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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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籃球館出來, 朱岐嚷嚷着餓了,他勾着陳最的肩膀,“全場MVP, 請客啊。”
陳最看了一眼向栀,向栀不看他, 不搭理他。
“吃什麽?”陳最問着,自然地伸手接過向栀懷裏昏昏欲睡的小石頭, 低聲問,“還生氣呢?”
“我才沒有。”向栀瞪了他一眼,兩人離着有些近, 她呼吸一滞, 眨了眨眼睛, 別過頭,“我可沒有那麽小氣, 況且,我為什麽要生氣,你別污蔑人。”
陳最笑了笑,沒說話。
“和暢園新來了幾個廚子, 聽說祖上伺候過老佛爺的,祖傳手藝,要不我們吃這個?”朱岐滔滔不絕得說着, 話落,感覺到沒人搭理他,再一看陳最垂眸笑着看向栀,他才明白, 這話問的不是他,“啧, 早知道和周舟一起走了。”
“周舟去哪了?”向栀受不住陳最這樣盯着,她往旁邊踏了一步,不動聲色離陳最遠一點。
陳最看着她這小動作,搔了搔鼻尖,笑了。
“臻臻發燒了,他急着趕過去。”
“臻臻是誰?我怎麽沒聽說過?”向栀有些疑惑。
“楠姐的兒子,要我說周舟也是,追就大大方方追,跟一舔狗似得,上趕着當爹,不敢挑明了說,真笨。”
“他家裏人沒那麽容易同意,他要想好路,這事不能頭腦一熱,就不負責任。”陳最突然插話。
“你說的也對,那他家裏指定不同意,楠姐離婚還帶個孩子,又比他大。”
“那又怎樣?離婚帶孩子怎麽了,就周舟那個脫離不了媽媽的性子,人家還不一定能看上他呢。”向t栀突然插話。
朱岐一愣,倒是沒生氣,他知道向栀就是這性子,當然,他也不敢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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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栀想起了臻臻,是那個小男孩。從他們聊天中大概拼湊出一個故事,若是馮佳佳在,這個故事來龍去脈會被刨個底掉。
不過,她對這種癡男瑪麗蘇愛情故事沒什麽興趣。
她不太相信這種癡男,總覺得這些男人不過是征服欲作祟,真要是抱得美人歸,倒是會不珍惜了。
這個事情在她的認知裏并不是什麽新鮮事,周圍年長一些,都是例子,她的父母也是如此。
她爸爸追媽媽的時候,海誓山盟,甜言蜜語多了去了,最後還不是出軌了。
目前唯一一個讓她對愛情還抱有幻想的,是二姐和二姐夫,他們二人的感情甜蜜,從高中開始的戀愛,到現在還保持着熱戀狀态。
想到這裏,向栀心顫了一下,瞥過頭看陳最。
陳最低頭看她,“怎麽了?”
