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臺風只是與南方沿海小城擦肩而過,沒出幾日,天氣又繼續放晴,陽光越發毒辣絲毫沒有因為日期向着秋日進發而示弱半分。
趙安逸斷斷續續讀了好些天,才在某個傍晚讀完了手中的《英國病人》。
周晉澤仍然坐在長桌前,筆記本電腦未曾打開,他低着頭玩弄着不知從何處弄來的小刀,刀柄隐隐生鏽,顯然有些歲月了。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瞬間拉回周晉澤的思緒,導致一個不小心在右手心劃破一道狹長的口子,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左手按了擴音鍵。
趙安逸聞聲上來,見周晉澤一手的鮮血,連忙從一側的櫃臺上抽來一把紙巾,胡亂地遞到周晉澤的手裏。
———晉澤?
“嗯,在聽。”他皺着眉,語氣裏藏着疼痛的意味。
———說好的月中例行彙報狀态,這快月底了。
“沒事吧?”趙安逸輕輕說。
“沒事。”
話雖這麽說着,趙安逸還是一溜煙跑下樓,去拿了條幹淨的白毛巾,代替紙巾先給傷口堵上。
———啊?
“不是,鄭醫生。”周晉澤說,“最近狀态挺好的。”
———夜裏能睡好了嗎?還有自我傷害的傾向嗎?
周晉澤聽到這話,下意識的擡頭看站在身旁的趙安逸,兩人的眼神就這麽對上了,他從趙安逸那清澈的雙眸裏看到了不解與心疼。
“行了。”周晉澤說,“我回頭打給你。”說完,他挂掉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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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有些止不住,染紅了半條白毛巾,趙安逸的睫毛微微翕動着,似欲言又止,周晉澤知道他在想什麽,知道他以為自己想不開才在手上割這麽道口子。
“我是不小心的。”周晉澤出奇的給他解釋了一句,“陪我去趟衛生院吧。”
趙安逸自然是半信半疑,他知道周老師患有抑郁症和焦慮症,這種精神心理層面的病症,最難說了,保不齊哪天一個想不開的做出什麽傻事不也是常有的嗎?
在去衛生院的路上,趙安逸指了指周晉澤捂着的傷口問:“老師以前也傷害過自己嗎?”
周晉澤皺了皺眉,“我這是不小心劃到的。”少年的目光仍然認定了他是故意而為之,他嘆了口氣說,“前年,病重得時候,思維難以控制行動。”
那時候為了找靈感而刺激自己的身體,一度陷入失眠且焦慮的狀态,時常呆坐一整天,恍恍惚惚回過神來時手臂上突然就鮮血淋漓了。
妻子起初還體諒他,後來再也無法接受他一天天如此,總是把自己關進狹小的書房,自我懲罰,不過問家庭,即便這樣而他的靈感始終處于枯竭狀态。
趙安逸停了停腳步,他看向身側的周晉澤,刺目的陽光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我知道我在老師眼裏只是個小孩子。”他說,“但是,我還是希望老師能夠向前看,不要再回望身後的陰影了。”
周晉澤看着他,這才發覺趙安逸竟遠比自己所認為的要成熟許多。
到了衛生院後,醫生好好包紮了一通,給了藥膏,說傷口雖然嚴重但好在不深,并沒有什麽大礙,至多最近一周盡量別沾水。
醫生看了眼站在周晉澤身邊的乖巧男孩,問道:“您兒子嗎?”
周晉澤笑了,心覺自己也沒有到有個十六歲兒子這麽大的歲數吧?
趙安逸說:“不是。他是我老師。”
“老師?”醫生一邊開方子一邊喃喃自語,“———沒見過學生陪老師來看病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