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唯一的人類

第37章

第37章 第 37 章

看到那句話, 安修斯怔了許久。

小羊歪頭看他，沒得到回應後，又要繼續打字，這次蹄子還沒擡起, 就被怪物的爪子一把撈上去, 嚴嚴實實地抱住了。

尤米被他抱在了胸膛的位置, 那股藥味變得更明顯了，他動動鼻子，确定他真的生了病，便用蹄子拍了拍他, 以示安慰。

怪物的心跳很快。

半晌後，怪物舒适地微微側了下身，仍抱着他。

而窩在怪物懷裏的尤米, 卻因為這個小動靜開始不安了, 他現在這麽小, 萬一安修斯翻身忘了他，他不會被壓死吧？

這個念頭一開始發散，四個蹄子也跟着顫了下，小羊顫抖完，又趕緊甩甩腦袋, 沒事沒事, 在雷亞大陸的時候安修斯經常這麽裹着他睡, 不用擔心，不要亂想。

他不知道怪物還沒睡。

安修斯微垂的眼眸, 看着小羊一會兒抖蹄子, 一會兒又支棱着蹄子在他懷裏翻身……

半晌後，抱緊睡着的小羊吸了一口, 怪物終于閉上眼睛，難得睡了個好覺。

皇宮那邊，皇帝一夜未眠。

聽說安修斯最近一直頻繁尋找恢複人形的方法，他總覺得奇怪，奇怪得都睡不着覺了。

普通人殘疾後想要恢複人形很正常，可對安修斯來說，這就有些反常了。

明明在剛殘疾那會兒，他和皇後說要幫他找相關辦法時，安修斯的反應總是冷淡的，不僅不配合，甚至不屑一顧……現在怎麽突然就開始熱衷這件事了？

難道是發現了當年的事……

不，肯定是他想多了。

或許是如今的形勢讓安修斯感覺到了危機，意識到人形的重要。

……

接下裏的兩天，尤米全身心跟着帝國學院的教授進行遠程學習，他很快就掌握了初步的技能知識。安修斯看他學習順利，就按照計劃讓卡爾帶尤米去布魯爾那邊進行一對一實踐。

送小羊去黑市那邊上課的前一天，卡爾才知道尤米覺醒了技能，驚訝了一段時間，又發現這沒什麽可驚訝的——實在是尤米的這個技能看着太無害了。

不過事關尤米的技能，卡爾不好旁觀，就按照安修斯安排，早上送他過去，傍晚到點後再去接他。

有布魯爾在，尤米很安全。

畢竟是來上學的，尤米還特意帶了幾本書，全部裝在他背上的書包裏。

他下了星艦，走進店鋪時布魯爾正在喝茶，瞥他一眼，忽然噴出一口茶水。

背着書包的小羊及時躲開，疑惑地“咩”了一聲。

布魯爾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背書包的小羊，搖搖頭，起身帶他去地下室。

尤米的書沒派上用場，書包倒是被布魯爾取下給他當臨時羊窩：“這玩意兒留着你困了趴着睡吧。”

尤米：“……咩咩咩。”他是來學習的，不睡覺。

“知道了知道了，一只小羊羔子，還挺能唠叨的。”布魯爾搖頭晃腦地在他跟前坐下，閉上眼睛，“現在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跟着我閉上眼睛……”

小羊立馬盤腿趴下，閉上眼睛。

布魯爾在教他控制自己的意念，尤米有樣學樣地跟着做，漸漸地，就如布魯爾所說，他在眼前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金色圓圈。

“這個圓圈越大，你就可以将技能控制得越好。”布魯爾說，“看到金色圓圈了嗎？”

小羊：“咩！”看到了！

布魯爾：“認真練習一會兒，一般人第一次看到的金圓圈很小，大概只有拇指那麽大，過一會兒你再看看，是不是會大一些？”

小羊抿緊嘴巴不吭聲。

尤米感覺眼前的金色圓圈只有一個芝麻粒那麽大，他認真練習半晌，終于有兩顆芝麻的大小了！

小羊驚喜得頻頻點頭。

布魯爾睜開眼睛，看小羊這會兒腦袋點來點去的，過去就使勁兒薅了薅羊腦袋，手感還真不錯，毛絨絨的，一點兒都不紮手。

尤米任由這位老師薅自己腦門。

天真的小羊以為這是一種意念力的傳遞，每次被布魯爾老師摸頭，還會一本正經地閉上眼睛呢。

等小羊練習得熟練了，布魯爾就把他抱到樓上，他讓小羊自己練習，自己則躺在老板椅上看新聞，順便等着客人過來。

之前尤米在地下室一直老實待着，現在有了自由時間，小羊的四條腿就癢了似地胡亂蹦跶起來，蹦了會兒，察覺布魯爾在瞥自己，又趕緊不動了，耷拉着腦袋，一副老師我錯了的樣子。