“沒什麽。”她別扭地轉過頭,把鴨舌帽一壓,閉眼休息。
他們去的是和暢園,包間是陳最預留的,幾人吃得并不順暢,小石頭困了鬧覺,早早就結束了飯局。
回去的路上,向栀依舊壓着帽子,抱着小石頭看向外面,一聲不吭。
陳最摸了摸鼻子,擡眼看後視鏡,只能看到向栀的側臉。
她杵着車窗,帽檐壓低,陰影遮擋了半張臉,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微微擡起下巴,望向車外。
外面路燈的光亮,一下又一下地從她臉上掠過。
以前,她也時常這樣望着窗外。
他不知道她那時候在想什麽,但她的眼神總是格外憂郁。
只不過那憂郁的眼神時常望向窗外,直到某一天,那個眼神望向他,她堅定地說,陳最,我想去非洲,你放我離開。
那時他才知道,她早就打算走了,機票都已經買好了。
她做事一向果斷決絕。
他開車的速度也放慢了些,遠處幾聲狗吠,年輕的夫妻在遛狗,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路邊的海棠花開了,他想将車停在路邊,同她一起散步回去。
向栀感受到車速變慢,她擡頭看向他,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對夫妻在遛狗。
那對夫妻似乎很和睦,笑着不知道聊什麽,看起來很幸福。
向栀喜歡散步,她下意識地看向陳最。
兩人目光相觸,只是一個眼神,陳最将車停下來。
“要不要下來走走?對面海棠花開了。”
向栀下意識拒絕,可對上陳最的那雙眼睛,她抿了抿唇,他在笑。
“我不……”
“走吧。”陳最打斷她的話,他動作很快,繞到另外一邊,脫掉外套将小石頭包裹好。
小石頭懵懵地睜開眼,也不哭也不鬧,小聲叫爸爸,然後習慣性地靠在陳最肩頭睡着了。
“喂,陳最!”向栀追了出去,她跟在他的後面,小跑兩步。
這裏就是香林公館外面,馬路邊種了一溜的海棠樹。
是海棠花盛開的季節。
海棠花開滿了整個街道,兩側路燈下,樹影斑駁,随風晃動,路面上多是殘存的花瓣,極其漂亮。
春末的微風是暖的。
向栀背着手,踏在海棠花路上,她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了一會兒,踏着小步子,踩着斑駁的樹影,似乎有些走神。
她擡頭偷瞄一眼陳最,小石頭趴在他的肩頭,壓着左半邊的小臉,肉嘟嘟的小臉擠出肉來,可愛極了。
這是她沒有見過的陳最,是作為父親的陳最。
平日裏吊兒郎當,散漫的他,卻有這樣細心穩重的一面。
是她從來沒有了解的一面。
小石頭習慣性的動作,看得出他們時常這樣做。
可她對這些沒有半點記憶,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再一擡頭,陳最在前面站住,轉過身看她。
向栀擡了擡帽檐,打量着他,視線最後落在他的喉結處,她想起那個陌生的記憶,臉有些熱。
再次對上陳最的視線,向栀瞥了他一眼,“哪有人大晚上賞花的?”
陳最懶洋洋地笑了一下,反問道,“不喜歡?”
向栀走到他身邊,四處看了看,她喜歡散步,但不習慣和陳最一起。
她看了一眼陳最,她覺得他們不是可以安靜散步的關系。
像剛剛那對夫妻一起遛狗,一起散步,能看出來很恩愛,還有她二姐和二姐夫……想到這裏,向栀垂眸,有些想二姐了。
“我二姐很喜歡散步,你們應該見過吧?”
陳最嗯了一聲,他有些心不在焉。
“不過她對花粉過敏,這種時候她不能出來,也不知道新加坡那裏天氣怎麽樣,二姐夫又在京北,也不能陪她。
二姐喜歡散步,以前我陪她,自從季霖出現,就是他陪着,二姐夫他這人可懶了,不過,他那麽懶得人,每晚雷打不動,吃完飯就陪二姐散步。”向栀認真地說,她看了陳最一眼,不知道他望着什麽,有些出神,“他們散步看起來挺幸福的。”
話落,她深吸一口氣,“反正,二姐夫這人是個浪漫主義,不然我二姐也不可能看上他。”
二姐是一個被家庭保護很好的人,舅舅舅媽恩愛,她是被幸福包圍着的,因此有些浪漫主義,也更喜歡浪漫的男人。
她大二那年暑假,去新加坡舅舅家。那時候二姐已經和季霖結婚,兩人是剛步入新婚的小情侶,恩愛得不行。
每次她都被他們秀一臉恩愛,季霖更是當面挑釁地看着她,說着我把你二姐搶走了,每次向栀氣得要打他,都是二姐攔着。
季霖美美享受二姐的保護。
每天吃完晚飯,二姐就換上鞋,季霖呢懶懶的躺在沙發上,拖延一會兒,見二姐全副武裝準備出門,他也站起來小跑着跟上。
有一次,她搶奪二姐成功,晚上抱着二姐睡。
她不解問,為什麽那麽喜歡散步?
