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敢和離試試
第16章 敢和離試試
飯吃得久,到亥時正方散。
江知與臨時改了主意,沒在席間将營生分派完,只做了假設。
假設畝産能跟上,甲家做醬油,乙家做大醬,再有其他小家庭聯合做食品加工,他們分銷,或者盤個大的鋪面,以豐州目前的消費力而言,每月能盈餘多少。依照比例,分到個人手上的又是多少。
各家都有田地,都沾點原材料供應。不論做什麽加工,都是生産方。
除了食品加工可以立馬看見成效,其他都要等。所以銷售緊着豆制品來,他們能開一家豐州最大的豆制品門店。
像李屠戶的肉鋪一樣,全縣最大。
大會散了,小會開起來。
江家父子倆,都想把不聽話的人排除在外。
沒道理別人瞧不上他們,他們還上趕着帶人掙錢。
江致微沒意見,但裏邊還有族長的兒子,這頭只能捏着鼻子忍下來。
江承海說:“忍也行,分紅比例改掉。”
各家分戶組團生産,銷售就由他家領頭,出鋪面和方子。
最初計劃是,生産方得五成利,他跟族裏平分另五成。
今天看這情況,族裏明顯也偏心老三。
說了要鎮場子,實際只有話說得漂亮,堵他們嘴,好事兒一件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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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他就少給族裏分紅,族裏占一股,他得三股。餘下六股,他分給能向着江知與的人。
原先想着,分給頗有勢力的族親,可以省很多事。
今晚一見,他覺着勢力是可以培養的。
比如江玉昭這種門庭冷落,家境貧寒的。
她确确實實是江家人,掙錢了能給族裏增産。給她了,誰也沒法說不是扶持族親。
江致微皺眉:“族裏會有意見,到時可能不順……”
江知與說:“做大醬的法子給族長家,他不可能拿去給三叔,和我們同在豐州待着,往年我家貢獻不少,能有幾分情面。”
再把食品加工分給頗有勢力的族親,讓他們計算分股去。
餘下小家庭,各家都能當原材料供應商,多種黃豆,收成能兌成現銀,日子也有盼頭。
算來算去,只是截下了醬油的法子。
江知與說:“給玉昭姐姐他們做。”
他看得出來,旁桌小輩裏,有幾個是他父親挑出來的人。
最後,他說:“分出去的,我家就只分紅,鋪子經營不插手了。”
少些接觸,也就少些矛盾。
提供鋪面,則是拿捏了銷售命脈。
族親若是掀桌翻臉,他們就清貨趕人。
他們家暫時專心弄好豆油醬油,再把養殖場辦好就夠了。
商定好名單,他寫下來,明天去見族長,跟他把事兒定下。
子夜方結束,送走父親跟堂哥,江知與收拾洗漱,躺進帳子裏。
初來農莊第一天,又忙又累。
素紗帳落下,他在小小的空間裏獲得了安全感,四肢劃水般張合幾次,有種終于能獨自躺會兒的喜悅。
過一陣,他翻來覆去,又睡不着。
認床,不習慣。
短短幾天,他喜歡上夜裏有人陪的感覺。
江知與捏捏喉嚨,閉上眼睛,數着黃豆催自己睡覺。
隔天,他起大早,穿着樸素,換上青布裋褐,吃了早飯,帶上兩桶時魚,去族長家拜訪。
沒讓父兄陪同,他留了信兒先走。
夏日天亮得快,晨間一陣微風過,有幾分寒涼。
半路上遇見了江家的馬車,來人是王管家。
王管家帶着謝星珩的親筆信來的。
昨天只有他在堂屋奉茶陪客,事大,不敢交給旁人轉述。
碰見江知與,他表情僵了下。
江知與見是他來,心裏一緊:“家裏出事了?”
王管家是見過世面的人,他聽話,先不把賀管事來家的消息告訴江知與,等着家主江承海決定。
此刻見面,他拱手笑道:“沒什麽大事,昨晚上跟姑爺說,老爺這幾天要去押镖,他想炒些辣椒醬給老爺帶着下飯,我剛好帶了信,就順路幫他載些辣椒回府。”
一串話裏穿一句真實目的,江知與自然把信件跟押镖聯系在了一起,便沒多問。
與王管家分走兩頭,他出了農莊,王管家進了宅院,熟門熟路找去了江承海的院子。
江承海一聽賀管事到了,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
老三太過分了,他都搶着日子招婿了,明擺着拒絕,裝不知道,這事兒就過去了。
可老三偏不裝,還去他家擺譜,逼小魚改嫁。
“他人走了嗎?”江承海問。
王管家如實說:“走了,姑爺起得早,去送了客。賀管事暗示沒用,直接要錢,姑爺說都用來救濟難民了,一文錢也沒有了。他走的時候,臉色可難看。”
他又斟酌道:“姑爺吩咐過,昨晚沒給他送冰盆,室內也沒熏香。”
又熱,蚊子又多。
上了一壺陳茶,早上進去,茶壺都被砸了。
江承海聽得樂呵呵,連聲說了幾句“好”,又贊了幾聲“有種”,才拆開信件。
——先前不看,怕是和離書。
看完信件內容,老江不認慫,開口就是:“哼,敢和離試試。”
謝星珩信件內容非常簡單,言語過分理性,乍一看還有幾分生硬,字裏行間的內容,又感受得到他對江家、對小魚的心意。
他簡要陳述賀管事的行為以及解決方式,再分析了一下當前局勢。
總結而言,江老三暫時不敢撕破臉。他們家能有多少安生日子,全看江老三找“錢袋”的速度快,還是他們找“大腿”的速度快。
更是明言道:聽說您馬上要跟王府合作了,趁機探聽點消息。(注:王爺家的傻兒子、不成器的兒子,受寵的那種。)
江承海:“……”
幹啥。
他沒搞懂。
一般而言,走關系都是走實權。
這種迂回的關系,仗義幾次,就靠不住了。
江承海細細琢磨,決定找機會跟謝星珩面談。
書信內容涉及王府,他閱後即焚。
王管家看他沒表現出怒火,心裏稍松口氣,詳細說了昨晚的吵架內容。
能做管家的人,都有過人之處。首先記性要一等一的好,記人記事都在行。
吵得精彩,他更是記憶深刻。連着說兩回,放開了比劃,一人分飾兩角,給江承海演了一出。
江致微一早起來,沒見着弟弟,過來大伯這邊,被大伯拉着看了一場戲。
可憐王管家,說得嗓子都啞了。
江承海聽不膩,鼓掌拍桌,贊聲激揚。
“好!好!有種!不愧是我相中的哥婿!好樣的!幹死他丫的!”
