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一力降十會
七十、一力降十會
時錦仰着頭, 站在那菩薩像的腳邊，身形不住地晃蕩着。
她很想要說些什麽, 想要大聲地嘶吼，更想要将周圍的一切砸個稀巴爛。但是她沒有辦法，甚至沒有這個能力。
她只能夠看着自己的師姐被捧在菩薩的手心，如同一只蜂後，不斷地産卵。貪狼早已看不出人形，偏偏一張臉卻完好無損。時錦甚至可以看到貪狼的表情——她似乎已經麻木了，不斷地産卵并不會讓她出現過多的神情，整個人的目光是呆滞灰敗的，仿佛已經對世間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師姐！”
時錦捂着腦袋, 強撐着又喊出了一聲：“師姐！”
貪狼似乎并沒有聽到時錦的呼喚, 而在這個時候，時錦耳邊的那絮絮叨叨的聲音也終于到達了巅峰：“冥頑不靈者！你可是有緣人！”
“什麽有緣不有緣的！”時錦的怒火也在這一刻到達了巅峰, “再裝神弄鬼, 我就把你這破寺廟給拆了！”
就在時錦喊完這句話的時候，面前的菩薩像也瞬間變了臉色。原本的慈悲面容在此刻沖着時錦怒目而視，而周遭的那些祥雲仙氣，也開始逐漸地發烏發紫。同時伴随着陣陣的電閃雷鳴, 就像是下一秒便要将時錦劈死在這裏。
時錦也來了火氣, 她看着那蠢蠢欲動的菩薩像，剛想要從腰間抽出桃木劍來, 卻聽到從菩薩像的手掌心上，傳來了一聲虛弱的阻止聲：“住手！”
菩薩像瞬間就被安撫了下來，而在她的手掌心中, 貪狼所化作的血肉蓮花，正在緩緩地舒展開來。而貪狼的臉連帶着脖子, 仿佛一條長蛇，盤繞着游上了菩薩像的手臂。
“你真得很吵。”貪狼看着菩薩像，面無表情，“小聲一點。”
菩薩像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喜訊，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歡欣了起來。而令時錦感到惡心的是，那菩薩像居然伸出了一條長長的舌頭，舔了貪狼的臉一口。
時錦目眦欲裂，她有心想要将師姐從那菩薩像的手中搶奪下來，但是卻毫無辦法。
貪狼卻恍若未覺，她甚至閉上了眼睛，默認了菩薩像的動作。兩個“人”就這樣在時錦的面前，旁若無人的親熱着。
時錦看得仔細，當貪狼直起身子的時候，她能夠看到一點點血肉蓮花的根莖——那塊地方，已經同菩薩像的手掌心牢牢地長在了一起。可以說，如今的貪狼同這菩薩像，便是一體的。
這就是萬聖菩薩的想法嗎？将她們融為一體，這樣便能夠永遠都不再分離……
時錦尚未從自己的猜想之中回過神來，那邊的菩薩像卻已經朝她看了一眼。盡管時錦做好了準備，但還是在下一秒就被送出了這個佛堂。
甚至寺廟的大門都在時錦的面前狠狠地關上，什麽小沙彌什麽菩薩神像，全都不見了。就好像是剛才的一切都只是時錦的一個虛幻的夢境。
只是剛剛貪狼的模樣，在時錦的腦海之中歷歷在目，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根本沒有辦法抹除。時錦很想要回頭重新闖進去，但是又硬生生地在寺廟的大門口止住了腳步。
“我們要換個模樣再來。”時錦在心底對花音說着，“這個模樣已經用過一次了，不能夠再用第二次。”
“那怎麽辦？”花音也才從剛才那刺耳的叫聲緩過神來，“你難不成還要再去一趟？你不怕死啊？”
時錦哼了一聲，轉身躍上雲頭：“怕死，但是有的事情不是你怕死就不做的！”
她打定了主意，卻又轉身向着食美坊中而去。時錦依舊用的是先前和花音混合的時候的臉，輕松地回到了客棧之後，花音就看着時錦将窗戶全都關上，接着坐在桌邊，從懷中拿出了那顆丹藥。
花音知道那顆丹藥，那是歸月山的老祖臨了給時錦的東西。她驚呆了：“你要幹什麽？這個不是你們那個老祖，讓你給你師姐的嗎？”
