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探
密不透風的石室裏,一位身穿白袍的公子帶着黑色的面巾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面巾遮去了面龐,只露出兩只眼睛。但那雙眼神卻比面巾的黑色更加讓人膽寒,鷹一樣的目光中透出的是兇狠和冷酷。
他的兩邊站着幾個人,垂手肅立,一個個就像行屍走肉一般。
“幺五的事辦得怎麽樣了?”那位公子問道,聲音很好聽,宛如珠落玉盤,但卻讓人覺得透心的冷。
“回禀公子,據接引人依次傳來的消息,幺五帶着朔華已經往這邊來了,只是。。。”一個“行屍走肉”連忙回答。
“只是什麽?”
“只是夜國質子夜永和他的那個手下也在後面跟來了。”
“那不是很好麽?”公子忽然笑了,尖利的笑聲回蕩在空空的石屋裏,發出一陣陣的回響。旁邊的幾具“行屍走肉”也跟着尴尬地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拍馬屁讨好的味道。
公子止住了笑聲,幽幽說道:“夜永的确是個人才,文采斐然,但為了我的計劃,他必須死。”
他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人接着說:“不過夜永在來霄京的路上居然沒被殺掉。王八蛋死了,一堆號稱是高手的人也死了,就連五煞也死了三個,剩下的飛煞和虎煞竟然蹤影全無,而他還活着。你們說他是不是有些過人之處?”
幾個“行屍走肉”沉默了,他們不知該如何回答。說夜永有過人之處?那豈不是說公子是個飯桶,連個人都殺不掉;若說夜永沒有過人之處,那又和公子的意思不一致。拍馬屁也是一門說話的藝術,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再拍,否則,公子就得把他們當個屁一樣放了。
公子倒也不在意,這些人本就是他手中的棋子,該用時就用,丢了也就丢了。想起棋子,他起身緩緩走到旁邊的桌子旁,桌上擺着一盤殘局。
他拿起一枚黑子翻來覆去地端詳着,嘴裏輕輕地說:“夜永要死,朔華也要死。但要是他們互相毆鬥死在一處會怎樣?夜王會罷休嗎?霄倫帝會就這麽算了嗎?就算是夜王懼怕霄皇忍下了,霄國那些主戰的大臣們一定會就此主張發兵讨伐夜國。那時,戰事必起!我之大事也就成了一半了。”
“好!”
“公子計謀舉世無雙!”
幾個“行屍走肉”轟然叫好。這回他們确定了,這個馬屁沒有危險,一定要拍!
公子得意地點點頭,随即冷下臉來沉穩地吩咐道:“去将他們都引到這裏來。甕中捉鼈,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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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翻腕,手裏的那枚棋子激射而出,深深地嵌進了厚厚的石壁之中。
而就在他甩出棋子的一剎那,腰間白光一閃,一塊雕刻着龍形圖案的玉牌顯了出來。
龍牌!
。
京郊,廣濟寺。
燕束和斷腸一路狂奔追着朔華和幺五而來,但追到寺前卻不見了那兩人的蹤影。
“人呢?”斷腸四下裏張望着。
燕束擡頭看去,廣濟寺山門虛掩,門口的石階上滿是落葉,看來這裏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對于廣濟寺,燕束還是知道一些的。這座寺院十幾年前還是香火鼎盛,有不少的高僧在此修行。但後來傳出寺院住持與賊人勾結,竟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許多僧人憤然離去。最終,住持也被官府擒拿,名噪一時的廣濟寺就此衰敗了。
這裏離京城不遠,處在山坳之中,四周群山環抱。蒼松翠柏間鳥語花香,嶙峋怪石中溪水清澈,真可謂是一處勝景。就在廣濟寺的後面還有一處寒潭,據傳潭水清幽冰冷徹骨,潭底還經常發出龍吟似的怪聲。
燕束環顧了一下四周,指了指虛掩的山門說:“進去看看。”
斷腸一縱身跳上石階,三兩步就來到山門前,輕輕推開山門。
裏面是空曠的庭院,院子裏長着一株巨大的槐樹,枝繁葉茂。正面是大雄寶殿,脫了漆的紅柱盡顯斑駁,兩側則是破舊的屋舍,門窗大都已經損壞。大殿的旁邊有一扇月亮門通往後院,滿地厚厚的落葉和塵土似乎在訴說着寺院輝煌之後的哀涼。
“去後院。”燕束指着月亮門說道。
斷腸會意,一縱身跳上了大雄寶殿的屋頂。而燕束則一步步走進了月亮門。
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在不熟悉的環境裏,兩人分道而行,萬一有什麽閃失也好相互照應。
就在燕束踏進後院的時候,一道黑影從不遠處閃過,瞬間進入了住持室。
沒等燕束發話,斷腸已經從房頂上跳下來追了上去。
“且慢!”燕束攔住了就要破門而入的斷腸。那黑影來的蹊跷啊,偏偏在他們進入後院的時候冒出來,又偏偏讓他們看見進入了哪間房。
極其簡單的誘敵之計。
燕束打量着這間房屋,灰磚白瓦,木窗敞開着,門楣上挂着一塊匾“方丈”。
他從窗戶往屋內看去,裏面的擺設亂七八糟,桌椅翻倒在地,幾個蒲團已經髒的不能再髒了,牆角還結着蛛網。整個屋子就像被打劫過一樣。
燕束推開門走了進去,斷腸則在外面守着。
屋裏陰暗潮濕,根本沒有內間可以躲藏,方才進來的那個人哪兒去了?
