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不願屈服
六十六、不願屈服
老祖沒有說話, 只是只要長了眼睛就能夠看得出來，老祖十分的生氣。
玄陽子微微垂着頭沒有吱聲, 而時錦則站在旁邊，想着師姐的事情，有些神游。老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閉着雙眼，沉默了好半晌後，才低低地開口道：“她雖然是歸月山的棄徒，但是……也不是能夠這樣任人折辱的。”
“十萬大山狼子野心，着實是叫人心驚，合歡宗更是背叛了正道……”老祖一字一頓, 說的速度很慢, 卻硬是讓人聽出了點咬牙切齒的味道，“好孩子, 你且放心, 如今這事情，就讓玄陽子他們去吧。”
說着，老祖又看向了玄陽子，男半邊臉沒有吱聲, 而女半邊臉則尖叫道：“你要是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的話, 你就別當這個掌門了！”
玄陽子恭敬地沖着老祖行了一禮，老祖這才哼了一聲, 讓他先退下。
瞬間，整個大殿裏面便只剩下時錦一個人了。
時錦看着眼前的老祖，已經再無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那種恐懼感。她甚至覺得有點親切——有的人長相美豔, 但是內裏卻是一團漿糊，還不如眼前的老祖好。
至少老祖是真心對待她的。
“你這個孩子……明明只是個普通的會議, 怎麽也能夠讓你碰上這麽倒黴的事情？”老祖看着時錦，微微嘆了口氣，“孩子，你時運太差，老祖想要庇護你，卻不知道能夠庇護你多長時間啊。”
“你說這種喪氣話做什麽！”女半邊臉瞬間不樂意了，“孩子還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呢！難不成咱們兩個還不能支撐到她金丹元嬰嗎？你這把年紀算是白活了！”
時錦卻笑道：“老祖，我的時運向來不好，但是……我不怕的。”
“我從那種吃人的地方都闖出來了，從手無縛雞之力，變成了現在的修行之人，逆境太多，但我不會因為逆境而崩潰。”時錦平靜地說道，“不然怎麽能算得上是歸月山人呢？”
老祖定定地看着時錦，終于慢慢地笑了起來：“你這個樣子，桃華也算是後繼有人。”
說着，時錦只見老祖的觸手開始向她伸了過來，緊接着那最前邊的觸手揭開了層層疊疊包裹着的肉團，露出了裏頭的一個小匣子。
時錦好奇地将那匣子拿了起來，打開一看，裏面卻是一顆圓滾滾的赤紅色丹藥。時錦不由得問道：“老祖，這……是什麽東西？”
難道是什麽增長功力的靈丹妙藥嗎？
“這是毒藥，”老祖輕描淡寫的話卻吓了時錦一跳，“劇毒的毒藥，吃下去便會腸穿肚爛而死，而且還能夠作用于魂魄，哪怕是想要轉世投胎重修，也是沒有機會的。”
時錦瞪大了眼睛，顫抖着手将匣子蓋兒給合上：“……老祖給我這個做什麽！”
“你會需要它的。”老祖用觸手将匣子放到了時錦的手上，他的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孩子，老祖什麽時候害過你？”
時錦猶豫了一下，還是将匣子給收了起來。她也不是傻子，隐隐約約能夠明白，老祖給她這顆毒藥，只怕不是給自己用的……
見她沒有再說什麽，老祖才笑了笑：“好了，下去吧，記得不管是什麽時候，一定要先護好自己。修仙之人，本就是自私的，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嗎？”
時錦有點茫然，當她走出大殿的時候，這種茫然的感覺還是沒有消散。
——她其實卡在築基圓滿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時錦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到現在都還沒有突破，但是她能夠察覺到，想必是自己的道心出了點問題。
真是可笑，這樣的一個詭異的修仙世界，修仙之人居然還有道心這個說法。許許多多的修仙之人都是折損在叩道心這一關卡上了，若是不能夠參悟，那麽只怕只剩一條路，那就是壽命耗盡而死。
先前時錦想着，她有長生金丹，壽命沒有極限，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叩道心。但是現在看來，時間卻有些不等人了。
當金童趕到碧落峰的時候，就看到時錦正站在山峰之上，眺望着遠處。只是眼神卻有些放空，不知道腦子裏面在想什麽。