時錦點點頭：“但是現在不行了，師姐可沒有那個閑工夫管我，能夠保我一命就已經很不錯了。”
說着，時錦閉上眼睛，将那枚丹藥送進了口中，不過一仰頭的功夫，劇毒的丹藥便順着她的腸胃，滴溜溜地鑽進了她的肚子之中。
花音瞬間慘叫了起來，叫得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死掉。只是等她叫了一會兒之後，才猛然發現自己好像并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怎麽回事？毒藥失效了？”花音很茫然。
時錦則翻了個白眼：“我用靈力包裹住了丹藥，将它藏到了我的肚子裏面……哪兒有那麽容易就消化掉，你以為我是白癡嗎？”
花音嘟嘟囔囔的，但是時錦卻沒有功夫理她，而是從腰間取下了t小桃木劍。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肉，咬了咬牙，将桃木劍變成了小刀大小，切下了一塊自己大腿上的肉。
這下疼痛是真實的了，花音一天之內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甚至哭叫了起來：“你幹什麽！你為什麽要動我的□□！疼死我了！”
“……這明明是我的身體，”時錦忍着劇痛，将那塊血肉也同樣用靈力包裹了起來，“你叫喚個什麽勁兒？”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鬥着嘴，而時錦也趁着這個轉移疼痛注意力的機會，将血肉捏成了一個小小的肉團，接着同樣地塞進了自己的肚子之中。
花音很奇怪：“你究竟想要幹什麽？為什麽把這些東西全都吞下去了？你平時不是有儲物袋的嗎？”
時錦呲牙一笑：“因為接下來的事情，儲物袋那是用不着了。”
說着，時錦便猛吸了一口氣，開始将自己藏在身體之中的那些異化，統統地發散了出來！
——
“師姐，師姐你沒事兒吧！”
食美坊的主幹道上，一個小姑娘正伏在一個女人的身上痛哭。而那個女人衣衫淩亂，面色青黑，看起來已經是去世了有一段時間了，就連身體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來來往往路過的人群，不管是妖獸還是人類，全都冷眼旁觀着。偶爾有幾個站在旁邊看着那小姑娘的妖獸，卻也是想着什麽時候能夠趕緊出手，将這個年歲尚小的女修搶來，回頭好好教養一段時間，還能夠讓她當個搖錢樹。
而在最外面，也有妖獸在互相說着風涼話。
“所以人為什麽要來咱們食美坊，就算是丢了性命都在所不惜的。”
“那當然是因為咱們的首領厲害啊！萬聖菩薩！！這是多少年才能有一個的！”
“哎，可別叫錯了，那是大慈大悲萬聖菩薩。”
兩個人正說說笑笑的時候，忽地聽到腦袋上面傳來了一聲“轟”的巨響！那響聲就仿佛是晴天的一個炸雷，吓得所有人都魂不附體，紛紛朝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來，卻看到了更讓他們驚恐的事情——
——只見在他們的腦袋之上，那客棧的房間之中，不知道到什麽時候伸出來一雙人類的手臂。
接着又是一雙，然後又是一雙……同時還有一個美人腦袋也從窗戶之中伸出，沖着外面破口大罵：“看什麽看！沒看過美女啊！”
這事情不僅沒有讓在場的人感覺到好笑，反而一個個更加面無人色。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之中，猛地大喊了一聲：“異化了！快跑啊！有人異化堕落了！”
瞬間，整條街就像是按下了加速，所有人都開始使盡了渾身解數開始逃離這個是非之地。而房間之中，也傳來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你看，我說什麽來着？你如果現在就想要動手的話，只會将那些人都吓到。”
