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偷
小偷
蘭漪拍完，自覺完美，飛快把照片從微信傳給她，又說：“诶，你們看群裏了嗎，我們班長說8號要和你們班搞一個畢業聚餐呢！你倆也會去吧。”
喬文淑敷衍地應着，還在算題：“大追，你第23題那串數字是怎麽得出來的？”
“嗯？”南追瞄了一眼，“我用網上的計算器算的，周學禮說了可以用計算器吧。”
“那第二個數怎麽得出來的？好怪。”喬文淑追問。
南追心裏升起一絲不耐煩。
已經考完了，不能讓人歇會兒嗎？
而且，這次考試說好了“合作”，文淑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那裏複制粘貼理論。
南追知道她肯定也做出來了很多別的題，但是她不貼
——怕別人考過她。
文淑就是那種，既要看別人的答案，又不貢獻實質價值的人。平時同學問她問題，她也裝不會，除非對對方也有所求。
中式文化裏最不值錢的一點心機，被她玩兒得很淺白。
而南追就不一樣了，女王蜂自認是個很熱心的人，對同學從不藏私，考試該幫就幫，同學有不會的題也一定會認真講到會。畢竟，這點分數和題目能改變什麽？正是實力到了，為人便寬和厚道，不屑于這種事。
所以，南追自诩為豪氣俠女，不免就腹诽文淑為學賊。
但是喬文淑不肯放棄，又說：“我看不出你這個題的邏輯，為什麽變量是1/6，是周老師說的變量要改嗎。”
蘭漪嬌滴滴地擺手，小拇指彎着像蘭花花瓣，“好啦，文淑你也別想了，晚上回去你們再慢慢讨論也行呀，先吃鴿子吧。不好好品嘗的話，可是對食物的不尊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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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文淑這才戀戀不舍地收起了筆記本。
鴿子下肚，聚餐結束，南追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些，三個人說笑着向外走。
拐過一個彎，她正拿出車鑰匙準備一會兒開車鎖——
“诶呀！”
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要不是喬文淑恰好扶住她，她可能會摔倒在地上。
“欸，對不起對不起！”對面來人是個四十來歲的黃臉大叔，十分慌張，疊聲道歉，“沒事吧！都怪我沒有看路。”
對方已經這樣誠懇地道歉了，她縱然生氣也不好說什麽，只得道：
“沒事，下次別走這麽急啊……”
“是是是，真的很對不起。”
直到那個人走遠了，蘭漪好奇回頭，說道：“那個人怪怪的。”
“算了，反正我也沒受傷，”南追心不在焉，“先送你倆回宿舍。”
鴿子店離學生公寓并不遠，給兩人送走了，南追一個人在車裏坐了很久。
文淑說的那句話很觸動她。
到底是真喜歡，還是因為從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就不甘了？
她是一個行動至上的人，沒有那麽多細膩無聊的情緒，更不會自怨自艾。有問題了，那最好就解決問題，拖着沒有意義。
或許……還是應該先接聽一下康司平的電話，看看他到底想說什麽？
但如果他突然張口讓她做他的女朋友，那是萬萬沒可能。
她這樣想着，已經開始摸自己的手機了……
嗯？？？
等一下？她的手機呢？
南追活魚似的一抖，開始渾身上下、座位兩邊一頓亂摸，又解開安全帶，裏裏外外地找！
等她累得一身汗擡起頭來時，這才猛地想到了那個詭異的，撞到她的黃臉大叔
——凸(艹皿艹 )啊！
她的手機被偷了！
連她的包也被偷了！！！
~
葛大壯這一晚上可算沒白忙活。
