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晉澤回了上海之後,在醫院裏住了半年之久,認真的聽從醫囑,每日按時食用藥物以及出去鍛煉身體,偶爾坐在醫院樓下的長椅上曬太陽,閱讀帶來的書籍。
晚上則着手寫着自己的新書,半年時間,長達六個多月,前前後後修改三遍有餘,他最終完成了二十萬字的自傳體小說。
一個以抑郁症病人的視角去看待世界的故事,病人遇見了能夠改變他一生的男孩,從此世界不再以灰白兩色為主色調。
關于自我救贖與贊美人性的故事。——《灰色房間(Grey Room)》
出院之後,他與編輯聯系,商讨着修稿,定稿,直到出版上市,前前後後也花了半年多的時間,在第二年的秋天,終于出版成書。
周晉澤坐在房間裏,手中握着這本遲來的小說,陷入了一段極其漫長的回憶之中,他起身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些事情,又提及前妻和兒子的狀況如何,母親說一切都好。
他彙給母親一半的稿費。
“媽,您幫我把這些錢給他們母子。”周晉澤說,他知道曾經的自己不該得到所謂的原諒,但仍然想力所能及的去彌補一些,填補內心無盡的愧疚之感。
某天的午後,趙安逸接到快遞的電話,心頭有些不解,但仍跑下樓去取了快遞,寄件人的名字赫然寫着——周晉澤。
趙安逸愣了愣,将其拆開,是一本書,全灰色麻布料的封面,右上角是豎排小巧的金色宋體字“灰色房間”,帶有隽秀的英文字體“grey room”,作者署名——晉澤。
趙安逸轉發愣為笑意,笑容溢出了眼角,時隔一年,周晉澤這本新書倒像一份最真誠的禮物與無聲的表述,似乎訴說着那年夏日所經歷的種種并非平白虛度。
翻至扉頁上,一排整齊的印刷字映入眼簾。
“ 謹以此書
獻給我的兒子小衡
與
我的學生趙安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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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昏暗的燈光下,只見着趙安逸長且卷的睫毛微微翕動,眼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輕輕将書放到一旁,走至座機處,垂着臉拿起話筒,話筒緊貼耳朵,帶來絲絲涼意,“嘟嘟”的聲響傳來,手指按動着那個他熟記于心的電話號碼。
——喂?您好。
是熟悉且陌生的聲音,比記憶中又沉穩了幾分,趙安逸深吸了口氣:“周老師,是我。趙安逸。”
那頭沉默了幾秒。
——書,收到了是嗎?
趙安逸笑了,“嗯,收到了,謝謝您啊,周老師。”
——是我該謝謝你。他說。
“嗯。”趙安逸在揣測此時此刻周晉澤是以什麽樣的神情與心态和他通電話呢?于是又陷入了一段莫名的沉默,長達一年間未曾聯系的兩人,靠着沉默互相消磨對方心中的防線。
——最近學習還好嗎?生活還好嗎?
“挺好的。您呢?”趙安逸垂着眼,手指纏着電話線,不安分的上下扯動着,他咽了咽口水,喉結随之上下滑動,他內心的不安由此窺見。
——都好。
“周老師。”
——嗯?
他松了口氣,“明年我就高三了。”他說,“如果,如果我高考考上了上海的學校——我,我能去找你嗎?”
——好。
趙安逸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又蹙着眉問:“老師,我聽長輩提起,說您複婚了,是嗎?”
——啊?
——沒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等你來上海找我。
“好。”趙安逸擦了擦鼻子,眼眸微紅,“周老師,您可千萬得等我。”
——好。
傳來周晉澤輕微的笑意,趙安逸也跟着笑了起來。
有些事情,似乎不必去明說,也不必去強求,管他是否未知得可怕,倘若不走一遭,誰又知道是福是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