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
晚
周缇也說不清楚此刻的心情。
她雖然不善與人交往，性子也比較悶，但是特殊的數字含義也是知道的，她也不是一個傻子。
周缇突然想到以前上學的時候坐在謝家的車子裏，路過一個巷口，有穿着暴露的站街女隔外面接客，那招到的客人呢，就把錢塞進站街女的內衣裏，如此這般羞辱，她們還得跟着賠笑。
周缇覺得她現在和站街女沒什麽兩樣，畢竟，她和謝珩禮真的不熟。
她至今為止還記得第一次看見謝珩禮的畫面。
謝珩禮當時就坐在沙發上，手指半搭在扶手上，年紀好像剛成年，但氣質已然端足了矜貴，周缇不知道他是誰，謝珩禮就先開口：“你好，謝缇。”
其實周缇覺得謝珩禮當時肯定是不想搭理她的，但他骨子裏的教養是不允許的，萬映樓就随便看了她一眼，說這是你在洛杉矶的哥哥，随後就沒再管她，開始聊名貴紅酒。
一下子就被隔離開，周缇是外人。
第二次交集多一點的時候是周缇上經濟基礎課程，任課老師布置的作業是采訪下創業成功的人，也不用太成功，學校裏面的學長學姐就好。
周缇不住校，知道作業內容已經是第二天，班級裏該組的隊已經組好，該訂好的選題也已經訂好，突然加一個人，誰都不願意。
周缇只好自成一組。
她也不認識什麽人，時間也在一點一點的過，她就把目光對準在客廳辦公的謝珩禮，小心翼翼的低着頭問他能不能接受采訪。
其實她來的很不是時候，謝珩禮應當在處理緊急文件，周缇的英語是不錯的，但她也看不懂他屏幕裏的專有名詞。
他也沒說什麽，直接把筆記本屏幕蓋了下來，說：“你問吧，我都可以。”
周缇其實是有點陰暗面的存在，他知道謝珩禮因為與生俱來的教養，肯定不會拒絕她。但她沒想到，他能這麽爽快，騰出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為她纾解很多專有名詞，以至于到最後，周缇的腦袋都有點發蒙。
她只是想完成作業，但她也不想做的最好，很可惜，周缇沒能得願以償，她的作業被放到課堂裏展示，那老師問她：“你和謝珩禮是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親戚的陌生人關系。
零點到了，周缇發現許舟給她發了個紅包，520塊錢外加1314，加起來也有小兩千。
周缇知道許舟也是學生，他去小公司實習的工資也不怎麽高，所以周缇也沒收。
她和許舟說：“許舟，謝謝你了，你的心意我收了，祝你新年快樂。”
許舟給她發語音：“小缇，新年快樂，新的一年了，你就沒有什麽事告訴我嗎？我們都談了快一年了。”
外面的煙花好響，周缇聽不太清，按了免提，就偷偷蹲在門口聽。
她說：“許舟，什麽什麽事。”
“比如說一些有趣的事，你知道我剛才看了一則短視頻，說什麽一個富豪家庭刻意隐藏身份，孩子在二十歲之前都認為自己家很窮，後面去找工作，發現那公司是自己家開的，哈哈哈，你說是不是很搞笑。”
周缇沉默了下，她自小是個孤兒。母親生下她就走了，父親說是要出門打工，結果就再沒能回來。
從小到她八歲那年，她都是跟奶奶生活。家裏很窮，但奶奶從來都沒讓周缇受苦，麥子碾磨成面粉所蒸成的馍馍，第一口永遠是周缇的，所以周缇喜歡麥子田，結果到了最後，她也最讨厭麥子田，因為那裏成為了奶奶的墓地。
許舟的這一番話喚醒了周缇一些不好的回憶，她尴尬的揚了下嘴角：“是挺搞笑的。”
－
謝珩禮發紅包的時候實際上是不想用現金的，這麽大一疊錢，周缇怎麽拿都不方便，不如甩一張卡來的實在。
但拿在手裏的錢承載的記憶也很大，這是虛拟數字無法較量的。
他現如今有兩個難題，其一是紅包限額有限，太多錢也裝不了，其二是并不清楚裝多少合适。
謝珩禮清楚的知道自己應當裝一些吉利的數字，比如像是666，888等一系列字眼，可不由自主的，他就想到周缇下拉下許舟褲子的那一畫面，如果他沒有來，那雙手是否已經觸摸上去，她的手指那麽軟。
謝珩禮至今為止都記得周缇半跪在他的身上，笨拙的身姿總是不可避免的摩擦，他其實是想及時止損的，因為他發現周缇那天有點不在狀态，但是，當她的大拇指若有若無觸摸到他的耳垂，他是真的發現自己把持不住了。
特別是她後面還跟了一句：“哥哥，我想親你一口，可以嗎？”
她還是第一次這麽主動。
她的嘴唇軟的不行，像是棉花糖，她肯定是第一次接吻，因為當舌尖纏繞的時候，周缇會因為呼吸不過來滿臉漲紅，嗆到的樣子都那麽可愛。
