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地為牢·刑偵

第24章

第024章

“這個地啊，風水真差，按我說推了得了……”

“呵……那得靠你棄警從商，收購拆遷了。”

卓一鳴忍不住調侃道，葉銳這天馬行空的思維還是和以前一樣。

警情通報再一次響起，字眼已經加上了“緊急”“盡快”。

葉銳搖了搖頭，還沒到現場，已經提前感受到了案情重大。

“我記得極樂宮的裝修挺豪華的，而且占地面積大，怎麽也能評個四星級吧？”

“三星都沒評上還二星呢，全靠花錢在各個旅游推薦平臺得了個平臺推薦五顆星。”

葉銳啧了一聲，國家酒店評定标準是針對硬軟件的全方面考核，極樂宮的硬件應該問題不大，如果評不上大幾率是軟件問題多。

而推薦平臺的評判體系雖然說參考國家規定，但是更重要的是經費，很多住客并不清楚其中的區別，經常兩者混淆不清。

現實一顆星都沒有的酒店，在網上就變成了五心，五鑽推薦。

不明就裏的消費者還以為碰到了酒店大促，生怕錯過滿心歡喜定下。

在這樣的策略下，這些酒店的生意往往不差……

“麻煩啊。”葉銳重重嘆了口氣。

“怎麽了？”卓一鳴聽到葉銳情緒好像一下就低落了。

“這案子怕是有點棘手，裏面那些拐彎，死角，監控盲區……”

葉銳搖了搖頭，他上班的第一個案子就這麽有挑戰嗎？

不過很快他神情再次放松下來，天塌了有顧添頂着。

車子一路疾馳到了蘇仙路99號，還未下車，葉銳坐直了身子。

“這地變啦？？？”

“我們沒走錯吧？”葉銳揉了揉眼，門前的豪華和記憶中相去甚遠。

極樂宮門前兩條圓弧形的上下車道連同中間金碧輝煌的噴水池消失了。

那些錯落有致通體閃亮的海豚，金燦燦的美人魚雕塑全部不複存在。

曾經修在二樓的大門變成了堵上的牆壁，雖然剛好是酒店的門頭字牌，但是并不能完全遮蓋，仔細看依然能發現怪異。

一樓新開了一扇門，雖然還是豪華，但是比起以前總覺得寒酸。

門口的平地變成了住客停車場，很多客人還沒離開，靠近正門的車位幾乎被占滿，閃爍着警燈的警車只能停靠在外側。

卓一鳴一甩方向盤徹底堵在了酒店出口。

“喲，停這啊，膽子大了啊~”

葉銳調侃道，在他記憶裏，曾經出警遇到過數次類似情況，無論誰開車，只要卓一鳴在車上總會焦慮停哪，堵門是不是不太好。

今天這幹錯利索的模樣他倒是第一次見。

“出了命案，誰都走不了，堵不堵門區別不大。”

汽車剛熄火，顧添的車趕到，一甩方向盤停在了旁邊，這下大門更是堵得嚴嚴實實。

葉銳不着急下車，坐在車裏等到顧添下車走進酒店大門，才慢悠悠跟了上去。

酒店大堂此刻擠了不少人，客人休息的沙發上坐滿了人，旁邊還有不少站着的人。

他們身邊放着行李，神情焦灼，聽到門口的動靜，不約而同聚焦到了着這群“不速之客”身上。

葉銳“啧”了一聲，今天的消息封鎖要費些功夫了。

整個一樓大堂，最冷清的是酒店辦理手續的前臺區域，大理石的迎賓臺前一米拉着隔離帶，內側站着兩三個工作人員，無聲謝絕了想要辦理退房的住客。

這個時候正是酒店的退房高峰時間，這些即将開啓下一段行程的住客都因為突發狀況，被迫按下了暫停。

筆挺西裝的大堂經理帶着穿着職業套裙的前臺，兩個人朝着顧添一路小跑。

還隔着一兩米，黑色西裝的男人開始不斷彎腰。

“顧隊，我們見過，我姓曹，在去年的全省酒店安全會議上。”

