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地為牢·刑偵

第2章

第002章

暴雨嘩啦啦的澆在地面上，寬闊的馬路頃刻之間彙聚成了小溪……

黑色的越野車奔馳在路面，顧添眉頭緊皺緊握着方向盤，想不通為什麽下午才見過好好的人就要沒了……

他下午和卓一鳴一起去看了葉銳，還找醫生聊了聊情況，萬年不變的兩個字：穩定。

他離開醫院後，覺得胸悶，一個人也懶得折騰，幹脆住在了濱海半島，本想着上班近沒想到半夜被叫了起來。

他一路急行趕到醫院，卻被堵在了大門口。

也許是雨天視線不佳，或者地面濕滑，兩輛車在醫院門口怼上了。

車主打着雨傘站在車旁較勁，一邊吵架一邊打電話……

他迅速下車，跑到崗亭邊一拍保安的肩膀：“兄弟，他們讓路了幫我停一下……”

“行咧……”

因為葉銳住在這裏的緣故，市刑偵支隊成了這裏的常客，和保安熟得不能再熟悉……

顧添頂着雨一路狂奔跑上了市人民醫院落成不到兩年的新樓。

平日裏被他們誇過多次的高速電梯此刻仿佛慢得像蝸牛。

他站在轎廂的門邊，一次次擡起手腕。

看了五次，表盤上最長的針才走過兩格……

電梯門停，他迫不及待伸手插過門縫使勁一撥側身擠了出去。

他一步不停跑到病房前，門關着看不到裏面的情景，卓一鳴蹲在牆根邊雙手抱着腦袋。

護工趴在門邊，腦袋沿着門縫上上下下，極力想要看清或者聽清裏面的狀況……

顧添伸出拽起來了卓一鳴，卓一鳴渾身抽空了力氣一般挂在顧添手腕上，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通知其他人了嗎？”顧添盡量克制自己嘴唇的顫抖。

卓一鳴搖了搖頭：“顧隊，還有辦法嗎？”

“可以再請帝城，龍東，或者國外的專家來嗎？？”

顧添嘴唇動了動，想勸卓一鳴冷靜一點，卻開不了口……

病房門一下打開，醫生剛說完：“你們進去看看吧……”

卓一鳴伸手撥開人群沖了進去……

顧添看醫生面色平靜，後面站着的醫護小聲嘀咕，眉頭皺了起來。

“你也進去看看吧，一會來我辦公室聊……”

顧添疑惑着走進病房，卓一鳴站在床頭，後背繃的筆直，他不由自主放輕了腳步

床還是那張床，只是床上躺着的人睜開了雙眼死死盯着卓一鳴……

顧添深吸一口氣，試探着叫了葉銳的名字……

葉銳眨了眨眼，視線飄過來，嘴唇動了幾下，終于發出了含糊的聲音。

“你”

“你”

“也……掉。”

“海……”

不過五個字，葉銳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張着嘴不停喘氣……

顧添眨了眨眼，回憶剛才醫生出去的那一幕，他忍不住回頭，看到留下的護士也只是站在門口……

好像目前不是他們最恐懼的局面……

他轉過頭，葉銳擡了擡手，又無力的放下，沖着卓一鳴張了張嘴。

“哭……”

卓一鳴擡起手背胡亂的擦拭着臉頰。

“師父，你感覺怎麽樣。”

“你哪裏，不舒服，你哪裏難受嗎？”

“醜……”葉銳眨了眨眼，朝着卓一鳴說了一個字……

顧添悄悄的退出了病房，去了醫生辦公室。

葉銳盯着卓一鳴滿臉的胡子，長長的頭發十分不滿，手想擡卻擡不起。

卓一鳴立刻半蹲在床邊，握住了葉銳的手，沿着他的視線放在了自己的鬓角。

葉銳滿意的說了一個字：“剪……”

豆大的淚珠從卓一鳴的眼眶滾落，猶如不斷線的珠子，他拼命點頭。

“剪，剪，一會就剪。”

眼淚低落到白色床單上，泅濕了巴掌大一片……

葉銳眨眨眼盯着卓一鳴的臉，想說點什麽，卻發現嘴唇舌頭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很難調動。

他閉了閉眼，努力回憶記憶裏最後的一剎那。

槍聲響起，頭撞到了哪裏，然後冰冷的海水包圍了他……

他受傷了，進了醫院，但是現在他并不覺得哪裏疼……

除了覺得哪哪都不聽使喚，沒什麽力氣以外不覺得疼……

他難道是癱瘓了？？？

葉銳猛地睜開眼，視線下移，想要努力的擡起雙腳。

白色被單輕輕的動了動很快恢複平靜……

和他的舌頭一樣，他的腳好像也不太聽使喚……

葉銳眼珠轉向卓一鳴，還好他的眼睛還好使……

卓一鳴緊抿雙唇，撩開被單，伸出沒來得及修剪指尖的手指輕輕一掐。

“啊……”

葉銳張大嘴，呼吸聲夾雜着吐詞不清的叫喚。

卓一鳴重新蓋上被單：“腳好的，太久沒運動了，慢慢恢複吧，不急……”

