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圖窮匕見
六十二、圖窮匕見
“那怎麽辦！”金童已經有點六神無主, 畢竟他是個首當其沖的倒黴蛋，對于自己的太歲身安全十分注意, “要是不走的話，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夠發現我了！”
誰都不知道合歡宗宗主和萬聖菩薩什麽時候會交流，萬一他們一說話，回頭很容易就會露餡。金童怕得很，他甚至都有點後悔跟着時錦回到這個地方。
——什麽叫先出虎穴又入狼窩。
時錦翻了個白眼，她按住了金童的肩膀：“你先冷靜下來！”
時錦稍微用了點靈力，輸入到了金童的身體之中，這才稍微安撫了他的情緒。等看着金童平靜下來了不少, 時錦才又說道：“我們肯定是要走的, 只是現在不行。你這幾日就不要出去了，就躲在船艙裏面, 專心修煉。”
金童嘆了口氣：“……你們這個大會, 還要開幾天？”
時錦掰着指頭算了算：“不知道，不過應該用不了多久了。最多三天吧，我會向合歡宗宗主先辭行，想來她也沒有什麽理由不放我走。”
金童想了想, 感覺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了, 只能夠點頭應下。
只是事情有點出乎時錦的意料。
從第二天開始，合歡宗就開始派人來請時錦去參加各種各樣的聚會。一開始還算是冠冕堂皇的, 說是什麽共商大計，商讨一下怎麽才能夠将十萬大山給拿下。時錦身為歸月山代言人不得不去，只是幾乎每一次去了之後, 就只能夠看到一堆人圍着合歡宗宗主開始獻媚。
時錦知道，這必然同合歡宗宗主的能力脫不了幹系。再想到那古怪的玉牌, 不知為何，時錦總覺得這能力似乎和萬聖菩薩有點類似？
更令時錦感到不安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合歡宗宗主每次都會有意無意地同她多說兩句。而每到這個時候，她的那些仰慕者目光，就幾乎能夠将時錦給淹沒。
不是沒有想過走，只是一來事情确實還沒有結束，二來合歡宗宗主的分寸拿捏的很好，并不是時時刻刻都會對時錦表達出好感，若是她主動開口，反而會顯得自己矯情又自作多情。
時錦感覺自己距離心力交瘁已經沒有多遠了，蕭長纓和金童看着時錦的表情也帶上了同情。
“真是有意思，這算是你們的師門傳統嗎？”私底下兩個人的時候，金童還不忘了調侃時錦，“萬聖菩薩看上了你師姐，合歡宗宗主看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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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被時錦敲了半天腦殼。
只是敲完金童的腦殼也沒有什麽用，該去應付還是要去應付。幸好，總歸沒有多長時間了，時錦也不放心先傳密信，畢竟自己還在人家的地盤上，傳遞什麽消息，只怕都躲不過對方的眼睛。
還是得自己跑回歸月山才行。
這一日，合歡宗的帖子又來了，時錦面對這樣頻繁的拜帖顯然已經見怪不怪。她接過拜帖打開看了看，有些無奈地對來人說道：“這次是要幹什麽？”
合歡宗來人畢恭畢敬地說道：“宗主想要請您去賞花，這幾日宗主養的花快要盛開了。”
時錦沒有多想，直接将拜帖丢到了一邊的那一堆拜帖之中：“好，你和宗主說，我會準時到的。”
“是，”那人卻并沒有像之前一樣立刻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繼續說道，“宗主讓我給您帶話……說，還請您能夠穿得更正式一些，畢竟那些花兒，可不是尋常能夠見到的。”
時錦眨了眨眼睛，心中莫名生出了些警惕，不過明面上她還是不動聲色：“好，我知道了。”
等那合歡宗之人走了之後，金童才從後頭閃了出來。就在他打算照常笑話一下時錦的時候，卻被時錦滿臉嚴肅的模樣給吓到了：“……怎麽了？”
“不太對勁，”時錦按着心口，“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時錦的靈性依舊很久沒有這樣向她預警過了，哪怕是當時在食美坊之中，藏在貪狼的衣袖中面對萬聖菩薩的時候，時錦都沒有過這樣可怕的瘋狂悸動。
甚至對比一下，當初在皇城之中，時錦都沒有這樣可怕的感覺！
金童看着時錦，發現她的臉色愈發難看。金童不由得按住了時錦的雙臂：“到底怎麽了？”
“……蕭長纓。”時錦勉強按下了自己跳動的心髒，卻并沒有回答金童的問題，而是先叫來了蕭長纓，“今天晚上帶着金童，趕緊先回歸月山！”