顧添一挑眉：“看來那會，你們聽得不專心啊，怎麽回事啊？”

“還是有用的，有用的，要不然我們也不能那麽快發現問題。”

曹經理掏出手帕擦拭着額頭細密的汗水。

“我們邊走邊說吧，就在樓上，二樓二樓，我們爬樓梯。”

曹經理帶着一隊人急匆匆走到一側推開一道門，幽暗的樓梯蜿蜒往上，他駕輕就熟踏上了第一梯，卓一鳴皺了下眉頭把葉銳拉到自己身後，打開了手機照明。

樓梯不長，不到三分鐘，一行人站在了二樓大廳，曾經極樂宮的入門大廳處。

葉銳望着身後猶如黑洞的樓道語氣不爽。

“你們這樓梯是專門給我們警察準備的嗎？一盞燈都沒有？”

“我跟你說，老老實實配合，別妄圖打馬虎眼。”

“不是，不是，沒有，沒有，對不起。”

曹經理着急得快語無倫次。

“這位警官您聽我解釋，今天恰巧燈泡燒掉了。”

“這裏平時正常使用，24小時開燈的，客人也走這裏的。可以看監控，這個是大家都走的。”

曹經理的手帕在額頭反複擦拭，這一路那塊小小的織物就沒離開過腦袋。

“這是啥啊？”葉銳一揚下巴。

沒有了金碧輝煌，二樓格局大變，空處擺上了很多四方桌，大廳中間高高的吧臺旁站着兩個目光飄忽的服務生。

曹經理知道這幫人不可能不了解曾經的極樂宮，所以一點沒有隐瞞。

“之前的設計太浪費空間了，但是不好大改，為了維持正常經營，我們被迫利用了很多空間……”

“被迫？”葉銳和顧添異口同聲。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曹經理又擦了下額頭上的汗。

酒店把入戶大廳搬到了一樓，但是原建築二三層中間區域打通挑高，如果要隔成兩層，不僅耗時耗力，還可能不安全，酒店為了物盡其用把這片區域改成了餐廳，咖啡廳。

早上作為酒店早餐廳之一，提供自助早餐，早餐結束後，這裏變成咖啡廳，提供茶飲咖啡，點心，水果給客人消費。

不光是這裏，極樂宮曾經還有很多無用的設計被酒店改變用途重新利用起來。

“比如？”葉銳對建築一竅不通，想不出來都是房間還需要怎麽改，不就是沙發換成床嗎。

“你們跟我來，我們慢慢說……”

曹經理帶着一行人走進左側的走廊，葉銳的眉頭不知不覺皺了起來。

以前的二樓也有很多小房間，但是都是給來玩的金主們的随從準備的休息娛樂包間，不算正規營業地，裝修的也比較随意，甚至有的房間只有門簾沒有門。

現在這裏的房門全部換成了統一規格，并且裝上了鎖，一看就跟以前不一樣了。

葉銳還沒來得及問先一步看到了兩三米外獨具特色的警方警戒線。

曹經理站在線外朝着盡頭的房間指了指：“就那裏面……”

顧添伸手一擡警戒線自己先鑽了進去，葉銳緊随其後進入。

站在一旁的幹警立刻遞上了鞋套，兩個人彎腰套好，肩并肩走向敞開的房門。

雙人床正對房門，兩個人剛走到就瞧見了苗宇帶着市局法醫的同事正在翻動遺體。

死者的臉正好沖着門口，顧添毫不費力看得清清楚楚，眉頭不自覺地擰成了一團。

“看起來這次有點費勁啊，苗苗他們明顯效率很慢。”

葉銳摸着下巴看得起勁，心不在焉的接話：“啊？是嗎？還不快嗎？”

“估計還有好一會，你跟我下去不？”

“我在這盯着，你去吧。”葉銳一揮手示意顧添自己走。

多少年沒出過現場了，葉銳現在對現場的一草一木充滿了求知欲，哪裏舍得走。

顧添等了幾秒，看葉銳确實沒有改變念頭的意思，目不轉睛盯着房裏，他啧了一聲囑咐道。

“那你看夠了去詢問其他工作人員，包括經理，前臺？”