等江致微也看了兩輪,江承海才放過可憐的王管家,聽他說:“姑爺說暫時不告訴小少爺,過了這陣再說。”
江承海點頭,粗犷漢子一瞬有些眼熱。
自決定給小魚尋摸親事開始,他就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怕人不好、怕親事不好,怕把小魚推進另一個火坑裏。
因而,一聽見招婿,他就不做其他考慮。
當下尋摸親事,考察的時間也很短。
媒婆上門,說了條件,覺着滿意,就能見一面。見面也滿意,擇日就能擡過門。
快一點的,連着說親帶走禮,當月就能把事兒辦了。
若非他家沒透風聲,這個成親速度,也算規格內。
謝星珩太過精明,長得花,油嘴滑舌,他高興謝星珩能哄得小魚開心,又怕他把小魚哄去賣了。
現在看來,他還是沒找錯人的。
小魚的眼光也不錯,一下就相中了。
遇事兒能扛,态度堅定,事後給出解決方式,而非窩裏橫的抱怨責怪。
也記挂着小魚。
好好,很好。
江承海跟江致微說:“快鄉試了,各家營生定下,你回你莊上,安排下季的作物,叫人試着發酵黃豆肥,找片地施肥,看看能不能增産。然後就回府,把珩兒替換過來。你好好溫書,叫他來農莊陪小魚。”
才成親沒幾天,年輕夫夫倆多多相處才是正理。
至于讀書,農莊也能讀書的嘛。
大不了給姓謝的蓋間好書房,現在莊子裏有的是人,三兩天就弄好了!
江致微聽得愣了下,“珩兒是誰?”
江承海給他一個自得眼神:“姓謝的,謝星珩。”
江致微:“……”
昨天還讓弟弟小心點,今天就是珩兒了。
江知與午飯前回來,臉上笑意藏不住,一看就是事兒辦成了。
他表現出來的強勢,以及他父親給他的無條件支持,讓族親們清楚的感受到,現在他們沒得選,要麽聽話照做,要麽回去種地,就當沒有這回事。
族長家得了做大醬的法子,本身也跟江家大房沒矛盾,立場更是傾斜,當着衆人面,把江知與一頓誇。
“小哥兒怎麽了?能帶着大家夥兒掙錢,就是男人也比不得的!”
他回來,王管家早就走了,連帶着來喜一并走了,載着滿筐幹辣椒,帶了五只老母雞,還有五條鳝魚、一籮小龍蝦,幾斤瓜果,時蔬裝得滿滿當當。
江知與坐下喝茶潤喉,重新洗臉,順勢把屋裏看了個遍,什麽都沒多。
他問:“小謝今天沒給我寫信啊?”
也沒送吃的。
江致微露出難言的表情。
江承海哈哈大笑:“沒有你的信,給我寫了。放心,爹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叫珩兒過來陪你,怕什麽影響?夫夫感情最重要!一家和睦最重要!”
江知與也被“珩兒”震到。
他聽出來這是謝星珩的稱呼,有點害怕。
“爹……你怎麽了?”
受刺激了?
江承海擺手:“你就說你想不想他來吧。”
江知與當然想。
可是他更在意謝星珩的感受。
若真的近鄉情怯,不想以贅婿身份見故人,他自是強迫不得。
以江承海的毒辣眼光來看,謝星珩不是那種會被別人眼光左右的人。
否則不會那麽爽快的答應入贅,猶豫都沒有。
當時能爽快,遇事能護着小魚,還怕別人說?
總歸是渡過了一場危機,江承海心情大好,逗起了孩子:“看來不想,那行,我帶他走镖去,一路送他去京都,順路就參加鄉試,安全問題也解決了!”
江知與急了:“怎麽走這麽早?七月再動身都行啊。”
江致微旁觀着,笑得不行。
“很多學子會帶着妻子夫郎陪考的,到了京都,幫着照顧起居。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江知與不知道這是逗他的,還真的糾結起來。
農莊事未了,到了七月差不多可以跟官府交接,趕着日子,他可以陪考。
萬一趕不上呢……
正想着,聽父兄憋不住笑,笑得小房子裏都有回音了,他哪能會不過意?
臉色立時漲得通紅,半刻鐘也坐不下去,站起來原地踏步,又氣又急,跺跺腳,說他們倆壞得很,調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