布魯爾知道這種羊就是比較活潑好動的，笑道：“随便玩，反正下面沒住人，吵不到別人。”

尤米卻聽得臉紅，他可不是來玩的，他是來學習的。

于是輕輕地蹦跶一圈，就開始低頭認真練習意念力了。

今天的目标是讓金色圓圈變成三個芝麻粒的大小！加油吧，尤米。

過了一會兒，布魯爾感覺四周很安靜，他低頭找了找，很快找到了在角落裏舉着蹄子認真練習的小羊，頓時失笑。

等小羊重新睜開眼睛，布魯爾勸道：“休息休息吧，要勞逸結合。”

尤米點頭，在他旁邊的木地板上趴下。

……可真夠乖的。

布魯爾忍不住用翅膀去撸小羊腦袋，小羊立馬仰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趴着了。

布魯爾抓了把瓜子，問他：“嗑瓜子不？”

小羊：“……咩。”不了，羊嘴不方便，謝謝。

布魯爾嗑着瓜子和他聊天：“你有想過回到家鄉嗎？”

尤米一愣，被這句話問住了。

布魯爾用翅膀把電腦推到了他跟前，顯然是想和他好好絮叨絮叨。

尤米只好擡着蹄子打字：我的家鄉已經沒有人了。

假家鄉黑瘴荒原确實沒人居住，而他原來所在的世界，已經末日了，回不去了。

他現在只想在這裏定居下來，好好活着。

布魯爾點點頭，還要跟他聊會兒，光腦這時響了，他看一眼就接通，把攝像頭對準自己：“有什麽事？”

對面的安修斯蹙眉在屏幕裏找了一會兒，問：“尤米呢？”

“……就知道你沒事不會打電話，人在我這裏，至于這麽不放心麽？”說是這麽說，還是将攝像頭挪到了小羊的方向。

小羊一聽是找自己的，立馬站得直挺挺，他擡起蹄子跟安修斯問好：“咩咩……”

看到小羊狀态不錯，屏幕裏的安修斯似乎笑了下。在布魯爾挪回攝像頭後，就直接挂了電話。

布魯爾：“？”

他氣得罵街：“什麽意思？你爺爺我很醜嗎？也是爺爺脾氣好，換別人早揍你了！”

說完扭頭，就看到小羊一臉震驚。

尤米不是一般的震驚，他根本想不到布魯爾還有這層身份，安修斯的爺爺？那自然也是皇室裏的人……可為什麽會在這裏？

布魯爾根本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不得了的信息，反而覺得小羊的樣子怪好玩的：“原來羊的表情可以這麽豐富？”

“咩……”重點是這個嗎？

布魯爾伸了個懶腰：“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在這裏？沒什麽奇怪的，脫離皇室，有時候是一種幸運。”

尤米一聽和皇室有關，立馬把耳朵壓下來了，可惜完全堵不住那些聲音，他看布魯爾完全不在意的樣子，沉默一會兒，便耐不住好奇，用蹄子打字：你真的是安修斯的爺爺？為什麽關系這麽生疏？

“生疏？”布魯爾歪頭瞪他，似乎覺得這句話很有意思，彎腰把小羊抱到了桌上摸他腦門，“哪裏生疏了？他從小就不會跟親人親親抱抱，我和他這種程度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小羊：“……”

“你別不信，安修斯是斯納星第一個用技能孕育出來的斯納星人，雖然身上流着皇帝的血，可和皇後懷胎誕下的約瑟不同，他自小就承擔着戰鬥的責任，能夠自主生活後就一直在各種基地訓練，很少在父母身邊……他對親情的理解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比起父母，我認為他和皇帝更像是一種同事關系……你覺得我們生疏，其實我和他已經算是關系最融洽的親人了。”

尤米的耳朵已經快壓不住，恨不得舉起蹄子捂耳朵：……這些是可以對他說的嗎？

他知道的秘密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看出他在想什麽，布魯爾哈哈大笑：“安修斯連殘疾都可以讓你知道，這又有什麽不能告訴你的？你還想知道什麽，問我，我都告訴你。”

