前的這個風雲人物的關系瞬間開始轉變，逐漸變成了放貸人。
他還欠他50萬資金。
他還沒有告訴任何人。
那件事，确實只需要十二萬資金就可以。但許舟沒能想到謝珩禮會給他打款五十萬，也沒說要還。
他是真沒想多，還以為是謝珩禮認可他妹夫這個身份，美滋滋的做着在謝家當入贅女婿的夢想，所以花出去了不少。
可按照現在這個關系看，豈不是完蛋了。
怎麽會？不可能會。
随口一說不可能成為現實，一定是謝珩禮想要維護自家妹妹，設置的謊言。周缇臉紅也一定是因為喝的酒的緣故，算不了什麽。
許舟這麽一想，就想給自己來上一巴掌，想摳嗓子眼将酒水吐出來，更甚至想坐時空機回到一個小時前，行行好，低身下氣的去求求周缇。
他奶奶第三次化療效果不是很好，在病床上危在旦夕，許舟這麽說，周缇肯定會心軟，不結束這段關系，謝珩禮的資金也是有着落的。
怎麽就因為別人的慫恿下丢掉了理智。
把金元寶送出去。
不應該，太不應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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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缇閉眼，眉頭緊縮。
謝珩禮的那些話就像是尖銳利器忘大腦裏鑽。
以至于現在站着，都忘記了呼吸。
他明知道她不想和她扯上關系，還非要當着所有人的面說那事。
對，他們是前男女友的身份，可是那又怎樣？
分就分了，還管這麽多，非得讓全世界人都知道嗎？
她不想在這呆了，她想走。
他沒什麽反應，卻在恰當時機的時候一拉。
指腹在她的手肘上摩擦，像是在玩。
“周缇，現在還不能走。你好像忘記了件事。”
身形碩長，她看他，要揚起來頭。
五顏六色的燈光打在瞳孔中，絢爛的讓人昏厥。
周缇低頭，閉眼，“什麽事。”
“分手這件事。”
“我們的約定時間好像并沒有到吧。”
金屬滾輪摩擦之聲響起，火苗竄出，照在兩人的輪廓中。
周缇于火苗中看見他打着板正的領結。
喉嚨上下滾動，聲音如同隐入風沙。
“周缇，我的耐心好像不是很多。”
“你覺得我脾氣很好嗎？好像也不是很好吧。”
“沒事的，我有個優點，就是很有耐心。你不說，我們慢慢耗着。”
一瞬間，煙霧彌漫開來。
他淺淺咬着煙蒂，零星斑駁，偏頭打量她。正當周缇想要反駁的時候，那雙手，陡然湊了上去。
明明是他吸過的，可他還裝作不知道，扯唇在那笑。
“嘗嘗？”
周缇想到一些不好的畫面，往後退了一步。
他像是察覺，慢條斯理的開口，“沒事的，周缇，這次是允許的。吸了，不會發生什麽的。反正你也沒那麽聽話，允不允許有那麽重要嗎？”
周缇扭頭拒絕，餘光中看見婁婷。
她還尚在震驚之中，不清楚為何這兩人會扯上聯系。
呆不了，實在呆不了。
旁邊似乎有人已經發現謝珩禮的存在，開始竊竊私語。
她得離開，擺脫他，因為他在哪裏都是焦點。
她沒辦法，她只能順着他的話說。
反正本來就是要分手的。
盯着許舟，聲音揚了幾分，“許舟，我們分手吧，我們沒有以後了。”
—
手肘的溫度在一點一點消逝，周缇掙脫走，頭也不回的離開。
而身後腳步如影随形，步子慢而緩，運籌帷幄，仿佛在玩一場貓抓老鼠的游戲。
且這場游戲，他勢在必得。
因為老鼠是跑不過貓的。
呼吸不過來氣，随便跑跑就喘，沒有支撐點，周缇只能扶在一輛車上休息。
耳邊是一道慵懶的聲音，“周缇還是認家的，知道哪輛車是哥哥的才去扶。”
瞬間吓了一跳。
擡眼去看罪魁禍首。
他依舊一副斯文儒雅的樣子，但周缇此刻卻狼狽不堪，頭發淩亂。她背靠車門，整個人仿佛一灘軟泥，無力支撐。
“不累嗎？跑這麽快？”謝珩禮輕輕擦拭周缇額頭的露珠，“是累的吧，要不要找個地方坐坐。”
周缇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眼神，目t光落在他那雙清瘦修長的手指上。
他正慢條斯理地捋着袖口，從口袋中掏出車鑰匙，緩緩摩擦着，像是在摸她的心髒。
“幫你打開，坐坐？”
周缇原以為他說的是車門。
不曾想，是身後的車窗。
突如其來的降落，讓周缇心頭一驚，她本能地伸出手，緊緊扶住後視鏡殼以穩住身體。緊接着，鼻尖就被車載香薰的味道籠罩。
以往凝神的沉木香此刻卻帶着難以言喻的緊張感。
她感到手心濕潤，冷汗已悄然滲出。
原以為會到此結束。
可曾想，一雙手突然覆上她的大腿根部，這突兀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本能地想躲避。
然而，還未來得及反應，她已被他穩穩地托起，攔腰坐到了車窗戶上。
雖然确實是坐着，但與她預想中的姿勢大相徑庭。
周缇的大腿無處安放，又不能直直的挺着，只能叉開坐。他像是察覺到她的不自在，還故意向前一步，加劇她緊張的想法。
手指微屈，半扣着她。
“舒服嗎？”
周圍都是人。
而她此刻還是奇怪的坐姿。
她感到臉都要漲紅。
“我是說，坐在這裏舒服嗎？”
怎麽可能會舒服。
這只是一條杠，支撐不了全身。
她沒有受力點，又怕倒在他的懷裏，只好用手肘撐着全身。搖搖欲墜，身子抖的不行。
而他，還在慢條斯理的說話，這讓周缇有一種他是故意的感覺。
周缇咬牙切齒，“謝珩禮，你放我下來。”
他眸子微側，“要不要你可以試試身子向後靠，躺到車椅上，這樣就下來了。”
