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亡靈石
燕束他們走進了幽暗的石洞深處,斷腸舉着火折子照出微弱的光芒。
走了不遠,前面竟亮了起來,隐隐約約的還能聽到水聲。
“難道這裏別有洞天?”燕束邊說邊加快了腳步。
這是一個類似于天井的地方。陽光從洞頂傾瀉下來,給恐怖的山洞帶來了生機。擡頭望去,上方是粗大的樹藤,透過樹藤能看到藍天和白雲。樹藤下有一條小溪潺潺流過,清亮的溪水流到了石洞的另一邊,又從岩石的縫隙中淌了出去,從外面看應該就是一條瀑布。
“渴死我了。”朔華跑到溪水邊,用手撩水洗着臉,又喝了兩口這才咂巴着嘴轉身說:“好甜呀!”
燕束則在琢磨着,不是說有亡靈石嗎?在哪裏?
忽然,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唉!又有人踏上了不歸路啊。”
循聲望去,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坐着一個瘦小枯幹的老者,身上的藍布袍已經泛白了,槁枯的面容上皺紋密布,但一雙眼睛卻透着深邃和睿智。
“老丈請了。”燕束向老者躬身一禮。
“好說。”老者站起身來緩緩走到衆人面前,打量了一番後說:“你們是來尋找亡靈石的嗎?”
燕束點點頭。
老者嘆了口氣,“莫要找了,還是回去吧。”
“為什麽?”
老者欲言又止,默默地走到溪水邊,望着溪水發呆。
“我要找娘的遺物。”豬草撫摸着斷腸背着的骷髅讷讷地說。
“這裏沒有你娘的遺物,只有亡靈的回憶。”老者轉過身來平靜地望着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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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束心裏一直有個疑問,亡靈石究竟是幹什麽用的呢?沒等他問出口,老者緩緩講了出來。
“亡靈石是一面石鏡,可以窺探到你內心的所念所系,或者是隐私,或者是秘密,又或者是疑惑。在亡靈石面前都毫無保留。但它僅能看到涉及亡人的事情。”
原來如此。
燕束暗自尋思着“那豬草的娘為什麽會被帶到這裏來呢?”
“老丈,以前可曾有女人被帶到這裏?”
“有。好像是個下人,叫方周氏。”
“對!,我娘就叫方周氏。”豬草喊了起來。
現在可以肯定,豬草的娘來過這裏。
老者驚訝地點點頭,随即憐愛地看着豬草。
“你娘是被人綁來的,似乎想通過亡靈石知道什麽秘密。後來。。。”老者不說了,眼神盯着地面。
燕束分析着老人的話,應該是豬草的娘知道一些秘密卻不肯說,被人逼着來到亡靈石前,目的就是想從亡靈石上看到那些秘密。随後就應該被人殺死在了洞中,那麽豬草抱着的那具骸骨應該真的就是他娘了。
“老丈,這裏是用妖法控制的嗎?前面洞裏的骷髅是怎麽回事?”燕束問道。
老者回道:“這裏原本就是一個普通的山洞,後來有人在這裏設下了巫術。同時也把亡靈石放到這裏。幾年前,經常有人被押着來到亡靈石前暴露秘密,當秘密被人知曉後便都被殺死了,屍骨就扔在前面的洞裏。設下巫術的人用這些骷髅阻撓進洞的人,你們還是頭一波不被綁着來到這裏的人。”
“那為什麽骸骨會保護他呢?”燕束指了指斷腸背着的骷髅和豬草。
老者眼中似有隐隐淚光閃過,忽然長嘆一聲道:“母子情深,又豈是巫術所能控制得了的?身可死,魂依舊。”
“那老丈你就一直呆在這裏這麽多年嗎?就沒想過要出去?”朔華不解地問。
老者啞然一笑,“我本就是亡靈石的石奴。一切如夢又如幻,你們看到的我未必就是真實的我。外面和這裏又有什麽分別?”
衆人聽得一頭霧水,但總覺得深奧得很。
燕束看了看四周,并沒有發現石鏡,問道:“那亡靈石在哪裏呢?”
老者收起笑容,極其鄭重地問道:“你們當真要看?”
衆人點點頭。
“都要看嗎?”
衆人再次點點頭。這種新奇的事情聞所未聞豈能錯過?
老者拿起一塊石頭,蹒跚着走到石壁前,開始敲敲砸砸。不一會兒就砸出了一片平整的石面。
這就是亡靈石?
燕束皺着眉問道:“呃。。。這石鏡是不是粗糙了點?”
老者回身微微一笑,扔掉手裏的石頭拍拍手說:“亡靈石看的是心,心中若有哪裏都是石鏡,又何必在乎外在的形式?”
他走到方才坐着的地方,悉悉索索的摸出了一把香,每根香都只有短短的一截。
“五個人五支香。待香燃盡便什麽都看不到了。”
“這香也太短了吧?夠看什麽的呀?”朔華摸着腦袋叫道。
老者悠然說:“所謂秘密,不過就幾句話幾個動作而已。多了有什麽用?誰先來?”
燕束躊躇了一下,亡靈石會不會有危險?還是小心些好。
“我先來,豬草最後。”燕束說着走了過去。之所以把豬草放在最後,就是給他留出足夠的安全空間。
老者讓燕束站到石壁前,又用手摸了摸香頭,低聲說:“看吧。”
燕束定定地望着石壁,忽然感覺自己仿佛走了進去。
。
周圍白茫茫一片,漫天的雪花飛舞,遠處群山起伏,近處蒼松密布,銀裝素裹宛如仙境。
“這是。。。師門!”