“可是我餓了！”
“餓了……算了，都已經幹了，那就去吃吧。”
伸出窗外的美人頭眼睛一亮，仿佛得到了什麽指引，直接就向着還沒有來得及逃走的那些妖獸們沖了過去。
時錦眯着眼睛，看着花音美美進食，同時也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肚子開始一點點地鼓脹。如果是從前，時錦可能還會因為“自己”在不受控制地啃食那些妖獸們而感到糾結，但是現在……
她是一個異化了的怪物，腦子裏面讓自己開心這一件事情，至于其他的……管那麽多幹什麽？
長生金丹在時錦的丹田處滴溜溜地旋轉着，它小心翼翼地釋放着那些異化，但是同時也不敢真正地讓時錦失去理智。如果時錦現在腦袋還算是清楚的話，她就能夠發現，長生金丹很好地控制了那些異化能量溢散的程度。
——這東西只怕距離成精沒有多遠了。
“好吃！太好吃了！”花音在大快朵頤，她已經很久沒有吃得這麽爽了，“我好久都沒有吃飽過了！看來我今天終于可以吃飽啦！”
花音的周圍已經空出了一大塊地，而食美坊的那些人也終于在她吃了不少妖獸之後，姍姍來遲。
那些人是專門處理食美坊中異化怪物的修行者，既有妖獸也有人類。似乎已經是見怪不怪，他們甚至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只是迅速地分列站好，接着抛出了手中的陣旗。
而花音也在時錦的暗示下，并沒有多做掙紮，只是面子上稍微裝了裝後，便“不小心”被那陣法給收走了。
時錦和花音一同被鎖進了陣法當中，兩個人沒有辦法感受到外界的情況，花音也百無聊賴，便撺掇着時錦說話：“哎，你的計劃不會失敗吧？”
“不會的，”時錦很平靜，同剛才在寺廟裏面的癫狂相比，她現在已經可以繼續冷靜地面對一切，“萬聖菩薩需要力量，那麽我們剛剛沒有通過寺廟的考驗，那現在……我們來嘗試一下走後門。”
萬聖菩薩，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
就如同時錦猜想的一樣，那些抓走她的修士們，并沒有将她處理掉，而是帶着她又一次進入了食美坊的內城。
先前絞盡了腦汁想要進來的地方，這一次進入的無比容易。當那些修士們将時錦和花音放出來的時候，時錦還因為眼前的光亮而眯了眯眼睛。
只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聽到身前傳來了一個嬉笑聲：“咦？這不是她的師妹嗎？怎麽就成這個樣子了？”
時錦循聲看去，只見萬聖菩薩正坐在上首，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她。
如今的萬聖菩薩看起來比起之前，要更多了幾分從容和悲憫。就和之前時錦猜想的一樣，萬聖菩薩是知道她的存在的，甚至也知道時錦的長相。
聽到她的問話，時錦的內心揪了一下，接着才冷哼一聲道：“修行之路艱險，出點岔子很正常……待我砍下這妖孽的腦袋！”
說着，時錦便直接一把掐住了花音的脖子，想要将她從自己的身體上“薅”下來。動作之粗暴就和拽雜草一樣，只把花音吓了個半死，直接驚恐大叫了起來。
場面一時間變得特別混亂，而端坐在那兒的萬聖菩薩在欣賞了一會兒眼前的鬧劇之後，輕描淡寫地一揮手，時錦便感覺自己的雙手一麻，接着便垂在了身體兩側，沒了力氣。
“你真是個傻孩子，”萬聖菩薩臉上的笑容變得親昵了起來，“這可不是什麽異化，這是從你的身體之中，分裂而出的本我。”
“換言之，這也是你，只是是一個萬全不同的你。”
時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