“好好好。”葉銳頭都沒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身邊腳步漸遠，葉銳往前走了兩步，腦袋湊近門裏翕動鼻翼，聞到了明顯的腐敗味，但是還沒有濃烈到讓人作嘔的地步。

床上側躺的遺體一頭烏黑的秀發，身材消瘦，穿着淺色麻料闊腿褲，低胸V領緊身短袖針織衫，露出來的白的發青的皮膚，搭在床上的雙手指甲随着法醫的動作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她的臉上還有未卸掉的妝容，在毫無血色的臉上，咖啡色的眉筆，黑色的睫毛膏，桃紅色的口紅勾勒出的不是美麗，而是詭異……

苗宇檢查的非常細致，一直低着頭，葉銳腿都要站麻了，他還沒擡過頭。

葉銳太久沒有觀摩現場勘查，這會雙腿麻痹，他只是撐着牆壁随便活動了下雙腳，目光根本舍不得離開苗宇的雙手。

距離他上一次出現場已經過去了快三年了，他已經不太能準确叫出苗宇手裏那一個個工具的名字，苗宇進行的步驟是什麽，但是他相信苗宇一定能挖掘出很多他們難以發現的信息。

“一鳴……”葉銳小聲叫了一嘴，旁邊沒有回應，他一怔，好像身邊安靜了太久，他忙轉頭，哪裏還有卓一鳴的影子。

他着急掏出手機正要撥號，不遠處的警戒帶再次擡高，鑽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卓一鳴手裏提着輪椅走了過來往旁邊一放：“坐着看。”

葉銳笑嘻嘻坐下，放松的翹起了二郎腿：“還是徒弟好。”

葉銳坐在輪椅上仔細打量着房間裏的一景一物，若有似無的微風帶出了房間裏的污濁之氣。

開始聞有點難受，聞久了也就習慣了……

這是一間面積不小的标準大床房，一張一米八的大床放在正對房門的位置，床旁的窗邊放着一張書桌，上面放着一些高低不同的瓶瓶罐罐。

書桌旁是步入式的衣帽間連着衛浴。

進門旁邊靠牆擺着一組沙發，前面一個小小的方形玻璃茶幾。

布局有些奇怪，好像是為了硬塞進去這些家具，而放棄考慮房間的私密性。

畢竟葉銳住過不少酒店，床正對着房門的布局還真沒見過。

葉銳搖了搖頭，這樣的房間，除了大好像沒有別的有點，看起來亂七八糟。

“咱們去詢問下報案人吧。”

現場勘查看久了也沒意思，葉銳準備去熟悉下，好多年沒有幹過的基礎工作。

回歸刑偵，從小事做起。

他手剛扶上操縱杆，顧添舉着手機去而複返，徑直走到他身邊遞過來手機。

“王局電話，接一下。”

“嗯？”葉銳滿腹狐疑接過了電話，剛說一個王字，那頭已經說開了。

“顧添要回來開一個很重要的緊急會議，你在現場好好幫他盯着，工作仔細點。”

“哦，哦，好。”葉銳回答得輕松，電話很快挂斷，他遞回手機時擔心地看着顧添。

“不是出什麽事了吧？我怎麽覺得老王語氣很不爽？”

“沒事，我撤了，靠你了啊，兄弟。”

“走吧走吧，我會按程序，全部走一遍。”

面對臨陣脫逃的顧添，葉銳一點不生氣，反而覺得這是組織對他的信任，他不知不覺挺直了腰杆，翹着二郎腿坐着輪椅回到了警戒帶外。

一直等候在旁的曹經理看到葉銳的輪椅眼睛都直了……

剛才好端端走進去的人，怎麽轉眼就瘸了？

難不成裏面發生了什麽激烈打鬥？

一時間曹經理連詐屍這種可能都想到了……

“你們怎麽想起來報案的？門是誰開的？”葉銳懶理曹經理的滿臉震驚，立刻開始進入詢問。

曹經理一把扯過站在旁邊抱着手臂上下搓動的女子。

“我今天碰巧而已，最主要是前臺發現的，你快給警官說說情況。”

