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将門巾帼（5）
将門巾帼（5）
村長聽到梨落痛苦的聲音，手也愣了一下。
他也就是看着狠，沒真使那麽大勁啊。
村長将拐杖收回來，尴尬地咳嗽了兩聲，問道：“你一個小孩子，我不跟你計較，你老實說，你和皮猴子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都是誰教你的，你說出來，去花神廟跪着給花神告罪，點一個月的香火，這事就算了。”
“沒誰教我，我自己想的。”
梨落脊背挺直，目光堅定，“村長，你不好奇嗎？天地之間，山野，花草，樹木，都是天生地養，為什麽會需要一個花神賜下，為什麽非要一個花神來保護，為什麽花神死了，天地之間，百花黯然？如果花神并不是守護者，而是竊取者呢？他們竊取了天地自然生長的東西，利用這些東西維護自己的利益……”
“你！放肆！”
啪。
村長一拐杖狠狠地打在梨落背上。
村長這次是真氣狠了，手上動作不像剛才只是做做樣子，是實打實的打下來。
“村長。”
李嬸子李叔和李渡風趕緊跪下，“小孩子不懂事。”
“不懂事？”
村長暴怒：“不懂事就偏懂些歪門邪道，在這裏妖言惑衆？”
村長指着梨落的手都在發抖，“你們聽聽，她說的是人話嗎？這是對花神的大不敬啊！花神要是降罪于枉夕山，收回瑤花，你讓其他人怎麽辦？讓枉夕山所有人餓死嗎？”
“落落，道歉！”
李嬸子抓住梨落的胳膊，嚴詞厲聲道：“快，給花神道歉！”
梨落抿着唇，一言不發。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死犟呢？”
李嬸子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到底是誰教了你這些害人的玩意兒！落落，你想想你娘親，她也是靠着瑤花把你養大的啊，咱們都是靠着花神庇佑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落落，咱做人不能忘本啊。”
“瑤花是天生地養的。”梨落說道：“花神不過竊取了瑤花，然後又将瑤花還給了我們，卻還要我們承認是用了她的瑤花，每年供奉辛苦勞作的十分之一給她，憑什麽？”
十分之一啊，花神不過就憑一個本就屬于天地萬物的東西就坐收漁翁之利，還要他們感恩戴德，憑什麽？
“你瘋了！你簡直是瘋了。”
村長失望至極。
村民們也議論紛紛，指責聲不斷。
“放肆，竟敢亵渎花神！”
就在這時，天空之中忽然傳來一聲清冷的斥責。
緊接着，狂風大作。
小院內，盛開的嬌花如果是感受到了威脅一般，緊閉了花苞。
天空之中金光乍現，芙瑤仙女身穿百蝶花裙現身，她昂着高貴的頭顱，垂眸，如同看着一只死物一樣地看着梨落，然後輕笑出聲，“你們這些凡人啊，當真是給你們的恩德久了，我不過是路過此處，就聽見你們在這裏編排花神，真是該死……”
“仙女饒命，仙女饒命。”
一聽仙女動怒，所有人驚恐地跪下，瑟瑟發抖。
梨落從地上站起來，擡頭，眼眸之中霜雪層層冰封，“所以呢？”
梨落問：“現在我一人罵了花神，你打算連坐整座枉夕山嗎？”
“放肆！”
芙瑤仙女随手一揮，一道金光打來，就要将梨落挫骨揚灰。
金光在距離梨落還有一寸之時，仿佛被什麽擋了一下，化作點點螢火消失殆盡。
“你是什麽妖魔？”
芙瑤仙女警惕地擰眉。
“怎麽？”梨落也學着芙瑤仙女的樣子輕笑一聲，“發現掌控不了的東西出現就直接打成妖魔，好讓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上肆無忌憚的屠戮別人嗎？”
梨落随手摘了一根樹枝，“你是芙瑤仙女吧？”
“你見過我？”芙瑤仙女問。
“見過你的畫像，也聽說過你的故事。”
梨落拿着樹枝随手比劃了幾下，挑眉一笑，很稱手。
那樹枝輕巧滑動之間，宛如一把淩厲的寶劍，氣勢如虹。
梨落笑道：“芙瑤仙女，花界最低等級的侍女，負責給花神端茶倒水，捏腰捶腿，和凡間大戶人家倒夜香的丫鬟，沒什麽區別。不僅法力低微，還嫉妒心重，愛恃強淩弱。仗着自己在花神旁邊侍奉沒少欺負其他花界的小仙女。曾經因為嫉妒其他侍女在花神生辰時給花神的賀禮更好，得了花神幾句贊嘆，故意尋事，掌掴對方，還毀了那小仙女侍奉的四時樹。”
“當時你對着那小仙女說，你一個小小四時樹澆水的小仙女也敢在花神面前争寵，你算什麽東西。然後，你生氣地将四時樹的花葉全部打了下來。四時樹，農桑四時，你毀樹，就是毀農桑，農桑的天氣被破壞了，等那小仙女将樹重新養好，已經過了一年，而那一年，凡間所有的農民全都遭了災害，顆粒無收，賣兒賣女不在少數。”
梨落說完，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所以那一年，他們先逢旱災，又逢雪災，四時混亂，顆粒無收、屍橫遍野，都是因為這個芙瑤仙女嗎？