“你瘋了，這怎麽可能？”
他笑了下。
“是啊，怎麽可能？周缇現在倒是挺聰明，敢和哥哥還嘴。剛才呢？怎麽就被罵的狗血噴頭，低下來頭像一個喪家之犬？還是說，周缇覺得我太好說話了，所以就很喜歡挑釁我？”
她怎麽敢挑釁他。
明明就是自讨苦吃。
全身的重心壓到那條杠上，不算疼，但也絕不舒服。
誰能玩的過他？
周缇閉眼，不知如何回答。
索性選擇沉默，不再與他糾纏。
“他剛才罵你罵的這麽難聽，怎麽，你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嗎？”聲音低壓，像冷水灌溉，“周缇，許舟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麽維護他？是喜歡他出軌的那份勇氣，還是喜歡他那些對你毫無尊重的言辭？周缇，你很喜歡聽這些嗎？但我說不出來。”
“我不是很喜歡聽……”
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回。
那些話半真半假，她哪有勇氣回怼他？
“是嗎？那為什麽不說？”
周缇咬着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不知道怎麽回嗎？”他的聲音不置可否，“周缇，我來教你。你就這樣回他：‘你他媽給我閉嘴。你知道我哥哥是誰嗎？你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擺正你的位置，你只是一個欠我哥哥五十萬的廢物！’”
她還是第一次聽謝珩禮說髒話。
雖然不是對她。
但也讓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也是有脾氣的。
不過更讓她震驚的是那個數字。
五十萬？
她瞬間咋舌。
因為許舟從未向她提及過這個數目，她也沒能想到謝珩禮會一次性給他這麽多錢。
“周缇，知道我為什麽特別強調那五十萬嗎？那些錢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欠我的，便是欠你的。懂嗎？周缇，你是他的債主，怎麽能有人敢對自己的債主發脾氣？他配嗎？”
他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刺入周缇的心房。
她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但他卻似乎還不打算停手。
“周缇，你應該也知道我現在很生氣。你坐在那兒也不自在，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如何？你進去給他一記耳光，我抱你下來。”
周缇心裏暗罵，有病，真是有病。
剛從那尴尬的氛圍中逃離，卻又被要求回頭去扇人耳光，這豈不是讓人誤以為她瘋了？
“謝珩禮，別再做這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事了。快讓我下來，我們這樣已經被誤會了。”
謝珩禮偏着頭，大家看不見他的正臉。
只知道，這對小情侶是在親熱。
下一秒，就會釋放自己的荷爾蒙，在酒吧門口，不足為奇。
在車裏，在路邊，滾成一團。
特別是不遠處有一對已經先行纏綿到一塊，衣衫不整，親昵的聲音在夜晚的寧靜格外刺耳。
餘光已經被他捉捕。
他側眸，知道她說這句話的原因。
“周缇，你擔心什麽誤會？覺得我會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與你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嗎？還是說，你認為謝珩禮會和你的前男友一樣，是個管不住自己、随便發情的公狗？”
周缇沒能想到這個詞會從他嘴裏口中說出。
畢竟，他待人溫和，處事沉穩。
就連袖子上的一絲褶皺也容忍不了。
他扯了扯領帶，突然輕笑。
“行啊。認為就認為了，無所謂。”
此話一出，她的下半身突然懸空，細微的痛感已經全數不在，因為她的整個身子都壓在他柔軟的指腹。
青檸檬和薄荷煙爆珠的味道交織，混合着古木沉香，像是把兩人裹在一起。
她下意識想躲，可根本躲不了，只因她的整個身體都被他的手掌扣住，輕輕颠着，像是在調情。
周缇真沒想到他會親她，在這，在大馬路，在許舟在的酒吧。
他們還沒有出來，一旦出來，正中心，瞧的清清楚楚。
她心中湧現莫名的沖動，想把謝珩禮的衣服擰的皺巴巴，這樣別人就不會發現是他，可她實在不敢，也無能為力。
那個吻像是知曉她在走神，懲罰一般的咬住，她瞬間感到一陣刺痛，不由自主地喘息了聲。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不遠處，她看見許舟和他的朋友以及婁婷，正緩緩走出，身影愈發清晰。
恐懼瞬間像潮水淹沒全身。
周缇要躲，要推，喘息的聲音連綿起伏，“別這樣……他們快出來了，會看見的。”
她低聲哀求，換來的不是同情，而是後腰下處的巴掌印。
清脆的一聲，劃過長寂。
緊接着，如同擱淺上岸的魚難以呼吸。
他只留下三個字。
“讓他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