“他兩是我們這的老客人……”

前臺剛說一句，葉銳立刻抓住了重點。

“老客人？你認識？什麽名字？”

“他兩？這房子還住了一個人？男人？”

“啊？對對對，男的，歲數有點大了，他兩基本不會一起出現……”

“我只知道女的叫劉嬌嬌辦了我們酒店的VIP，男的名字不知道。”

葉銳擡眼瞟了一眼曹經理，曹經理立刻埋下了頭不敢對視。

酒店安全會議上要求對進入客房的每個人身份信息都要登記，明顯這家酒店沒有做到。

“你還記得男人的樣子嗎？”葉銳問完，前臺認真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如果有照片，你還能認出來嗎？”

這次前臺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你是怎麽确定他們是一起的？”卓一鳴問。

“那男的我見過幾次，因為二樓是咖啡廳，經常有外面的客人來喝咖啡，有次這個女士房間裏的電吹風壞掉了，我送新的過來瞧見了，才知道……”

葉銳冷哼了一聲，心中對酒店的疏漏，屋內被害者情況心中有了底。

“每次都是女的來辦手續？這次是什麽時候來的，男人哪去了？”

劉嬌嬌幾乎隔一兩個月就會到這家酒店入住一周，半個月，每次來和走都是一個人。

另一個歲數略大的男人，因為前臺會時不時瞧見他在某個下午進來酒店。

以前以為是來喝咖啡的，後來知道了就是來見劉嬌嬌的。

男人的穿着打扮雖然低調，但是在逸林這座有錢人後花園的城市，作為酒店前臺她對奢侈品看多了也就熟悉了。

多看幾次就分辨出了：男人的衣褲，鞋子，配飾都不便宜。

劉嬌嬌的衣服貴的不多，有兩三個名牌包，來來回回的用。

這次劉嬌嬌來在前臺登記時，預計住一周，房費也是按一周預付的，截止今天已經入住十天了，劉嬌嬌還沒退房，前臺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哦？你們酒店付款難道不是登記信用卡，然後實打實扣費，莫不是你怕她賴賬？”

“再說，你剛才還說她是VIP，VIP權益這麽低嗎？”

葉銳住過不少酒店，知道很多酒店入住就讓客人做了信用卡預授權，最後退房時候一起計算。

一些酒店會給VIP一些優惠，比如延遲退房，或者房費打折之類的。

前臺以多住幾天這個點來懷疑劉嬌嬌，他覺得有點刻意的巧合。

前臺搖了搖頭：“她每次住，幾乎就是登記幾天就住幾天，不信你們可以去查記錄。”

“好，我們會查，接着說，你們怎麽發現的。”

前臺只是心中疑惑，但是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直到昨天下班，禮賓部清點客人物品，發現有個客人的一封快遞在他們那放了四天了，因為收件地址只寫了酒店，沒有寫房間號，所以禮賓部找到前臺，讓查查客人退房沒，是不是走了忘記拿了。

一查巧了，正是劉嬌嬌的快遞。

前臺覺得不對勁，然後撥打2085房間內線，電話通了但是沒有人接。

今早交完班就給曹經理彙報了這個事情，兩個人再次撥打房間內線，依然是無人接聽。

“我昨晚值班心裏記挂這這事，連打盹都沒有，我發誓根本就沒瞧見。”

前臺認為劉嬌嬌不可能定個房間空着，兩個人商量後決定以送快遞為名去敲門。

“大早上，我們敲了好久都沒開，然後貼在門上也聽不到裏面的動靜，好像還聞到了怪怪的味道。”