二姐一臉幸福地笑着說,是因為有想散步的人,所以才喜歡。喜歡和那個人散步,一起牽着手,那一路都有說不完的話,就那樣一直到老,會很不錯呢。
向栀能想象那樣的畫面,的确很幸福。
所以,後來她也喜歡散步,但總是一個人。
她以前也幻想過或許,會出現那麽一個人和她一起散步,那應該很幸福。
和二姐一樣,只不過二姐花粉過敏,出來的次數少了。
她微微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誰對柳絮過敏,也是二姐。
“我喜歡散步。”
她說完,低頭跳過前面的積水,跳起來那一下,起了風,耳邊突然飄過一個聲音。
“向栀。”
她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看向陳最,兩人視線相觸,他認真地看向她。
向栀只覺得心髒漏跳了一下,亂了節奏。
他的眼睛總是含着情,每次對視都是這麽認真,讓她有些不敢對視。
暧昧不清的氛圍裏,混雜着海棠花的香味,風一帶,花香似乎在他們之間流傳。
趴在陳最肩頭的小石頭,揉着眼睛悠悠轉醒,“爸爸,我們在哪啊?”
小石頭的話打破了兩人之間沉默的氛圍,向栀最先移開視線,下意識松了一口氣,笑着看向小石頭,“我們在散步,還困不困?”
小石頭搖搖頭,從陳最懷裏掙脫。
“媽媽,我喜歡散步。”小石頭顯然有些興奮,他笑着牽起向栀的手晃了晃,小小的奶音。
“我也喜歡。”向栀下意識地說,小孩子總是能軟化你的心。
小石頭又勾住陳最的手,興沖沖地,“爸爸,我們比賽賽跑吧。”
“不行,剛睡醒,閃汗怎麽辦?”向栀立馬叫停。
陳最倒是不在意,揉了揉小石頭的腦袋,“現在天氣暖和了,沒事。”
“什麽沒事,就……”向栀不依,可看到小石頭眼巴巴望着她,她抿了抿唇,“跑慢點。”
小孩子精力旺盛,睡醒了跟猴兒一樣,上蹿下跳。
陳最拍了拍小石頭後背,“跑第一總要有獎勵的吧?”
“親媽媽一下。”
向栀懵了一瞬,對上陳最的視線,她雙手叉腰,“不行,我怎麽成獎勵了?”
“你參加嗎?”陳最問。
“不參加,我穿着高跟鞋怎麽跑。”
“那你當裁判”陳最說。
“喂!什麽啊,你還真答應啊,不行,獎勵不做數。”向栀撇嘴。
陳最輕笑,“怎麽?怕我贏?”
向栀切了一聲,“我還沒有怕的,只是你這樣贏一個小孩,不光彩,你還要不要臉?”
“我一向臉皮厚。”
向栀翻了個白眼,舉起拳頭,無聲道,你要是敢跑第一就死定了!
陳最笑着看她,聳了聳肩,毫不在意,甚至耍賴皮,率先往前跑,小石頭興奮地喊着跟在後面。
向栀氣得跺腳,“陳最,你……你……不要臉!t”
氣得不知道她要說什麽,着急地快步往前走。
小石頭已經被陳最落下一截,他跑的不快,但正常快走也是能贏過小石頭的,可他絲毫沒有慢下來的動作。
向栀暗罵他有病,又快步跟上。
馬上快要到終點。
陳最忽然停下來,轉身。
向栀松了一口氣,雙手叉腰,放慢腳步,他還算是一個要臉的。
小孩子人來瘋,嗖一下,超過陳最。
向栀暗喜,哼了一聲,抱着雙臂,下巴颏一擡,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睨着陳最,“你輸了!”
一陣風吹過,花瓣如春雨般在兩人之間落下,是溫柔的。
陳最沉默地看向她,一雙含着笑意的眼睛,明明應該是散漫松弛的模樣,可看向她的眼神認真深邃。
向栀下意識舔了舔幹澀的唇。
“向栀,天氣好的時候,一起散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