尤米：“……”

小羊石化了一會兒，還是自顧自地練習了，偶爾還在為自己在這裏購買犄角一事感到擔憂……布魯爾好像有點兒大嘴巴？

“哎呀，該吃午飯了！”老頭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我去外頭買份午餐，你想吃什麽？那邊的羊肉串很香，你要不要嘗嘗？”

小羊：“……咩！”

看着小羊霧蒙蒙的氣憤眼睛，布魯爾又欠欠地笑了：“行吧，那我回來在路邊揪幾把嫩草給你當零嘴……我先出去了，你在這裏乖乖的，別亂跑。”

尤米當然不會亂跑，布魯爾一離開，他就開始認真做複習了。

練了一會兒意念力，又蹦蹦跳跳地開始發洩羊的精力，四個蹄子很有勁兒，有次還直接蹦到了布魯爾的椅子上，把他自己都驚到了。

彈跳力真好。

玩渴了，尤米從書包裏叼出自己的盆，走到去飲水機那邊接水。

布魯爾在知道小羊會在自己這邊上課後，就把飲水機改了設置，重新裝了很低的按鈕。

小羊把盆放在飲水機對應的出水口，一只蹄子“啪”地摁住了按鈕。

水“嘩啦啦”地出來了。

放下蹄子，尤米立馬低頭舔水，舔了一口就皺起不存在眉頭，然後伸出舌頭，片刻後再次試探地舔舔……

“咩！”果然不對！不是水，是酒！

布魯爾是個大酒鬼啊，居然在飲水機裏裝酒！

小羊吐吐舌頭，仰頭看了眼出水口，這才發現這裏居然有三個出水口，有兩個分別貼着熱水和冷水的标識，而他剛剛接的那個出水口，則是無标識……

倒掉盆裏的酒，尤米把盆放在冷水标識下，這次接了一點兒水涮涮盆，再接一點兒嘗嘗，确定是水後，滿意地點點頭。

尤米不怎麽餓，書包裏卡爾給他裝了很多适合羊吃的谷物和幹草，他只象征性地吃了幾口就不吃了。頭有些暈，鼻頭都紅了，顯然那兩口酒太烈了，小羊承受不住，暈乎乎地蹦到了布魯爾的老板椅上躺着休息。

老板椅輕輕搖晃，睡起來還挺舒服，小羊四腳朝天地閉上了眼睛。

幾分鐘後，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動，是撬門鎖的聲音。

不過此時的尤米醉了，沒能發覺，在躺椅上睡得醉生夢死。

一分鐘後，門鎖撬開了。

一個有着老鼠耳朵的男人悄悄走了進來，他四處張望着，轉頭看到躺椅上的小羊，吓得一哆嗦，忙指着櫃子上的假肢開口裝客人：“老、老板，假肢怎麽賣？”

有客人來了？

尤米暈乎乎地“咩”了聲，他不是老板，不會賣。

那人一看，原來只是不會說話的動物，他松了口氣，趕緊出去喊同伴進來。

這人剛剛是進來探風的，此時用手勢告訴同伴裏面沒別人，就一頭羊。

他們在這家店前悄悄關注很久了，等老板出來才撬鎖進來的。

兩個小偷一進屋，就翻箱倒櫃地找現金，找不到後也不急，直接去拿價值不菲的假肢，對躺椅上那只喝醉的小羊毫不在意。

他們動靜大，尤米很快就被吵醒了，睜開眼睛看過去。

這兩個人在幹什麽，鬼鬼祟祟的……

這不是偷東西麽？！

小羊僵住了，立馬急吼吼地叫起來：“咩咩！”

兩個小偷無視小羊，只是在聽到小羊咩咩叫後，動作變快了些。

雖然尤米的靓照已經傳遍斯納星，但他現在只是一只羊，小偷當然不會把這只不會說話的羊當成那個最近爆火的大明星尤米。

其中一個胖些的還要去裏面找更值錢的猛獸假肢，另一個小偷卻瞄向了準備報警的尤米：“把這羊也帶上吧，這種寵物羊挺值錢的……等沒錢了就賣了。”

？！

不僅要偷東西，還要偷他去賣？

尤米炸毛了，他擡起蹄子加快找電腦的步伐，然而小偷速度更快，伸手就朝他抓去……

千鈞一發之際，小羊急忙低頭做出攻擊姿勢，同時大叫：“救命！”