蕭長纓吓了一跳：“為什麽？怎麽回事？我回不去啊我能力不足！”
“金童開船。”時錦看着金童，阻止了他反駁的想法，“要麽你開船帶蕭長纓走，要麽你留下來面對合歡宗，自己選吧。”
金童立馬打消了所有的念頭：“我來開船。”
時錦微微松了口氣，又從随身的物品之中拿出了不少東西來給了蕭長纓。那些東西都是歸月山衆人在臨出門的時候給她防身用的，如今卻也差不多都回到了蕭長纓的手中。
只盼望不管發生什麽事情，能夠保住眼前這兩人一命吧。
那有着禍鬥血統的小狗似乎也察覺到了空氣的緊張，他蹲坐在衆人之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兩只前爪不安地在地面上輕踏着。
時錦則伸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狗的腦袋：“你也跟着他們一起走吧，路上可不能随便亂叫，小心被人發現。”
然而小狗卻一口咬住了時錦衣擺，一雙豆豆眼濕漉漉地看着她，盡管不會說話，但是小狗很明确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它不想離開時錦。
時錦也被小狗的堅定搞得一愣，但她還是将小狗抱起來，塞進了蕭長纓的懷中：“你留在我身邊，我會分心，你和蕭長纓金童一起回歸月山，之後想要怎麽樣，我不會管你，但是現在不行。”
小狗嗚咽了兩聲，最後還是垂頭喪氣地低下了頭。
——
很快，夜幕便降臨了。時錦現在無比慶幸仙舟的體積并不大，加上仙舟自帶的陣法，悄悄地跑出去并非難事。
金童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向着仙舟輸入了靈力，很快，那在營地外圍停留了許久的仙舟便悄無聲息地啓動了起來。
時錦目送仙舟遠去，她這次耗費了不少靈力，在仙舟上加上了她如今所知道的所有隐匿行蹤的法術，又用變化之術，變了一艘假的仙舟停在了原地，用以欺人耳目。只盼望金童能夠撐下去，別半路又被人給劫走了才是。
——應當沒這麽倒黴吧？
時錦心頭一跳，突然隐隐地又有點後悔——早知道當時出來的時候，應該從歸月山再要一個靠譜的人跟着的！現在好了t，兩個倒黴鬼湊在一起，外加一條什麽都不知道的狗，也不曉得這回去的路上會出多少岔子。
“師叔這是在做什麽？”
驀地，時錦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時錦渾身一僵，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卻發現來人是江尋弋。
江尋弋正一臉好奇地看着時錦：“我剛才就看到師叔站在這兒，仰頭看着天空，莫不是在夜觀天象？”
說着，江尋弋也想要擡頭看看天上。
時錦哭笑不得，她連忙上前攔住了江尋弋的動作：“這麽晚了，你來做什麽？”
“啊呀，差點忘了正事，”江尋弋端正了面色，沖着時錦用出了宗門間的禮儀，“師叔，我母親說時間正好，讓我來請師叔前去賞花。”
時錦微微睜大了眼睛：“這麽快？”
“師叔有所不知，夜昙花夜昙花，自然是晚上才會盛開，”江尋弋笑眯眯的，“師叔放心，大家都在，沒什麽好害羞的。”
不，我不是害羞。
時錦面無表情地擡起手來，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在确定心髒依舊跳得飛快後，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走吧，你帶路。”
——
當時錦跟在江尋弋的身後，來到賞花會的現場的時候，就發現自己來的不算早，會場之中已經有了不少同道，位置上也坐了大半的人。
時錦發現，所有的座位都被擺成了一個圓圈，他們這些人層層疊疊地圍繞着一小塊地面，從內而外落座。時錦原本想要随便找一個地方坐下來，誰知卻被江尋弋攔住了。
“師叔，”江尋弋依舊是那笑得燦爛的模樣，“我母親說啦，讓你坐在她旁邊去，她可不想總是被那些臭男人包圍着。”
時錦：……
她有拒絕的權利嗎？
時錦無奈，只能夠坐在了江尋弋安排的位置上。距離合歡宗宗主不算太近，但也不遠。時錦只要擡頭，就能夠看到合歡宗宗主的位置在自己的右上方。
只是合歡宗宗主此刻并不在這裏。
時錦也無心去尋找，她重新看向了被衆人圍繞着的那個中心——想來今天要賞的夜昙花，便是擺放在那兒。然而時錦看去時，卻并沒有看到什麽東西，只有光禿禿的一片。
……難道是用上了什麽法術？
時錦左右偷偷瞄了瞄，發現沒有人注意她之後，便悄悄地用上了自己額頭的那第三只眼睛。