時錦聽到了背後的聲音，轉過了頭來：“金童？你怎麽樣了？修養好了嗎？”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金童打量着時錦，眉頭微蹙——時錦當時在京城的時候便是個身量纖纖的模樣，因為長期吃不飽穿不暖發育不良。修行了之後好容易養好了不少，但是這次……時錦又變成了瘦削的樣子。
金童忽地察覺到了什麽，他猛地上前，攥住了時錦的胳膊：“你想要叩道心？在現在這個時候？”
“你看出來了？”時錦有些詫異，卻又笑了，“你放心，我沒有打算這個時候就叩道心，那和找死有什麽區別？”
金童嘴唇顫抖着，他都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相信時錦，但他還是慢慢地松開了時錦的手臂：“……你做什麽決定，我原是沒有任何的理由去置喙的。”
“但是時錦，我們算是朋友吧？我希望你能夠更愛惜自己一些。”金童低聲說道，“你總讓我覺得……你不想要這一條命。”
時錦一怔，她張口想說什麽，卻被金童截住了話頭：“你不必多說，我不是瞎子，有眼睛。”
時錦撇了撇嘴，不吱聲。
金童突然覺得有點頭疼，時錦看起來對一切都淡淡的，但是心裏面主意大得很，只要她想好了，那麽不顧一切都會去做，誰來了都攔t不住。
他決定先不去追究叩道心這件事情，而是話鋒一轉，說起了合歡宗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外面已經亂套了。”
時錦果然更加關心這個，注意力立馬就被吸引走了：“外面怎麽了？”
“合歡宗已經開始正式地加入到了十萬大山的陣營之中，而十萬大山也開始向着整個修仙界發出了倡議。”金童憂心忡忡，時錦卻聽出了不對勁：“等等……倡議？”
不應該是宣戰之類的東西嗎？怎麽變成了倡議？
“是的，是倡議。”金童深深地看了時錦一眼，“萬聖菩薩說，只要正道的修仙門派願意歸順她，并且将她認作天底下所有人的母親，走過天地認證的話，那麽她身為天下人之母，便會裹挾着所有人的意願，從天道的手中為所有的修仙之人撕來一線生機。”
“她不能保證這一線生機能有多少，但是至少……可以讓所有人在突破的時候，再也不用提心吊膽。”
時錦瞪圓了眼睛，她萬萬沒想到萬聖菩薩居然還能夠有這樣的操作。她的腦袋都有些發暈，處理了半天這個信息之後，才驚恐地說道：“這就是合歡宗歸順十萬大山的原因？”
金童嗤笑一聲：“反正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但是……”
但是他們心裏面都知道，就合歡宗宗主那個樣子，絕對不是普通的歸順而已。
“這些人扯淡的本事比我想象的要強很多啊。”時錦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不會真有門派歸順了吧？”
金童的沉默說明了一切，時錦的臉色立刻就變得很難看了。
“你不知道，能夠從天道手底下逃生，對于修仙之人來說究竟有多大的誘惑力。”金童的神色十分複雜，“他們一輩子都活在戰戰兢兢之中，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不會被天道選中，但是為了不被天道選中，他們還得拼命地修煉。”
“只有這樣才有機會，走向大道，飛升成仙。”金童看着時錦，一字一頓。他好像是在說服時錦，又好像在說服自己。
然而時錦一句話便将這美好的願景給撕裂了：“那成仙了之後呢？”
“有誰知道，成仙了之後會是什麽樣子？”時錦看着金童，整個人目光沉穩，卻又十分堅定有力，“又是誰說，只要成了仙，就能夠擺脫天道了呢？”
一切不過只是修仙之人美好的臆想罷了，說白了就是一大群人的自欺欺人。
金童沒有辦法反駁，他只能夠狼狽地扭開臉去：“……你是在羞辱我嗎？”
“不，我只是說，不管是在什麽時候，都不能夠屈服，”時錦擡手摸了摸金童的發頂，“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屈服。”
“不管是對十萬大山，萬聖菩薩，還是對……天道。”
随着她的話說出口，金童仿佛察覺到了什麽，下意識地擡起了頭。
只見剛剛還站在懸崖邊上，整個人都飄飄忽忽的時錦，身上纏繞着的氣機忽地穩定了下來。所有的一切都在由虛轉實，偏偏時錦的周身卻又逸散出了強大的靈力。
她給人的感覺，若是從前是出塵的，那麽現在便是悲憫卻燃燒的。哪怕只是站在那兒，都無法讓人忽視這一團小小的火焰。
金童喃喃開口：“……你突破了。”
——叩問道心，這一卡了許多修仙之人的難關，讓時錦在說話的期間，輕而易舉地便給突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