突然,燕束覺得腳下有異響,似乎有人在地底下躲着。
“找密道。”燕束招呼着外面的斷腸。
。
廣濟寺地下密道。
朔華跟在幺五的背後慢慢地走着,他警惕地觀察着周圍。其實這條密道就是個地下石洞,濕漉漉的洞壁,各種奇異的怪石,洞裏十分的陰寒,朔華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停!”他沖着幺五喝道。
幺五舉着火把停下腳步,轉頭看着朔華。
“為什麽帶我到這裏來?有什麽話不能在上面講?”朔華邊問邊把手放在了佩劍的劍柄上。
幺五嘆了口氣道:“王爺有所不知,寫信之人不能在上面見你。”
“為什麽?”
“因為他遭人陷害被下了藥,一見光就會烈焰焚身,只能呆在這陰寒之地。但他知道王爺素來清正耿直,宮女鬧鬼之事只有你才能秉公處理,所以請你屈尊來見他。”幺五貌似非常誠懇地說。
朔華猶豫了一下,這樣的說辭倒也合情理。如果不随幺五前去反倒顯得他膽小懦弱,這不是他朔華的性格。況且,他自幼習武,霄皇還曾為他專門從禁軍侍衛中調來了頂級的教頭,他自認自己有這個能力可以應對一切突發事件。
“走吧。”朔華點點頭。
幺五躬身應了一聲,轉身繼續舉着火把帶路。火光中,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七拐八拐之後,幺五領着朔華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地方。
“到了。”幺五邊說邊熄滅了火把,因為四周的石壁上插着十幾支更亮的火把。
朔華看了看四周,這裏俨然是石洞中的一處廳堂。正中間擺放着三口石棺,只是石棺被人擦拭的極為光亮,還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有人經常進出石棺,以至于上面沒有塵土。
“寫信之人在哪裏?”朔華奇怪地問。
“在這裏。”幺五笑着走到石棺旁邊,伸手拍了拍石棺。
突然,棺材板豎了起來,巨大的石板直沖朔華砸來。
朔華眼神一凜,足尖點地往後移去。右手順勢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他的佩劍是把特異的劍,名叫“寂世”,這個名字是他取的。劍身細薄鋒利無比,上面還篆刻着幾道符文,經過了僧道兩位高人的加持,可以斬妖除魔驅鬼避邪。這也就是為什麽朔華敢孤身犯險的倚仗。對付人,可以用武功;對付妖魔鬼怪,就靠這把劍。
石板還在砸來,朔華站定了身形,左掌運力擊出。
“嘭”的一聲,石板被打成了幾塊散落開去。但一張醜陋的臉卻從石板後顯露出來。
那是一張恐怖至極的臉,右半邊完好無損,左半邊卻血肉模糊,仿佛被無數的屍蟲咬過一樣。半人半鬼,他就是江湖中人人談之色變的鬼臉。
鬼臉一聲低吼,嘴裏發出一股惡臭噴向朔華,伸出兩只幹枯的爪子撲了上來。
朔華一皺眉,這厮多久沒漱口了?
他一揮“寂世”,劍氣如虹打向鬼臉。是人,就劈了你;是鬼,就滅了你的魂!
鬼臉顯然被驚到了,除了朔華深厚的功力,他更忌憚“寂世”的威力。就在劍氣打來的同時,一個轉身閃到一旁。
幺五獰笑着,朔華就是再厲害,也擋不住這石洞裏的殺機。
他異形幻影般地繞了另兩具棺椁一周,又拍了拍兩塊石棺板。
石洞裏轟然作響,另兩具石棺在顫抖着,仿佛裏面有什麽被壓抑許久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朔華橫劍擋在身前,劍光閃過寒意森森。
幺五大叫一聲“開!”
石棺蓋子猛得被掀落到一旁,石棺裏蹦出兩個野人!
“這是什麽東西?”朔華皺眉心道。更加了一份小心。
兩個野人呲着牙,瞪着血紅的眼珠,目光落在了朔華的身上。似乎眼前的這個男人勾起了他們的食欲。
朔華想到自己的師父曾經和他說過,有一種專門控制人的妖術名叫“惑心”,可以将人變成怪物、野人之類的東西随意調遣。而其中最恐怖的就是“食髓野人”,它們會像猛獸一樣把人活活地撕裂開,再把骨頭敲碎,吃淨裏面的骨髓。被撕開的人還能看見自己被吃掉骨髓的整個過程,然後慢慢在痛苦中死去。這種殘忍的殺人手段比起“碎心”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絲恐懼襲上朔華的心頭。他臉上的肌肉微微顫動了一下,但就是這樣一個細小的動作卻被幺五敏銳地捕捉到了。
“哧!”幺五的嘴裏發出嘯聲,催促着兩個野人發起進攻。
一旁的鬼臉呼喝一聲,飛起一腳踹向朔華的右肋;兩個野人怒吼着從兩邊竄了過來直撲朔華。
朔華揮劍橫掃,想用劍氣打退進攻。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鬼臉和那兩個野人竟然靈巧地躲過,緊接着又向他襲來。
石洞璧上的火把“突突”地冒着火苗,似乎在為這一場惡戰助威。
火光中,朔華騰空而起,手中佩劍挽出十幾個劍花,他怒斥一聲,十幾個劍花形成的劍氣如一條劍龍掃向鬼臉和兩個野人。
但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間,卻覺得後面有人。
只聽身後一個聲音冷冷地說道:“你完了!”
鬼差幺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