曹經理也覺得不太對勁，叫來了保安打開了房門，門一開，他們就看到了平躺在床上的劉嬌嬌。

那一身衣服肯定不像睡着了，兩個人壯着膽子站門口叫了好幾聲，沒有回應，胸腹也沒有活人應該有的起伏。

他正準備叫年輕膽子大的保安進去觸摸鼻息，還沒進門，一陣風吹來，濃郁的味道，三個人差點嘔吐。

這味道雖然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聞，但是瞬間明白是什麽情況才會散發出來的味道。

曹經理當機立斷報了警。

葉銳回憶了下前臺和曹經理的說辭，前後邏輯通常，沒有明顯的矛盾。

他回頭問卓一鳴：“你還有要問的嗎？”

卓一鳴收起用于記錄的小本子：“咱們去看看監控吧。”

卓一鳴說完朝着天花板上努了努嘴，葉銳心領神會一擡頭就笑了。

拐角處的天花板裝着攝像頭，表層覆了一層灰，一點亮光都沒有。

“不會這個年代了，你們用的還不是遠紅外吧？”

曹經理尴尬的笑了笑：“不巧，壞了……”

“那可真不巧，叫你們負責人現在去市局刑偵背書吧，這可是重大刑事案件。”

葉銳說完拇指狠狠一壓操縱杆，輪椅頓時滑出去好遠，他滑到樓梯邊翻了個白眼，剛起身，身後一空，輪椅被卓一鳴提在了手上。

“嘿嘿嘿，徒弟，辛苦你了。”

一樓大廳裏滞留的住客比來的時候更多了，有的是本來要退房被耽擱的，有的是聽到這裏出了事嫌棄晦氣臨時要退房的。

迎賓臺後站着的工作人員臉上挂着職業的微笑，時不時有一臉憤怒的住客詢問究竟什麽時候能退房。

無論是誰，得到的答案都是：“請耐心等候通知。”

大堂裏的人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不滿的目光四處飄動，心知肚明目前的狀況什麽時候能離開得警察說了算，但是卻沒有誰敢上前質問。

市局和派出所的幹警手裏捏着酒店方提供的名單，一個個詢問着二三樓的住客。

令人意外的是，這種高層酒店，矮樓層的住客卻不少……

葉銳腳一擡到了前臺，斜靠在大理石臺子邊，手指篤篤敲着石桌面。

曹經理瞪着眼睛盯着葉銳忽然靈光的雙腿，嘴巴張了好幾次，沒敢問怎麽好的。

葉銳朝着他揚了揚下巴，他立刻陪着笑走到葉銳跟前：“葉警官，您看要查什麽？”

“從2085房間入住前三天開始，二三樓所有住客信息拿給我們。”

“啊？要那麽多？”曹經理有些詫異，這得涉及多少客人隐私啊。

“呵，不會告訴我們酒店系統恰巧也壞了吧？”葉銳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卓一鳴先不幹了。

曹經理一臉尴尬：“不是，這個沒壞，這個不可能壞，只是這麽多信息……”

“你難道還擔心我們售賣公民個人隐私？還是怕我們聯系他們，知道你們這不安全，以後都不來住了？”

卓一鳴不自覺拔高了音量，不遠處那些竊竊私語的住客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們也就是備用而已，沒事誰打電話聯系，我們是警察又不是客服……”

葉銳出聲緩和了下有點緊張的氣氛，說完輕輕攬住了卓一鳴肩膀。

曹經理順着葉銳給的梯子下了。

“我馬上給你們導出來。”

葉銳繞過高高的大理石臺走進了前臺辦公區，指着一臺電腦讓愣在旁邊的工作人員調出了2085住客登記的信息。

年輕姣好的面容，青澀的氣質，和床上躺着的遺體有些區別，但是區別不大。

帝城的身份證地址，并非1開頭的證件號碼，暴露了她并非帝城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她的信息下是數次入住酒店的記錄，正如前臺所說。

每次預定房間的天數和實際入住天數分毫不差。

曹經理把信息導進了U盤交給卓一鳴，葉銳道了謝拉着卓一鳴往外走。

“我們去哪現在？”

“回市局，其他的等苗苗報告。”

“你不四處逛逛？”

“這地，我熟得很，那個負責人通知來沒？”