葉銳聽到“太久”兩個字，還沒舒展開的眉頭再次緊皺……

“太久”是多久？

他們不是剛從海裏出來嗎？

窗外天還沒亮，顧添的濕衣服還沒來得及回去換。

葉銳眼睛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看向卓一鳴。

卓一鳴不可能一夜之間長出這麽多胡子，所以他到底昏迷了多久？

葉銳還沒想明白，門外響起了匆忙沉重的腳步聲。

那是他聽了好多年，十分熟悉的好友的腳步聲。

顧添濕漉漉的頭發已經半幹，臉上挂着輕松的笑，他走到床邊注視着葉銳的臉。

葉銳的眉頭皺得更緊，顧添看他的眼神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怪怪的，好像他爹媽小時候看他的那樣。

慈祥……

“醫生說了，問題不大，明天安排全套檢查。什麽時候告訴叔叔阿姨這個好消息……”

葉銳聽到“叔叔阿姨”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反應過來顧添說的應該是自己父母，他求助似地望向卓一鳴。

卓一鳴舔了下嘴唇：“明天檢查完再說吧。”

“行，我也覺得這樣穩妥點……”

顧添瞧葉銳一臉懵的狀态，啧了一聲扭頭看向卓一鳴。

“你還沒告訴他？”

“沒來得及……”

葉銳醒來這麽會，他兩就大眼瞪小眼了，他順道掐了一把葉銳的腳證明他的腳還有知覺，也證明了，他這幾百個日夜做夢都在期盼的事情真實的發生了……

“我來說吧。”顧添清了清嗓子，葉銳轉頭盯着顧添的臉。

“咱們之前去海上抓捕，你中槍跌落了海裏，頭部受到撞擊，溺水後短暫缺氧導致你昏睡了很久……”

“多……”葉銳嘴唇顫動，想要打斷顧添的話語，但是只發出了一個字。

“也就兩年多吧，沒多久……”顧添說完不自然的雙目下斂盯着腳尖。

“艹！”髒話清晰地從葉銳嘴裏蹦了出來。

這是他醒來這會唯一說的清楚利落的話……

顧添笑着擡臉指着葉銳：“毛病還是沒改。沒事，都過去了……”

“這些日子就是辛苦了一鳴了，天亮了我們就去檢查，不過依我看你應該沒啥毛病了，恢複只是時間問題……”

天色微明，護工端來準備好的早餐。

卓一鳴剛接過，顧添順手拉開抽屜端出杯子倒進去滾燙的熱水。

護工趕緊拿出一個大號針筒抽進去熱水晃了晃……

葉銳看着三人快速的動作，熟練利落，合作順暢。

他還沒琢磨明白這三個人要幹嘛，卓一鳴已經右手舉着裝滿糊狀物質的針筒，左手在他腦袋旁邊一撈擡起了一根透明軟管，同時他的鼻子裏有了輕微不舒服的摩擦。

他眼睜睜看着卓一鳴舉着針筒對準了軟管。

他嘴巴緩緩張開，再一次蹦出了一個字的髒話。

卓一鳴手上一頓，笑了笑：“這是鼻飼管，你睡着的時候為了營養給你放的，不太舒服，你不要亂動。”

“檢查完，醫生說你能自己吃了，這管子就拆了，現在必須用。”

葉銳嘴角抽了抽，閉上了眼，一副任殺任剮的模樣。

溫熱的觸感透過管子傳達到了鼻腔，再到咽喉，順着到了肚子裏，怪異的感覺實在算不上好。

葉銳心裏罵罵咧咧，忍了又忍，忍不住想要擡手拔管，可惜他努力了半晌只是手指動了動……

天剛亮開沒多會，清晨的日光撒遍了逸林每個角落。

一群人推着一張病號床穿梭在清晨的院區，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葉銳眼珠左右轉了轉，努力往下滑，努力了半晌頭還在枕頭上。

他擡眼望着卓一鳴，卓一鳴正看着他，他目光一轉盯住了搭在肩膀處的被單。

卓一鳴擡手一扯，眼前瞬間黑暗，呼吸都有些不暢，不過日光目光統統被阻隔在外。

葉銳松了一口氣，被人盯着的感覺真不舒服……

視線被擋住，聽覺被迫無限放大，吵吵嚷嚷的交談聲不斷灌入耳膜。

“幫我按下三樓。”

“到8樓”

“這裏不到雙層，坐錯了……”

“九樓到嗎。”

“11樓。”

“哎喲，死人怎麽也上電梯了……”

人的說話聲瞬間停止，衣服相互摩擦的聲音傳來。

“活的，別瞎說。”卓一鳴語氣不虞瞪着剛才說死人的那個人。

對方尴尬的摸了摸耳朵：“活的用白布蓋着幹嘛……”

“你管我幹嘛，管好你自己！”

葉銳眉毛一挑，看來他這一覺睡得的确有些久，乖乖巧巧的小徒弟說話都變得這麽兇神惡煞了……

葉銳還沒琢磨完，被單一掀，他被抱上了一個冷冰冰的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