燕束驚呆了,自己怎麽會回到了師門無極山?而且師父和自己的父母遇害也正是在去年冬天。那時他還遠在千裏之外的江南。
燕束的師父天玄道人一生都在無極山修行,從不過問江湖之事。而燕束的家就在道觀旁邊,他從小就在道觀裏玩耍,六歲時便正式拜天玄道人為師習練武功。天玄道人只收過兩個徒弟,一個是燕束,另一個就是夜永。
夜永對習武根本沒有興趣,天玄道人便只教他一些奇門遁甲和道法修行之術。夜永學習了幾年之後便拜別師門回到夜國去了。但就是那幾年的時間,燕束和夜永朝夕相伴度過了一段快樂而難忘的時光。
燕束似乎預感到要發生什麽了。
“蒼天保佑!師父和爹娘千萬別出事!或者讓我趕在出事之前見到他們也好!”燕束這樣想着,拼命的往道觀跑去。
就在他就要跑到道觀門口的時候,看見一大群馬在外面溜達着。十幾個蒙面人從道觀裏走了出來,為首的一位老者須發皆白但身形利落,後面緊緊跟着一個年輕人。
這些人翻身上馬,一道白光忽然在燕束的眼前晃了一下。他看清了,那年輕人的腰間挂着一塊玉牌,上面刻着一條龍。
龍牌!
燕束的心中一驚,霄國皇室的龍牌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那個年輕人是誰?
他顧不得多想,大喝一聲“站住!”
但他的聲音就像不存在一樣,沒有人理會他,證明沒有人聽見。
燕束飛身上前一掌打向那個年輕人,但他的掌力就像風一樣刮過,根本沒傷到年輕人,或者說他根本就察覺不到。
燕束絕望了!在這裏他只是個旁觀者,是個幻影。
他急忙掉頭向道觀裏跑去,跌跌撞撞地奔上高高的臺階。以前他和夜永常在這些臺階上蹦跳玩耍,那時是多麽的開心。然而此刻,他卻覺得這條路太漫長了!
燕束沖進了大殿,立刻驚呆了。
師父閉眼端坐在蒲團上,嘴角流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
而他的爹娘被捆綁着倒在了供桌下,兩人的脖子上都有長長的刀口,鮮血直流。
燕束像瘋了一樣撲向師父放聲哭喊着,但除了他沒有人能聽見他的哭聲。
師父和爹娘已經死了。
燕束低頭看去,師父的雙手緊緊地捏着一方白色的絲帕,那上面金龍飛舞栩栩如生。
龍帕!
就在這時,大殿被燒着了,火勢迅速蔓延開來,濃煙滾滾烈焰騰騰。
燕束撲到父母身邊,想一手拉起一人。卻發現他的手就像空氣一樣,絲毫沒有知覺。
他呆呆地凝望着熟悉的大殿,至親的爹娘,慈愛的師父都被火焰吞噬,而他自己也在這熊熊的火焰中流下了一行仇恨的淚水。
。
“香燃盡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将燕束從恍惚中驚醒過來,他臉上的淚痕猶在。
石洞裏一片沉寂,其他幾個人都在石鏡中看到了燕束所看到的一切。
突然,朔華悶聲問道:“你是誰?是夜永嗎?為什麽沖着大殿裏被綁着的那對夫婦叫爹娘?”
燕束緩緩回過頭來,眼中還噙着淚,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朔華這個問題,也許他根本就不應該來。他應該把自己隐藏得如土裏的鼹鼠一樣,暴露了身份也就意味着殺身之禍。
“是誰很重要嗎?”老者在旁邊淡淡地問道。
“人的身份和相貌代表不了一個人的內心。就像這面石鏡,看上去粗糙,但它的價值卻是一般鏡子所比不了的。你不應該問他是誰,而應該問你自己的心‘他是誰?’”
朔華沉默了。眼前浮現出與這個假夜永經歷過的點點滴滴,一個奮不顧身救他的人,身份其實只是一個符號而已。雖然這樣想,但他的心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叫喚“我真得真得很想知道他是誰!”
“他叫燕束。是夜永的師兄。”斷腸還是那副凄凄慘慘的樣子,又用凄凄慘慘的聲調講述了一遍夜永被殺、燕束易容做質子的經過。
“順昌王殿下。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因為我是個冒牌的質子。”燕束不卑不亢地看着朔華。
朔華一愣,大手一揮道:“殺了你作甚?你是真夜永還是假夜永對我來說有那麽重要嗎?況且夜永是我仰慕的人,為了他的遺願你還是繼續做你的假質子吧。還有。。。為什麽叫得那麽正規?還順昌王殿下!要知道你我可是共過生死的人。叫我朔華!”
燕束心中總算是放下了一塊石頭。他微微一笑,這個王爺還挺可愛的。
“接下來該誰了?”老者又拿了一根短短的香問道。
“我來我來!這麽好玩的事兒我一定得先體驗。”鬼師忙不疊地答應着,三步兩步的已經貼到了石壁前,像是生怕被別人搶先了似的。
老者點燃了香,說道:“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