“你……”
芙瑤仙女惱羞成怒，“我們花界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妖孽置喙！”
“是啊，輪不到。”
梨落挑眉一笑，“所以，你是花神最忠心的走狗，因為你忠心，你還是花神那曠古絕今的愛情故事裏的正面人物。”
在紀青黛和韓戰先那愛情話本子裏，這位芙瑤仙女也有過幾幕出場，在花神歸位後，紀青黛以花神使者身份搬進韓家時，芙瑤仙女就是伺候紀青黛的侍女。
因為一心一意促進紀青黛和韓戰先的和解，多次幫助兩個人之間傳話。
這位芙瑤仙女的定位居然還是一個善良活潑可愛的小仙女，頗受凡人追捧。
“你這個大膽的妖孽！今日我就要為三界除害！”芙瑤仙女橫眉豎目，渾身暴起風浪，無數花瓣如同一只只利箭對着梨落洶湧而來。
梨落身形一閃，手中枯木綻放出紫色的光芒，如同一把利箭穿破萬裏狂雲，直接刺穿了芙瑤仙女的心髒。
“你——”
芙瑤仙女眼球凸起，難以置信地看着梨落，她抓住梨落的肩膀，“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梨落手中枯木碎裂，芙瑤仙女口吐鮮血，卻仍舊仇恨不甘地看着梨落，“我是仙女，你殺不死我。總有一天，我會回來，而花界也會為我報仇，讓你們這群亵渎神靈的低賤凡人死無葬身之地！”
“是嗎？”
咔。
梨落右手插入芙瑤仙女腹部。
“你——”
芙瑤仙女話音未落，梨落從裏面掏出一根晶瑩剔透的骨頭，輕蔑一笑，“這就是你的神骨吧？你是不是覺得只要神骨在，你就總有一天可以複活？”
神骨被挖了出來，芙瑤仙女就像失去了所有活力一般，飄然落地。
她眼珠子爆裂般盯着梨落的方向。
梨落抓着神骨的手彌出紫黑色的霧氣，霧氣纏繞在神骨上，如同螞蟻一般開始咬噬神骨，然後随着細微到極點的一聲咔，神骨碎裂出無數根裂痕，終于徹底碎成灰燼。
魔。
那是魔氣。
芙瑤仙女想喊，喊出來，想詛咒梨落，可惜她喊不出來，伴随着神骨徹底的被毀掉，她的身體化作一片片芙蓉花瓣，徹底煙消雲散。
驟然突變，凡人弑神。
小院內跪着的村民全都臉色蒼白，額頭貼地不敢看梨落一眼。
梨落垂眸，想看看熟悉的人，卻只能看見一個個匍匐的背影。
他們在怕她。
也罷。
這樣也好。
讓他們害怕，早日搬離枉夕山，四散離去，也免得等日後紀青黛花神歸位，過來尋仇，一夕之間，将整個枉夕山包圓了。
梨落清冷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我是枉夕山的人，如今我弑神，犯了花界的忌諱，他們遲早會來尋仇，你們若想活命，就快快逃走吧。切記，今日之事不可與任何人說，能拖得一時拖一時。”
說完，梨落轉身要走。
“落落。”
李嬸子忽然擡頭，她眼中含淚，複雜難言。
“姐。”
李渡風也叫了一聲，那張稚嫩的臉上迷茫疑惑害怕又……舍不得……
“保重。”
梨落說了一聲，身形徹底消失在了半空中。
梨落走後許久，大家才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有無數個問題，卻又不知道該問些什麽。
這梨落丫頭怎麽忽然一下變得這麽可怕了？
村長被扶了起來，抓着拐杖，四肢不住地顫抖，“快……快……逃命吧。”
村長哆嗦着慘白的雙唇，說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話。
然後，所有人瘋了一樣的開始回家。
弑神啊。
這可是弑神啊。
甭管梨落丫頭到底為什麽忽然變成了這樣，但是他們得逃命。
今天的事不能說，死都不能說。
大家飛快的回家收拾東西，村長也在恢複了鎮定之後，開始召集村子裏的人，讓他們離開枉夕山。
村子裏的很多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隐約之中t仿佛看見今天有神顯靈在枉夕山，紛紛追問是否和這件事情有關。
村長三緘其口，只說不搬家就是死。
大家心裏揣着不安和疑問，但是村長都這麽說了，還有那麽多人什麽都不要連夜搬走了，他們能說什麽？
搬吧。
村長不會害他們的。
紀家，紀父也要搬走。
紀青黛追問為什麽，紀父怒了，“閉嘴，我是你老子，我能害你嗎？”
“爹？”
紀青黛看了一眼還在病床上的韓戰先，“我不走。”
“反了你了？”紀父擡手就要打紀青黛，韓戰先一個寒氣逼人的眼神殺過來，紀父只能悻悻放下手，“你今天必須跟我走，村長說了，枉夕山的所有人都必須離開枉夕山。”
紀父看着紀青黛那副樣子就煩，“我看啊，肯定和你有關。當年花神就顯靈說你是個禍害，要村長殺了你，結果你娘護着你，你倒是沒事了，把你娘克死了，現在又要克得整個村子流離失所。”
紀父這話一出，紀青黛立刻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