燒烤攤邊，他一手捋着腦袋上稀疏的毛，一手得意洋洋地将手機放在油污的桌子上，展示給自己的新徒弟。
白色的mini kelly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無人在意。
說是徒弟，但其實就是他小舅子。
老婆說了：“二驢也該讨媳婦了，你帶他進城賺點錢，別藏着掖着，多教教。”
老婆還說：“二驢心眼實，有他幫你，我放心一點。”
沒錯，小舅子叫葛二驢，面相多少沾點弱智，長長的腮幫子包着一嘴野蠻生長的牙，像頭別致又淳樸的大東非鼹鼠，但他手指頭很長，掌心幹燥，又軟又漂亮，摸上去像女人的手一樣，天生适合做這行。
葛大壯得意洋洋教他：“剛才看到了吧？咱們既做外口*，也做竊口*，講究的就是一個聲東擊西，快準狠。兩根指頭，一個刀片，錢就來了。知道今天的險處在哪嗎？”
二驢搖搖頭。
“笨，我告訴你，險處有三。一是她們人多，人多眼就雜，我得鬧個大動靜；二是那裏是停車場附近，攝像頭多，就得最快找好下手點，然後繞着走出來；三是這個包，帶子太長，剪斷後收手要快，不能露出頭尾，懂嗎？”
二驢點點頭。
“可惜了，是iPhone，不然今天就能吃大餐了。”葛大壯這樣說着，語氣裏也并無遺憾。
二驢梗着頭勤學好問：“為什麽iPhone不能吃大餐……”
葛大壯點了點屏幕，豎給他看：“瞅見沒，有密碼，ios系統不好搞。不過等回去哥就給你演示，咱們有專門的釣魚網站，發個郵件就能把密碼騙過來，完活兒~”
葛二驢透過鎖定屏幕上40多個未接來電，看到了南追的照片，一下子犯了花癡：“嘿嘿，這女子真俊。”
葛大壯翻過來看了看，品頭論足：“是哦，好看，腿真長。不過這種花瓶一看就很蠢啦！我告訴你，要挑就挑這樣的下手。她們這種人，買手機純是為了跟風，屁也不懂，這才好騙。否則解鎖不了，就只能賣賣屏幕、電池這些……賺不了幾個臭屌錢的。所以我們現在要做什麽呢，瞅好了，就是轉成飛機模式。”
說着，他想要變魔術一樣拉下控制中心。
結果拉了幾次竟然都沒能拉下？
這個手機的主人顯然并不是那種對手機功能一無所知的人，她把control center關了！
“草！”葛大壯一下子跳了起來，“趕緊走。”
說着抓起手機扭頭就跑。
葛二驢趕緊跟上，“哥！怎麽了？”
“她都知道關control center，八成也開了查找，肯定一會兒就會找過來了！我們得趕緊躲進商場裏，叫她gps發飄，找不到我們。”
五分鐘後，雷厲風行的南追果然一手裏托着ipad，一手握着防狼噴霧，風風火火追來了。
手機沒影，卻一眼看到自己的包孤零零躺在地上，好不可憐。
“啊西——————！狗崽子們！！！”女王蜂發瘋尖叫一聲，差點給正在吃烤串的人們吓出尿來！
這些個殺千刀的、不識貨的、下三濫的垃圾！竟敢這樣對待她的白雪公主？
她沖上去拿起自己的包，心疼得嘴唇直哆嗦，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還剪斷了她的肩帶！
你還不如剪斷我的腸子！！！
葛大壯和葛二驢一路狂奔，躲進了商場裏。
“媽的……”葛大壯捂着心髒，坐倒在了垃圾桶邊，幹得嗓子疼。
廢了，竟然真的只能賣屏幕和cpu這些不值錢的屌玩意兒，得盡快拆了才行……
葛二驢還在說：“這個女子好俊，我想要這樣的老婆。”
“唉……二驢啊……”葛大壯語氣很惋惜，像是在自言自語，“你就是沒趕上好時候。”
原先手機沒這麽多彎彎繞繞的時候，葛家村都是靠着偷手機「勤勞致富」的。誰家能偷得多，就賺得多，姑娘們嫁人前，都先看手。
手掌短，手指長，抓錢小手最靈光。
二驢這雙手，找個漂亮媳婦很有希望。
而且偷手機村說出去雖然不太光彩，但是也比詐騙村、fandu村有操守，畢竟不叫人傾家蕩産，妻離子散。而且能用得起好手機的，兜裏多少有幾個臭屌錢，警察一般也懶得管，是個穩定且有前途的職業。