瞬間，小偷和他都被這句“救命”給驚到了。

兩個小偷立馬朝周圍看去，似乎以為屋裏還有別人……

也是這時，一個鐵籠從天而降，把呆若木雞的小羊罩在了裏面。

小羊和兩個小偷面面相觑。

胖些的小偷先反應過來，沖過去就要抓羊滅口，可一碰籠子，頓時被電得抽搐不止，另一個還以為同伴被羊頂了，過去就要給小羊一頓教訓……幾秒後也被電倒了。

尤米驚愕地看着這個保護着自己的籠子，同時用蹄子擦擦不存在的汗，真吓人。

趁着兩個小偷抽搐，小羊氣鼓鼓地走到鐵籠邊緣，呸了一口。

要不是顧忌鐵籠會電到自己，絕對要給他們兩蹄子。

就在兩個小偷暈頭轉向地要起來時，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站在陰影裏的布魯爾呵呵一笑，拿着一盒蔬菜沙拉走進來：“來客人了？”

“！”你可算回來了！

尤米激動得往起一跳，眼角都溢出了欣喜的淚花，四個腿筒子繃得直直的，剛要跟他說明情況有多複雜，就感應到了一股強風——布魯爾板着臉，猛地揮起巨大的翅膀将兩個小偷重重扇到了牆上：“偷我店就算了，還想偷我家小羊，找死！”

“……沒有沒有！”兩個小偷連忙跪地求饒，“我、我們只是來買假肢的，不信你去問這只小羊……啊！”

布魯爾這次直接上手，狠狠給了他們幾巴掌，也不跟他們多說了，轉身出去打了個電話。

沒多久，店裏就來了兩個黑市的管理者，他們已經通過電話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瞥了眼布魯爾和小羊，确定無人傷亡，帶着小偷就走了。

布魯爾去門口送了下，小羊還在籠子裏，只看到兩個管理者對着老頭嘀嘀咕咕說了什麽，布魯爾笑着點頭。

等布魯爾回來關上門，尤米急不可耐地展示自己的進步：“我、我會說話了！”

布魯爾并不驚奇，不久前他已經通過光腦裏的監控畫面看到了對方喊救命的那一幕，就算沒有籠子，他也會及時趕回。

“你快檢查還有沒有東西丢了！”尤米只記得自己喝醉了小偷光臨的事，舔了下自己發紅的鼻頭，“你的飲水機裏有酒，我不小心喝了一點兒，好像醉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小偷來過……”

“沒有。”布魯爾将籠子升上去，蹲下去摸摸他的腦袋，“這次吓到了吧？”

小羊搖頭，笑着看他：“已經沒事了……我現在會說話，下一步是不是就可以變回去了？”

布魯爾望着小羊的笑臉，總算知道安修斯為什麽那麽緊張他了，別說安修斯，哪怕是他，僅僅相處這麽一天，布魯爾也無法忍受別人欺負這只小羊。

“是的，慢慢來。”說着，布魯爾的光腦亮了，是新消息，他看了眼，嘿嘿笑道，“小羊，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等會兒我要帶你去警局接受表彰。”

什麽？

尤米滿臉問號。

布魯爾說：“那兩個小偷靠着特殊的偷盜技術，最近一個月已經盜竊了好多店家，你現在把小偷抓住了，當然要表彰。”

尤米搖頭：“不是我抓的。”不僅沒抓到，還差點兒被偷去賣了。

“是你抓到的，”布魯爾強詞奪理地說，“你要是不來，我可不會弄這麽一套保護小羊的設備，不弄這套設備，小偷也不會被電暈，所以說，是你抓到了小偷沒有問題。”

……還能這樣嗎？

“算了，我還是不去了，你去吧。”心虛，不去。

小羊趴下玩蹄子，玩了一會兒就被滿臉慈愛的布魯爾揉成一團抱起來：“去，必須去！”哪有自家孩子得了獎狀不要的道理？

兩個小時候後。

黑市裏幾個出來活動筋骨的店長忽然看到賣假肢的布魯爾從外面回來了，和以前獨來獨往不一樣，這次布魯爾驕傲地牽着一只小白羊。

小羊一直把腦袋低着，似乎有點兒害羞。

店主們呆住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小羊身上戴着的那條紅色绶帶，上面印着一行金燦燦的字——

【抓賊英雄，小羊楷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