謝珩禮一想到這樣的一張嘴巴正和別的男人親吻，滿臉通紅的模樣留給別人，他無法承認自己的大度，哪怕那個人是周缇的男朋友。
所以在面對數字的時候，謝珩禮低了低眸子，選擇了520這個充滿奇特含義的數字。他很想讓周缇來質問他，但又不太想，最後一刻的時候，他在裏面放了兩個硬幣。
這只是哥哥對妹妹的愛。
—
周缇并沒有質問他，甚至來說，一切都像是平靜的湖面。
這讓謝珩禮懷疑周缇是否拆開那包紅包。
他在等周缇來找他，說一說今天的打算，回出租屋，還是留在這。
謝珩禮沒有等來周缇，等來的是謝嬈，她敲開他的房門，氣呼呼的：“哥！都怪你昨天說謝缇沒腦子，她今天都不願意留了。”
-
謝嬈的打算是和周缇逛街出去玩來着。
小孩子的虛榮心是藏不住的，有次周缇過來接她，身邊的同學都說謝嬈的姐姐好漂亮，如果有時間一起唱歌k就好了，謝嬈信誓旦旦，說沒問題。畢竟就是家裏可以随便使喚的姐姐，說什麽話她都會聽的。
可今天的周缇不聽話了，說什麽都不聽了。
謝嬈說：“我們那裏有很多好吃的。”
周缇說：“那你們多吃點吧。”
謝嬈說：“我們那裏有很多好玩的。”
周缇說：“那你們好好玩吧。”
謝嬈說：“我們那裏有很多帥哥。”
周缇就突然想到謝珩禮，棱角分明的輪廓，眼神有點默然，看起來挺陰郁的，白瞎了他那張外表。
周缇還沒有說出口，謝嬈就拉住她的手肘：“求你了！”
在周缇依舊明确拒絕的時候，謝嬈想到了一個人，也就是周缇非要離開的罪魁禍首。
她把謝珩禮喊了出來。
“哥！都怪你昨天說謝缇沒腦子，她今天都不願意留了。”
謝珩禮說：“我t什麽時候說過周缇沒有腦子？”
謝嬈撓撓頭，她哥好像确實沒有說過。
反正從小到大謝嬈也說不過謝珩禮，她就直接開始耍小性子：“哥！如果你不叫謝缇留下來，我就一哭二鬧三上吊，讓你失去我這麽一個可愛的妹妹，然後，将你給我的紅包裏實際裝的是英語詞彙本昭告全天下人，告訴所有人，謝珩禮，他是全天下最小氣的人！”
謝珩禮的語氣不置可否：“謝嬈，如果你想讓周缇留下來，首先要喊對她的名字。”
謝嬈愣了下：“哦，對，她真名不姓謝。”
-
周缇此刻就坐下樓下客廳的沙發上聽着謝嬈撒潑，到底是親的，做什麽都不會生氣的。血緣關系就是最好的紐帶，她确實是沒有的。
她看見謝珩禮下來，坐不住了，起身站了下。
謝珩禮對她擺擺手：“在家還這麽拘謹，我們又不是外面的人。”他後面又跟着說，“謝嬈小孩子脾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你想回去嗎？我開車送你。”
“謝嬈還挺好。”周缇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你的……”
謝嬈也下來了，摟住周缇：“周缇姐姐，我以後都叫你的本名，再也不叫你謝缇行不行。求求你了，你一定要陪我，我都答應好朋友的請求了！其實我也不是想去逛街，我就想去滿足下我的虛榮心，你知道嗎？我同學都說你好看呢！”
謝嬈一口氣說了好多。
“你就陪我去吧，你想要什麽我都買給你。哦，對，珩禮哥哥昨天給你包了多少錢？你知道他昨天給我包了什麽？包了一個英語詞彙，怎麽有人這麽狠心對自己的妹妹！”
周缇抿了抿嘴巴：“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有看。”
他的手指算是動了下。
周缇掏出紅包：“我昨天想了下，我也不敢拆，我覺得紅包還是物歸原主了好。”
謝嬈要接，謝珩禮看了她一眼，謝嬈不敢動了。
謝珩禮的語氣很自然，他說：“行啊，那就扔了吧，送出去的東西哪有還回來的道理。”
謝嬈臉都要怄的煞白。
他繼續說：“行了，你也不想呆，我送你回去吧。”
周缇的指甲都要掐入紅包裏。
斜跨包包裏的日記本，鄭重其事的寫下每年每月每分每秒，欠下謝家的每一筆債款，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學的。
周缇又想到那天問萬映樓的話。
“謝珩禮是知道的嗎？”
“他是知道的。”
這是她蒼白無力後最後的打擊。
現在擺在周缇面前的有兩條道路，一條謝嬈，一條謝珩禮，她兩條都不想選擇，但如果非要選擇一條。
她對着謝嬈說：“謝嬈，我陪你去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