但是誰知道科技巨變，短短幾年，手機防盜越做越厲害，搞得他們的收入也大不如從前。
就像是改制的國企，一下子就不穩定了，前途一片迷茫。
誰知道這個生意還能做多久呢？看這個形勢，等二驢出師的時候，手機已經徹底要偷不動了……
不論如何，今天還得再偷個安卓才行……
~
南追開着車回了家，罵罵咧咧的，總覺得今日的下半場很有問題。
一種不祥的感覺在她心頭萦繞。
她一覺醒來，先是撞見了康司平和邱若霞一起看電影，緊接着就又被偷了手機，昂貴的包還因此被損壞……
絕對的禍不單行？
總不會還有什麽幺蛾子在等着她吧！
幸好，電腦還可以同步所有信息，她直接網上下單了一個新手機，明天一早就會送到，又打電話鎖了手機號，等手機到了，去樓下營業廳重新拿卡就好了。
做完了一切，她松了口氣，這才想起來了康司平。
talking to the devil，電腦的微信心有靈犀地響了。
康司平的來電。
電話打不通，就換微信了。
他今天真的是瘋了，這麽多電話，超過去兩年總和了。
可是被可惡的毛賊攪和了一通，她戀愛腦的熱症又下去了一點。
不想接。
心裏的抵觸和反感騙不了人。
下午的場景被她自虐般回味起來，怒氣值瞬間疊加。
邱若霞都靠着她的奶畢業了，卻根本都不知道她的存在，這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來電停了，又響，這次變成了喬文淑。
她接聽了。
“大追，你到家了嗎？怎麽不接電話？”
“別提了，我手機被偷了。”
“啊？什麽時候的事……诶，不會是那個撞你的大叔吧！”
不等文淑發出更多的心疼和疑問，她趕緊說道，“沒關系了，已經解決了。怎麽啦，怕我被拐走嗎？”
“怕你被拐走，也想和你讨論題。”
“唉，文淑呀……”南追哪有這個心情，無奈地扶額嘆，“考都考完了，就讓它過去吧……”
“我就問一個，23題的那個變量1/6，你是怎麽求出來的。”
喬文淑如此堅持，南追再煩也只好硬着頭皮打開下載下來的卷子，“哦，23題啊，這個很簡單嘛，這有一個公式，周老師的課件和閱讀裏都沒有，他上課只提了一句，我就随手記下了，我就猜這個題肯定會用來拉開分數差距的，沒想到他會出。喏，我給你截圖了。”
喬文淑看了，強顏歡笑：“你記性真好，我每節課都認真聽了，但是錯過了這個……你稍等，那就帶入之後，然後……欸，那我還是不明白，這個1/6是哪來的？周老師說變量就是固定的1/6嗎？”
南追翻了個白眼，正要往下寫，卻突然手下一頓。
她的臉色有點發白。
“怎麽了？”文淑趕緊追問。
“……”南追沒說話，又看了一遍。
這道題，她算錯了？！
而且錯得很離譜，應該是考試的時候她太緊張了，1/7打成了1/6，所以答案變成了一串非常詭異的數字也沒察覺。又因為使用了網絡計算器，所以那麽詭異的數字也沒有引起她的警覺。
“啊，這個數我算錯了……”南追暗暗懊惱。
這麽低級的錯誤！她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明明這一串數字是升序一起算出來的，這個地方錯了，最後的答案就錯了……
不，要淡定。
她穩定了一下心情，笑道：“沒關系的，這個題才3分。”
電話那頭死寂了好幾秒，喬文淑才說道，“真的錯了嘛……”
那聲音顫得厲害，活像撞了鬼。
“是的……”南追說完，心生不祥，“難道、難道你抄了？”
喬文淑人偶似的點點頭，又意識到她看不到，艱難地擠出來一個“嗯”。
“等一下，你覺得答案不對勁，但還是抄了？”南追五雷轟頂。
“……”喬文淑僵硬得像一個石人。
她可不就抄了？！
這可是南追給的答案啊，全年級第一的南追怎麽會錯？
天塌地陷，五髒倒懸。
南追的內心世界瞬間崩成了泥石流！
原來其餘的不幸，都只是開胃菜；而真正的不幸，此時才剛剛上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