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中毒其四
中毒其四
第18章-中毒其四
藍鈞靈在殿外放緩了腳步。
殿內衆人已經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尤其是皇帝,他的視線讓藍鈞靈望而卻步。
藍鈞靈閉了閉眼,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他安慰自己,就算四公主是為了榮驸馬的事情找他麻煩,她也沒有證據,因為他并沒有打傷榮驸馬。學了醫術後,他已經學會如何在動手的時候,讓人既感覺到疼痛卻又不會在身上留下傷痕了。
“見過父皇。”
藍鈞靈行禮後,便微低着頭,将視線停留在皇帝的下巴上。
一方面,他見到皇帝還是會心理不适,另一方面,他擔心皇帝的神情會勾起他前世的陰影。
“靈兒,今日和太子出宮散心,玩得可開心?”
皇帝的語氣尚顯平靜。
藍鈞靈道:“太子帶兒臣去了百味樓,後來還逛了街,玩得很開心。”
“父皇!他承認了!”四公主一聲厲喝,将藍鈞靈吓得一個激靈,“他承認去過百味樓,驸馬的傷就是他打的!”
四公主說着,又痛哭起來:“長佑恐怕早就對兒臣有偏見,大約是上回落水,他覺得兒臣冤枉了他,之後便百般刁難兒臣。如今,如今更是連驸馬也沒有逃過他的毒手,父皇,您可要為兒臣做主啊!”
皇帝一言不發地聽她哭訴完,才緩緩開口。
“長佑,蘭亭所說可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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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對她懷恨在心,因此毆打榮驸馬?太子在此事中可有插手?”
似曾相識的場景讓藍鈞靈呼吸困難。
他緊緊攥住自己的衣襟,耳畔不受控制地響起刺耳的女聲,并非皇貴妃或四公主的聲音,而是刻在他記憶深處,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
“這就是你和你初戀的好兒子!”
“看看,都把我們兒子打成什麽樣了,小小年紀就這麽狠毒,長大了還得了!”
“這件事決不能輕易揭過去,他一定要受到懲罰!”
男人的巴掌在女人的謾罵中落到了他的臉上。
他的臉被打偏,嘴角磕破,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那個他應該稱作父親的男人全然無視他同樣傷痕累累的身體,強迫他給異母弟弟道歉,但他不願意。他想辯解,是因為弟弟先故意破壞了母親留給他的遺物,還辱罵他的母親,他才忍不住動手。
但偏心往往沒有任何理由,也不會有任何原則。
他的父親不聽解釋,執意要他道歉,他不肯,父親就打他。
他最終也沒有低頭,挨了頓打,又被關在房間裏餓了兩天,最後是學校老師打電話詢問他曠課的理由,他才被放出來。
那年他同樣十五歲。
兩世的畫面仿佛在一瞬間重合了起來。
藍鈞靈意識恍惚,眼前一片眩暈,他聽到自己開口,說出的話卻語不成句:“我、我沒有,是榮驸馬他……”
四公主惡狠狠道:“你當然不會承認,驸馬如今還下不來床,你好狠毒!”
“蘭亭,夠了。”皇貴妃的聲音響起,看似溫柔實則句句利刃,“陛下,長佑年紀還小,又是在宮外長大,從小沒有父皇母後教導,脾氣難免怪異了些。您就看在臣妾的份上,原諒他這一回,今後臣妾會代替已故的柳皇後,好好教導他的。”
藍鈞靈想反駁。
他只是揍了榮驸馬幾拳,根本造不成傷害,四公主在說謊。
可他發不出聲音。
視線變得朦胧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遮住了他的眼睛,眨一眨眼睛,帶着熱度的液體便從眼眶溢出,沿着雙頰滑落下來。
“太子駕到——”
“見過父皇,父皇恕罪,兒臣未曾通禀便闖進來,實有要事。”
藍皓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藍鈞靈驀然回首,清隽的面容闖入視線,幾乎立刻讓他紊亂的心緒平複下來。
藍皓賢只是不放心,稍等了片刻便忍不住跟了進來。
卻不想見到了滿臉淚痕的藍鈞靈。
他臉色一沉,立刻上前将人擋到身後,問道:“這是在做什麽?長佑犯了何錯?”