然而詭異的是，哪怕是第三只眼睛，也并未看到場地之中有什麽古怪的地方。倒是正中央的位置，确實被用什麽術法包圍了起來，這才讓人看不見裏面的東西。
……這難道真的只是一場簡單的賞花會？
時錦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她微蹙着眉頭，腦內無數的念頭交織在一起，顯得異常混亂。
太被動了，她從未如此被動過。時錦的心中甚至有了一些焦急——若是她能夠早些突破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陷入到這樣的境地了？
只是回想起那天道巨手，時錦還是會有些心驚肉跳。
“在想什麽？”
忽然，一只手輕輕地搭在了時錦的肩上。時錦猛地回神，卻發現合歡宗宗主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她的身邊，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我方才一到，便看到你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合歡宗宗主距離時錦很近，聲音也輕輕柔柔地如同絲線般，傳入時錦的耳中，“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能發現我呢，結果你都沒有回頭。”
時錦被合歡宗宗主這話語之中的嬌嗔吓得頭皮發麻，她強自鎮定道：“沒什麽，就是在想，不知道這也昙花會是什麽樣子。”
合歡宗宗主輕笑一聲，重新站起了身：“等會兒就能看到了，師妹可不必着急。”
說着，她便如同一團飄動的雲霧，走向了自己的座位。當合歡宗宗主離開的時候，時錦也能夠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移開了不少，這才讓她松了口氣——實在是壓力太大，這合歡宗的功法究竟是什麽底細？能讓這麽多人都死心塌地的？
随着時間一點點的推移，人到的越來越多，周圍的桌椅也已經全都坐滿。時機看着那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心中的古怪更勝。
只是已經沒有時間給她思考了，合歡宗宗主見人來得差不多，便擡起手來，拍了兩聲。這兩聲并不大，卻讓整個場地之中的人迅速地安靜了下來。
“今日宴請諸位，既是為了能夠共商大計，也是為了請各位來看看，我種植了百年的夜昙花。”合歡宗宗主歪斜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明明是一個很懶散的姿勢，卻讓她做得嬌俏可愛，“還希望諸位不要嫌棄我多事才是。”
此話一出，立馬有無數人符合，表示他們很有空閑，十分願意前來赴約。中間還夾雜了大量的恭維，聽的時錦渾身不适。
合歡宗宗主對于這些恭維卻覺得很高興，她笑得十分開心，好容易才平息下來，對着衆人說道：“諸位也不用這般說好聽的哄我，只管先聽聽我的話才是。”
“不過在這之前，先讓我将夜昙花露出來，叫各位看看吧。”
說着，只見合歡宗宗主一揮衣袖，寬大的衣袖在風中如蝴蝶般翻飛，随着那揮出，只見中間原本空無一物的地上，忽地出現了一座小小的玉臺。
玉臺之上堆放了一盆泥土，而那泥土當中，則生長着一株植物。時錦看着，只覺得那植物在風中顫顫巍巍，似乎随時都會折斷，就好像是對頂着的那巨大的花苞感到不堪重負。
哪怕那花苞尚未盛開，周圍也已經有人急不可耐地稱贊道：“不愧是夜昙花，傳說中頂級神花，一片花瓣便能夠鑄造一件上好的兵器，咱們從未見過的東西，如今竟然是在宗主這兒開了眼界了！”
真的嗎？
時錦聽着那些人的附和聲和誇獎聲，用盡了力氣才将自己的顫抖給壓制了下來。她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眼前的這個植物剛出現在她眼前，時錦的靈性幾乎是瞬間就開始瘋狂報警——快跑，快跑！！！不跑就來不及了！！
時錦死命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讓自己不要露餡。她甚至還垂着眼簾，生怕生理上恐懼引起的驚詫從自己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來——跑？也得跑得掉啊！這是她現在想跑就能跑的嗎？
說不得那合歡宗宗主，如今就正看着她呢！
時錦一邊想着，一邊擡起了頭，結果正好同合歡宗宗主撞上了目光。兩個人對視，時錦頗有些尴尬，而合歡宗宗主卻沖着她抛了個媚眼後，便扭開了臉。