“通知了，一會就到。”

“行，咱們就回去等着，這次就拿他先練手。”

火辣辣的太陽照在大地上，雖是午休時間，馬路上并沒有什麽人和車。

車子一路暢行，比來的時候開得更快了。

到了市局，葉銳自己提下來輪椅往地上一擺叮囑卓一鳴先回去準備，自己搖着輪椅坐着電梯上了九樓。

王局的辦公室門虛掩着，坐在門口的秘書還是曾經那位。

她抱着飯盒正在吃飯，聽到聲音擡頭瞧是葉銳笑眯眯往裏指了指。

葉銳一點頭感謝後滑着輪椅進了門，不過意外的是辦公室裏除了正在吃飯的王局，并沒有其他人。

王局聽到動靜一擡頭，剛咽下的湯立刻噴了半口出來。

“咳咳咳咳……”

葉銳立刻上前抽出紙巾幫着擦拭桌面：“領導，你怎麽看見我這麽緊張？？”

王局擦幹淨嘴巴邊的殘羹，沒好氣地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又想幹嘛？”

“剛才你在電話裏使喚我幹活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啊。”

“你們不是開會嗎？顧添呢？”

葉銳左右轉頭四處張望，好像王局把顧添藏起來了一樣。

“不在我這。”王局端起碗扒拉了兩口，提起剛才的事氣不打一處來。

“那哪去了？”葉銳盯着王局桌上的幾個小碗裏紅紅綠綠的菜狠狠吞了兩口唾沫。

“我……”王局剛想說我怎麽知道，一轉頭看見葉銳可憐巴巴眼珠都要掉碗裏的樣子，從茶幾下面摸出一雙筷子扔桌上。

“餓了就吃點……”

葉銳撇了撇嘴，壓下了拿筷子的沖動：“卓一鳴不讓我吃外面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王局猛吸一口氣：“不吃就滾……”

“得嘞，我滾呢，你慢用……”

葉銳一屁股坐回輪椅搖着操控杆出了門，坐在門口的秘書好心的往前輕輕指了指。

葉銳一回頭瞧着那扇不算陌生的門眯了眯眼睛。

*

“你說行嗎？真行嗎？”顧添捧着玻璃飯盒，坐在辦公桌上，懸着的小腿一晃一晃。

謝憫捧着堆成小山的碗覺得太累擱在桌上睨了顧添一眼。

“王局都說沒問題了，你還想怎麽樣？”

“這不是講究回避嗎？”

“難道她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兄妹不成？”

謝憫說完忽然意識到這話對顧劭霖有些冒犯，還沒來得及收回，顧添笑嘻嘻接了岔。

“沒準哦，我馬上打個電話問問老顧……”

顧添說着手當真伸進了褲兜要掏手機，謝憫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你別找機會偷懶不幹活，我可養不起你，你一個月光吃就能給我幹破産。”

顧添迅速抽出手壓在了謝憫的手上順勢在自己腿上滑了起來。

“謝局，我只會把你幹破産嗎？”顧添故意咬重了兩個字，謝憫氣得正要罵他兩句，門忽然被敲響。

謝憫迅速抽回了手，張開的嘴硬生生拐了彎。

“請進。”

門一開，葉銳搖着輪椅滑進來，看見坐在桌上的顧添一愣。

顧添看見葉銳也是一愣。

“你怎麽來了。”

“你怎麽在這？”

“你找我？”謝憫抽了張紙擦了擦嘴，語氣溫和。

“本來是想問問您知道顧添去哪了不，我們把酒店老板叫過來問話了，他得下去主持大局啊。”