四公主一見到藍皓賢便緊張起來,咬着嘴唇不說話。
皇貴妃仿佛也對他有所忌憚,笑着解圍:“陛下,便算了吧,都是一家人,偶爾小打小鬧也實屬尋常,沒必要傷了和氣。”
皇帝皺着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反倒是藍鈞靈,在看到太子哥後,不知為何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抹掉眼淚,甕聲道:“四皇姐說我将驸馬打成重傷了。”
藍皓賢蹙眉道:“榮驸馬?你今日都同我在一起,何時見過他?”
藍鈞靈道:“在百味樓,我碰到他了。”
說到這裏,他鼓起勇氣看向皇帝:“父皇,我的确在百味樓見過榮驸馬,我也的确打了他。但是,”他看了四公主一眼,“我打他,是因為他對我言語輕薄,還動手動腳,我不堪受辱,這才出手。可我只是趁他不備,打了他兩拳便逃跑了,他一個成年男子,我如何敵得過他,打成重傷更是無稽之談。”
他說話的時候,雙手緊緊抓着太子哥的手臂,仿佛這樣就能得到力量。
四公主坐不住了。
“你胡說!驸馬怎麽可能對你……”
“蘭亭!”皇帝打斷了她,“靈兒所說,可有此事?”
四公主哭訴道:“父皇,這一切都是他的借口,是他胡說!”
藍皓賢出其不意道:“四皇姐,暫且不論榮驸馬是否輕薄過長佑,榮驸馬畢竟也是習武之人,長佑一個弱女子,是如何将他打成重傷的?”
四公主一窒。
藍皓賢繼續道:“不如将榮驸馬請進宮,請太醫驗傷,自可真相大白。”
“太子說得不錯,來人吶,将榮驸馬請進宮來。”
皇帝大手一揮,就讓人把榮驸馬從公主府帶來了,四公主根本無法阻撓。
榮驸馬是走着來的,他一進殿內,藍鈞靈就吓了一跳。
這個豬頭是誰啊?
仔細一看,才依稀從那半張沒那麽腫的臉辨認出來,這的确是榮驸馬。
榮驸馬乍一看,的确傷得很重,腦袋被砸破了,臉也被不知什麽打腫了,左手更是吊在脖子上,像是傷到了骨頭。
他進來的時候,表情還帶着惶恐和茫然。
皇帝問他:“驸馬,四公主說你的傷是長佑打的,你複述一下當時的情形,長佑是如何打你的?”
榮驸馬結結巴巴,時不時偷瞟四公主。
這時太醫來了,他給榮驸馬驗了傷,發現除了左手小臂傷到骨頭,其餘皆是皮外傷,完全沒有四公主說的那麽嚴重。
“朕問你,你的傷究竟從何而來?”
“是、是……”
“想清楚再回答,否則可是欺君之罪。”
“是蘭亭,她與臣争吵,不小心傷到了臣。”
“好,朕再問你,你可曾輕薄于長佑公主?”
榮驸馬再也坐不住了,腿一軟,便跪倒在了地上:“臣、臣沒有,是長佑公主他……”
“是長佑勾引驸馬的!”四公主又跳出來了,“從及笄禮那日,長佑便屢次對驸馬示好,他明知驸馬是兒臣的丈夫,還做出這等事來。驸馬不為所動,他見向驸馬示好不成,這才對他……”
“夠了!”
皇帝一聲厲喝,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皇帝的視線掃過四公主和榮驸馬,似乎已經洞穿了一切。
榮驸馬跪伏于地,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驸馬榮欽輕慢公主,藐視皇族,判斬立決,榮氏一族貶為庶民!”
“父皇!”
