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事
燕束在屋裏踱着步,搜腸刮肚地琢磨着詞兒。雖然他沒有夜永那樣過人的文采,但填一首詞還是沒問題的。
就在這時,吳伯走了進來,恭敬地說:“皇子,太子來了。”
燕束一怔,沒想到今日還真是熱鬧啊,先是城外被二皇子挑釁,接着碰到了三皇子,現在連太子也來了。不過太子是怎麽知道他已經被安排住在這裏的呢?不過太子這一來,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填詞的事可以暫且擱在一邊了。
“快請!”燕束擡腿就往外走,卻不想太子已經進屋了。
燕束知道,霄倫帝四子乃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四人各有生母。除了朔華的母親已病故之外,其他幾位皇子的生母還健在,太子的生母便是當今的莊皇後。而太子離更在這幾個皇子中也是最得霄倫帝喜歡的,所以被封為一字王“昭王”。
“夜永見過太子。”燕束抱拳躬身施禮,起身時擡眼觀瞧,眼前的這位太子眉宇俊朗,嘴角總是浮着微笑,看上去竟頗有幾分彌勒佛的樣子。身上的白袍纖塵不染,無論是裝束還是儀态都堪稱是皇子的典範。但腰間的一塊龍牌卻引起了燕束的注意,晶瑩的玉牌上雕刻着一條栩栩如生的龍。
龍牌!
離更笑眯眯地扶着燕束的胳膊笑道:“方才我遇見了禮部高侍郎,這才得知夜永皇子已經進京了,便來探望。沒想到三弟也在這裏,真是巧了!”
他邊說邊沖朔華點點頭,朔華在離更進門時已經站了起來,見離更這樣說便向離更抱了抱拳。
燕束心裏納悶,按說離更和朔華是兄弟,理應更加親近才對,可看上去這兩人竟像普通朋友一樣客氣。
離更不再看朔華,轉頭繼續對夜永說道:“皇子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雖然這裏不是夜國,但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燕束笑笑沒有答話,他知道這是場面上的話,說也就說了,聽聽無妨,誰要是當真那誰就是傻子。他不願做傻子。
“對了,三弟你還不知道吧?前幾日宮裏出事了。”離更眉頭一皺,沖着朔華說。
朔華一愣,沖口而出“出什麽事了?”
離更緩緩地走到正中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那是這間屋子的主位。他慢悠悠地講了起來。
“前幾日劉母妃的一個宮女叫玉蘭的忽然發起瘋來,當衆指着劉母妃破口大罵,說什麽是她害死了杜貴人,現在就來索命。不僅如此,她還用熏爐打傷了劉母妃,接着瘋瘋癫癫地滿宮亂跑,邊跑邊喊‘楚邑不死,霄國必亡’。最後被禦前侍衛拿下後咬舌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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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束努力地在腦海中斟酌着離更的話:按照霄國的規矩,四個皇子都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所以除了稱呼太子的生母為莊皇後外,其餘的幾位兄弟的母親都叫母妃。這位劉母妃就是二皇子楚邑的親娘;
而杜貴人據說原先是霄倫帝最寵愛的妃子,幾年前卻染上了重疾一夜暴斃;那個叫玉蘭的應該是劉母妃的貼身宮女,否則不可能靠近皇妃,還能拿了熏爐打傷她。
但從離更的描述看,似乎是玉蘭被杜貴人的鬼魂附體了才做出這樣的事。可她亂喊的那句又是什麽意思呢?是杜貴人借玉蘭的嘴報複劉皇妃和楚邑嗎?
屋裏鴉雀無聲,衆人似乎都沉浸在離更的講述中,離更嘆了口氣接着說:“父皇對此極為震怒,下令将玉蘭全家滿門抄斬。誰知等官差去的時候,她家裏已經空無一人了。經這一鬧,朝中已是人心不穩,有的臣子說這純屬是玉蘭瘋了,信口雌黃;也有的臣子卻說這是上天借玉蘭之口在傳達天意。總之當年杜貴人之死又被勾了起來,很多人都懷疑杜貴人是被人害死的,矛頭隐隐指向了劉母妃和楚邑。父皇一想起杜貴人就心痛不已,所以這幾日也沒上朝。”
“身正不怕影子斜!單憑宮女的胡言亂語就含血噴人也太可惡了!”朔華用拳頭砸了一下身旁的小幾,忿忿地說。
離更立刻挑着眉毛含笑點頭,“說得極是!我也不相信這事是二弟他們母子倆幹的。”
他望了望外面,此時已近午時。
“三弟,你進城後還沒向父皇請安吧?”離更依舊笑眯眯的看着朔華。但燕束覺得,這笑容後面好像隐藏了什麽東西,讓他絲毫感覺不到一個長兄對三弟的關心。
朔華無奈地回道:“我是怕夜永皇子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才陪同前來。我這就去見父皇。”
他向燕束抱拳道:“夜永,我先告辭。改日再敘。”
“哦。好吧。”燕束徹底地松了一口氣,那首即興而作的詞終于被撇在一邊了。
朔華轉身走向門口,突然回頭道:“我方才請你作的那首詞能否作好後寫下來叫人給我送去?”
燕束從嘴角擠出了一絲笑意道:“一定一定!順昌王走好。”心裏卻罵着“愛較真的人就是這麽讨厭!什麽都不忘!”