葉銳說話間忍不住看了好幾次顧添的坐姿。

他記得自己受傷前，顧添好像有點怕謝憫，怎麽才兩年，他都坐在謝憫辦公桌上了？

“我……”顧添瞧着碗裏的飯，剛才只顧着伺候謝憫吃了，他還餓着呢……

“你不需要回避，我說過了。”謝憫以為顧添還要耍賴，忍不住語氣嚴厲。

“回避？？回避啥？”葉銳後仰身子，顧添今天這一出出的他實在有點鬧不明白。

“他說他認識死者，來請示王局和我，是否需要回避。”謝憫說完葉銳更加震驚。

親屬回避制度他們都懂，但是如果是比較親的親屬，顧添怎麽一點難過都沒有？

而且他跟顧添這麽多年哥們，顧添家裏親戚關系并不複雜，他就壓根沒聽說過有姓劉的啊。

“你跟劉嬌嬌認識？”

顧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老板和我媽是多年合作夥伴，很早前我就認識他。”

葉銳眨眨眼，忽然聯系到了剛才酒店前臺說過的，有點歲數的男人經常過來，想明白了顧添所謂回避的最大可能。

“她又不是你養的小情兒，你回避個屁！”

“怎麽着，你是已經猜到了什麽線索，隐瞞不報？？？”

葉銳盯着顧添的臉，恨不得給他盯出個窟窿。

顧添一伸手把葉銳的臉推到一邊。

“什麽隐瞞不報，這個叫不做沒有證據的猜測！”

葉銳拽着顧添的手腕扔到一旁。

“趕緊給我幹活去，老子是個殘疾人，別想壓榨我！”

葉銳說着不解氣，一伸手把顧添從桌子上拽了下來。

“我還沒吃飯呢。”顧添手裏還捧着飯盒不想走。

“我也沒吃呢！”葉銳剛說完，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笑了。

“喂，小徒弟怎麽啦？”

顧添捧着飯盒聳了聳肩膀。

“好的，我馬上就下來，等我昂。”葉銳挂掉電話得意洋洋告訴顧添，他要下去吃飯了，叫顧添吃了飯趕緊下去幹活。

他們都以為到了市局的酒店老板，這會正在趕回逸林的路上。

卓一鳴估摸着起碼還有個把小時才能到，趁着空檔趕緊給葉銳安排午飯。

長方形精致的隔熱保溫袋，三個大中小號的圓盒子，機器封口外表幹淨清爽。

葉銳伸手端出來，盒子也是中空隔熱層，底下壓着食用說明。

番茄牛尾湯飯，一盒白生生的米飯，一盒牛尾湯，還有一盒清爽小菜。

撕開封口熱氣溢出來，葉銳深呼吸一口非常滿足。

“這可比樓上的飯香多了。”

“比王局的飯好吃！”葉銳強調。

“趕緊吃，一會人就到了。”卓一鳴催促葉銳。

“你吃的什麽？”

葉銳忍不住伸頭看卓一鳴放在桌上的透明塑料盒。

“是一家的嗎？”

葉銳看看自己的又看看卓一鳴的。

卓一鳴掀開蓋子，遞給他看了眼。

“一家的，醬油炒飯，你不愛吃，也不能吃的。”

葉銳撇了撇嘴，黑乎乎一盒真的沒有食欲。

“有肉嗎？”

卓一鳴夾起來一顆最多半個小手指指甲大小的紅色肉丁。

“有的，午餐肉。”

“午餐肉都是澱粉，你還年輕長身體呢。”葉銳不由分說夾了三塊最大的牛尾過來。

“我也吃不了這麽多，湯好喝，你多吃點。”

“我不要。”卓一鳴又想夾過去，葉銳捂着碗口撅着嘴。

“不吃就扔了，不準還我……”

卓一鳴的筷子懸在空中，最終退回到自己的飯盒裏。

距離上班點還有十來分鐘，酒店老板緊趕慢趕跑進了市局。

顧添走出隔間一瞧，辦公室裏沒幾個人，他環視一圈還沒來得及點人，葉銳已經率先搖着輪椅滑向門口。

“顧隊我去吧。”靠近門口位置，一個皮膚黝黑留着板寸的年輕男子打着哈欠站了起來。

“小徐，你查下死者的戶籍，家庭情況，看看父母還在不，聯系下過來認屍。”