“皇上饒命啊!”
四公主和榮驸馬的求饒聲接連響起。
藍鈞靈也被皇帝吓到了,榮驸馬是可惡,可罪不至此,罪魁禍首明明是四公主和皇貴妃,可她們二人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他不想有人因他而死!
藍鈞靈想開口求情,可才有張嘴的動作,就被藍皓賢擋住了。他不解擡頭,便看到藍皓賢沖他搖了搖頭。
那廂,四公主這回是真的哭成淚人了。
她縱然對榮驸馬有意見,卻對他多少也有些感情,更不想成為寡婦。
“父皇,驸馬他是無辜的,請您明察!”
皇貴妃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但她到底城府更深,沉得住氣:“陛下,這懲罰是不是重了些,榮欽畢竟是蘭亭的丈夫,賜死他,傳出去同樣有損皇家威儀啊。”
皇帝略一思索,改口了。
榮驸馬不用死了,但他要與蘭亭公主和離,而後流放三千裏,終生不得回京。同時,榮氏的在朝官員全部官降三品,榮氏可以說是從此敗落了。
四公主還想說什麽,被皇貴妃阻止了。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榮驸馬被拖了出去,哭喊聲傳出老遠。
藍鈞靈躲在藍皓賢身後,心底發涼。
原來這就是皇權,随口一句就能輕易決定別人的命運,如果哪一天,是他惹惱了皇帝,或者他的身世被皇帝發現,那麽被拖出去的就是他了。
面對這樣的結果,皇貴妃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
皇帝是她請來的,原本是為了問藍鈞靈的罪,現在卻演變成了這個結局,她恨。是她低估了柳雲裳和她的孩子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單憑一句“輕薄公主”,不論真假,榮驸馬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她不該因為拗不過女兒,就協助她的。
大約是覺得藍鈞靈受了委屈,皇帝還特地安慰了他幾句,殊不知藍鈞靈根本不想見到他,被他摸頭的時候,只覺得頭皮發麻,幾乎想掉頭逃跑。
好在皇帝還有政務要處理,沒有逗留太久。
藍皓賢和藍鈞靈落後他幾步,正要離開羲和宮。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從後方趕來。
藍鈞靈剛一轉身,便感覺有一道黑影甩了過來,而後啪的一聲,四公主打下來的手掌被藍皓賢抓住了。
藍皓賢沉聲道:“四皇姐,慎行。”
“與你無關,讓開。”四公主抽回手,只怨毒地瞪着藍鈞靈,“如今你可以得意了,驸馬被你害得生不如死!本宮也顏面掃地!”
藍鈞靈幾乎被氣笑:“造成這個局面的難道不是四皇姐自己嗎?”
藍皓賢正要開口,餘光忽然掃見什麽,語氣一轉:“四皇姐,你着實應該感謝長佑才是。當日你诽謗柳皇後并質疑長佑血統之事,長佑可未曾禀告父皇。”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你個長佑!”四公主咬牙切齒,“原來你一直懷恨在心,如此心機深沉,與你母親一樣!你母親當年也是這般,慣會裝可憐,勾引父皇,謀殺自己的丈夫,你和她一樣,都是賤人!都該下十八層地獄!”
說罷,還狠狠推了藍鈞靈一把。
“你住口!”藍鈞靈被藍皓賢扶住,氣得攥緊了拳頭。
在知曉了當年的真相後,他再也無法容忍對柳雲裳的半點诋毀!若非太子哥攔着,他恐怕已經忍不住動手了。
恰在此時,藍皓賢忽然朝一個方向望去。
藍鈞靈一頓,順勢看去。
四公主的視線也不由自主地被帶了過去,下一秒,她的血液幾乎被凍住。
皇帝不知何時去而複返,正站在不遠處,看他的神情,顯然是将她方才的話盡數聽去了!
“四公主蘭亭,辱罵皇後,欺辱手足,自今日起禁足于公主府,若踏出府門半步,立刻褫奪公主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