“各位誇得差不多就的了，”合歡宗宗主淡淡地開口道，“這夜昙花就算是貴重，也不過是一棵植物，又有什麽好值得說這麽半天？”
“各位可別忘了，咱們今天來是幹什麽的。”
時錦聽着這話，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吐槽——你确定你說這話合适嗎？
合歡宗宗主冠冕堂皇的一番話卻叫衆人重新正襟危坐，而她也終于開始說起了正事。
她掃視了一圈衆人後，說道：“如今十萬大山對着咱們已經是步步緊逼，那些妖獸王們更是個個狼子野心。而我也收到了線報，說是那食美坊前幾日的拍賣會，表面上是在大肆斂財，實際上是借着人多，将那些妖王們全都聚在了一起。”
“他們商量了什麽，我們知道的不多，只是可以透露給大家一些關鍵的消息。”合歡宗宗主說道，“那些妖王們，打算靠着萬蟲之母的那些蟲卵，将整個修仙門派都給控制住。”
她深吸了口氣，稍微放大了些聲音：“這也是那一日，在歸月山時師妹到來的時候，宴會上會出現那古怪的蟲蠱的原因！那些妖獸，想要将我們一網打盡！”
頓時，許多的目光便落在了時錦的身上，時錦萬萬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自己的事，她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假笑，然後對着衆人很勉強地點了點頭。
——如果時錦沒有得到那塊玉牌，她必然會覺得這事情還挺合乎邏輯。但是在時錦得到了玉牌後，再聽了剛剛那話，她突然生出了一個很可怕的念頭。
合歡宗宗主，恐怕從一開始就已經打算好了！那古怪的蠱究竟是十萬大山的妖獸來下的，還是合歡宗的人自己端上來的？
時錦的念頭一起，就很難消下去。她不知道那一日若是小狗不在的話，是不是她就有可能将那一碗蠱給吃下去了？合歡宗宗主要怎麽才能夠順理成章地揭露這件事情，将十萬大山的“陰謀”暴露在衆人t的眼前？
不，不對，不管在場的人将蠱吃下去，還是這件事情被揭穿，對于合歡宗宗主來說，都不是壞事！成了，她能夠控制住在場的這些人。不成，她也能夠有借口，挑起衆人對于十萬大山的敵對情緒。
可這又是為什麽呢？合歡宗宗主同萬聖菩薩，不是已經結盟了嗎？
時錦百思不得其解，沒有注意去聽合歡宗宗主又說了什麽。等她回神，就發現周圍的人已經被說的群情激昂，一個個看起來十分激動，就好像馬上就要沖着十萬大山而去一樣。
“殺了那些妖獸！”
不知道人群之中，是誰喊了一聲，頓時得到了一片響應，不一會兒便山呼海嘯般，所有人幾乎都喊了起來：“殺了那群妖獸！”
時錦被裹挾其中，第一次從心底裏生出了無力感。她麻木地看着周圍的衆人，忽然覺得自己今天只怕是兇多吉少。
合歡宗宗主滿意地聽着周圍人的呼聲，等他們叫喊夠了，才重新出聲道：“諸位的心意，我都已經明了，只是如今咱們的力量确實是不如十萬大山，他們又已經謀劃已久，我們匆忙應對，只怕沒有那麽大的力量。”
“所以……我想要請諸位幫個忙。”
有那性急的，直接喊道：“宗主想要我們做什麽！只管說便是了！”
合歡宗宗主向那人看去，抿嘴一笑：“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
她一句話說了一半，忽然“呀”了一聲：“諸位快看，夜昙花快開了！”
時錦的靈性也在這個瞬間，警戒到了巅峰！她幾乎毫不猶豫地往自己身上套上了無數的防禦，而就在這剎那間，原本顫顫巍巍的植物忽然直起了腰，中間那朵花苞在衆人目光的注視下，開始飛速地展開自己的花瓣！
在這瞬間，時錦只覺得自己看到了無數斑斓的色彩，那許許多多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景象在她眼前飛速閃過。時錦甚至都能夠聽到各種交織的聲音，偏偏那聲音太多太雜，聽得她腦子嗡嗡作響。
閉上眼睛！快點閉上眼睛！
全靠了剛剛的那些防禦，時錦依舊維持着靈臺一點清明。她連忙遵從內心閉上了雙眼，耳邊的那些雜音卻并沒有消失，而是越來越重，也引得時錦的思維愈發的混亂不堪。
就在時錦覺得快要無法抵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忽地劃破了衆多雜音，直接在時錦的心底響了起來。
“怎麽回事！我就睡了一覺，怎麽就成這樣了！哎，你還沒死吧？還是已經快要異化堕落了？”
——沉寂許久的花音，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終于蘇醒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