被叫作小徐的男子不情不願的坐了下去。

顧添指了指卓一鳴讓他一起過來，卓一鳴走過門邊，小徐再次站了起來。

卓一鳴斜眼瞧了他一眼，小徐只得再次坐了下去。

葉銳手搭在詢問室門把上，往後回了下頭意味不明問了句。

“誰啊？”

“去年來的新人。”

“哦……”葉銳回來了這麽幾天知道隊裏來了些新人，因為暫時沒有什麽工作需要打交道，所以名字和人他都對不上。

這次他暗暗記下了姓氏，想着一會回去可得好好查查這人是誰。

詢問室裏坐着穿着黑西裝的中年男人，西裝的紐扣解開露出了裏面被汗浸濕的白襯衣。

他看見有人進門蹭地站了起來，看清葉銳坐着的輪椅，立刻九十度彎下了腰鞠躬。

葉銳吸了口氣：“別搞浪費時間那一套，這次的事暴露了酒店諸多問題，你最好好好配合我們。”

“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男人坐下後扯松了領帶露出了濕透的襯衣領口，他反手抹掉脖子上亮晶晶的汗水微張着嘴吐了口氣。

卓一鳴順手接了一杯水放在了他面前。

“姓名，年齡，職業。”

“魯林，48歲，酒店從業者。城市名仕酒店是我經營的。”

“酒店二樓的監控壞了你知道嗎？壞了多久？”

葉銳覺得這事絕對沒這麽巧合。

他甚至懷疑是有酒店員工裏應外合……

魯林掏出手帕擦完臉在手裏攥成一團，捏了又捏，深呼吸一口不等呼氣快速說出了答案。

“不僅二樓監控壞了，整個酒店，只有大廳監控是好的！”

“啊？？？”顧添和葉銳同時叫了出來。

這簡直離譜！

魯林揪着頭發：“我也不想的，這家酒店砸下了我的所有身家，我哪裏知道我就這麽倒黴。”

魯林是一個擁有超過二十五年經驗的酒店從業者。

他商海沉浮多年，早年賺了不少錢，但是近幾年卻因為互聯網興起，他的思維跟不上新事物，投資的酒店項目，十投九虧，早點那些積蓄所剩無幾。

他幾年前就瞄準了逸林這個城市，但是逸林的地價高，他的資金緊張舍不得投資。

逸林獲批成經濟特區後，得到了國家大力扶持，各行各業飛速發展。

魯林覺得這可能是他人生最後的機會了，他咬着牙盤把手裏還沒來得及賺錢的項目轉讓，掙錢的項目估價出手，攢齊了一筆錢全心全意在逸林尋找适合開酒店的地方。

兩年前，他終于等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逸林有個大型娛樂會所要轉手，內部裝修豪華，細分了很多包間。

他光聽了個大概就判斷這是一個絕佳的酒店框架。

他計劃拿下這地後，根據布局大小，可以設計成不通過風格的主題特色客房，改動小，花費少，短時間就能投入運營，如果運氣不錯，不到兩年就能回本。

他來逸林考察了三次，幾乎不費力氣就将意向價談到了自己接受的成交價。

那會的他并沒有想到，為什麽在他看來如此炙手可熱，前途無量的項目居然沒有什麽競争就拿到了。

那會的他被自己的宏偉藍圖蒙蔽了雙眼，很多細節根本沒有考察清楚……

辦完手續後，他請來施工隊開始進行改造，酒店的問題開始一點點暴露……

表面燈火輝煌的建築內裏破敗不堪……

天花板夾層，中央空調管道，下水管各種存在縫隙的地方幾乎都被老鼠侵占。

光滅鼠這一項工作就花了足足兩個月……

老鼠雖然清理了，但是老鼠帶來的後患卻無法短期解決。

部分電路出現問題，很多地方出現牆面滲水，但是卻查不到滲水源頭……

空調外機，冰箱等電器被老鼠入住後破壞只能丢棄……

“極樂宮曾經的裝修太複雜，了美觀，極樂宮所有線路全部都是暗線。”

“停業一段時間後，老鼠築巢破壞了很多隐藏的線路，問題出在哪裏要麽查不到，要麽解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