朔華走了,但衣擺晃動間,一塊龍牌顯露出來。
此時,離更站起身來一臉真誠地笑道:“我也不叨擾了。随三弟一起進宮面聖。”
他也不等燕束回話,大步追着朔華走了出去。
燕束望着他們的背影沉思起來。據虎煞的描述,那個雇兇殺人的幕後人挂着一塊龍牌。今日見到的三位皇子每個人身上都挂着,那麽幕後人會是他們中的一個嗎?既然這三人身上都有龍牌,那麽那位病病殃殃的四皇子身上肯定也有了。倒底誰才是真正的幕後人呢?
外面的陽光很好,但他卻隐隐地覺得心裏有些冷。多年來的閱歷告訴他,這裏面大有文章。也許一場狂風暴雨就要來了。
。
離更追上朔華,望了一眼身後的質子府,小聲說:“三弟,別說我沒提醒你啊,這個質子你還是少見為妙。咱們和夜國的關系你不是不知道,現在有很多人都主張滅了夜國。父皇也有此打算,你可不要觸了黴頭。”
他指了指高大的院牆,“圍牆雖高,但夜永在裏面放個屁父皇那裏都能知道。所以。。。”
“所以我還是少來這裏放屁是不是?”朔華冷冷地看着離更,那種不屑的神情讓離更很是尴尬。
但離更卻笑了,他最擅長的就是笑,對各種人、各種場合他都能有各種不同的笑容。比如眼前這位三弟,雖然名為兄弟,但卻不是一路人。朔華瞧不上他,他也沒拿朔華當回事,彼此心照不宣。可笑容還是要的,不笑就不是他昭王太子了。
朔華哼了一聲,徑直上馬飛馳而去。留下了站在那裏一臉笑容的離更,只是陽光下,離更臉上原本堆砌的笑容漸漸地變成了冷笑。
。
燕束坐在正廳裏,鬼師和斷腸分立左右。而吳伯則小心地陪侍在門口。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吳伯走出去大聲吆喝一聲“什麽人?”
動靜沒有了,吳伯只覺得眼前一花,斷腸已經沖了出去。
片刻之後,斷腸手裏提着個瘦瘦的小男孩兒走了進來。
燕束望去,這個男孩兒面色灰暗,身上的罩衣已經被樹枝刮破了不少,瘦弱的身軀在瑟瑟發抖,一雙因為缺乏營養深陷下去的大眼睛驚恐地忽閃着。
斷腸輕輕地把他放到地上,柔聲說道:“我拿了你不是想傷害你,只是看你可憐,想給你弄點兒吃的。”說完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遞給了他。
小男孩兒怯怯地擡頭望着斷腸,這個看上去更像女人的公子會是好人嗎?
“吃吧。吃完了還有。”燕束笑着,索性端起了桌上的一盤點心走到小男孩的身邊。
吳伯張了張嘴想要阻止卻沒開口,畢竟燕束才是這裏的主人。
小男孩兒也是餓極了,瞪着那盤點心咽了咽口水,終于伸手搶過了盤子狼吞虎咽地大嚼起來。
鬼師一皺眉,這孩子多久沒吃到東西了?跟個餓痨似的。
燕束又端過一杯茶蹲在小男孩兒面前,等他吃夠了把水遞過去。
“你多大了?”燕束問。
“十歲。”小男孩兒喝了一口水回道。現在吃飽了倒也沒那麽害怕了。
“來這裏做什麽?”
“找我娘的遺物。”小男孩兒的眼中噙着淚花,伸出袖子抹了一把。
燕束一怔,奇怪地問:“你娘的遺物在這裏?怎麽回事?”
小男孩兒抿了抿嘴小聲說:“我娘原來在這裏做工,後來主人死了,我娘也死了,就被埋在這裏。”
鬼師和斷腸對視了一眼,心道“鬼宅啊!”
燕束腿蹲麻了,站起身來拉着小男孩兒坐到椅子上,和藹地摸了摸他的頭,“仔細說說。”
小男孩兒喘了口氣接着說:“這裏原來是杜貴人的家,杜老爺是兵部尚書。後來杜貴人進宮後,就只有杜老爺住了。我娘就是伺候杜老爺的。再後來杜貴人在宮裏死了,杜老爺也病了,幾乎起不來床,都是我娘一手服侍的。可是有一天,杜老爺不知怎麽了,突然發起瘋來,拼命地拿頭撞牆。我娘怎麽攔也攔不住,杜老爺還是死了。
奇怪的是,我娘從那以後也病了,沒幾天就去世了。這裏的管家說我晦氣把我趕了出去,後來我打聽到他們把我娘就埋在了後花園裏。但我娘生前跟我說有一件家傳的寶物在她貼身的衣服裏藏着,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寶物拿到手。所以這幾年我經常偷偷到這裏來,但卻怎麽也找不到娘的屍身。今日我又來了,就。。。就被你們抓住了。”
燕束搖搖頭,是個可憐的孩子。
“你若是來找你娘的遺物也應該晚上偷偷潛進來啊,這大白天的可不是得被抓住嗎?”斷腸嗔怪地說。
小男孩兒一聽這話,忽然渾身戰栗着說:“晚上。。。這裏。。。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