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70
chapter70
何露的大伯後腳跟進門,謹慎探頭,往外看了看。
面對面躲在牆邊觀察的兩人反應迅速,在他轉頭之際急忙蹲下,避藏進雜物後的陰影裏。
沒見有異樣。
何露大伯收回巡睃的視線,騰出一只手關門。
駱覺溪小心翼翼地從雜物堆後冒出倆眼睛,又悄聲看向了他。他手中包物的紅布散開了一角,露出了裏頭的物件。
看着,像是個木刻的牌位。
駱覺溪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
門關上,看不見了。
“他們剛剛……”她低着聲,不确定道:“手裏拿的是牌位嗎?”
林虛舟略一點頭:“嗯。”
“怎麽……”駱覺溪犯了嘀咕。
她毛茸茸的發掠過他的脖子,撓得他有些癢。
林虛舟斂睫低眸,盯着她默了兩秒,肯定了她的想法:“确實,是用紅布包着的,兩個牌位。”
“為什麽會是兩個牌位?”駱覺溪愈發覺得奇怪了,納悶看他:“還有,這牌位,怎麽是用紅布包的?紅布不是多用于喜事嗎?葬禮上,一般都是用白布或是黑布吧。用紅布包牌位,難道是你們這比較特殊的風俗?”
“不,沒有這樣的風俗。”林虛舟繃着嘴角思忖片刻,擡起的目光又轉向了那個被黑布罩住的倉庫:“再等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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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那個倉庫四四四方方,形似口黑色的棺材。
駱覺溪沒再多問,屏息凝神,望着那一處。
不消多時,何露的大伯和山羊胡大叔從倉庫走了出來。
兩人面色凝重地靠頭低語了幾句。鎖好門,行色匆匆地移步離開了。
待他們遠去,拐出了視野盡頭。林虛舟才輕拍了拍駱覺溪的肩,示意她跟上。
駱覺溪一步三回頭地緊跟在他身後。至倉庫門前,林虛舟松開了她的手,低頭從地上撿起塊趁手的石頭,照着門上挂着的鎖用力砸了幾下。
門鎖被砸得哐哐作響。
駱覺溪的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警覺觀望左右。
唢吶聲奏響,震天的樂聲蓋住了刺耳的砸鎖聲。嘈雜的環境,恰成了他們的最佳掩護。
接連砸了好幾下,挂在門上的鎖鏈終于被砸斷。林虛舟将門上斷裂的挂鎖扯落。
門推開,他往門邊讓了讓,朝黑漆漆的屋內一偏頭:“可以了。”
駱覺溪沒敢耽擱,錯身快步閃進屋中。
林虛舟後腳跟進門,回手把門帶上。
這屋并不隔音,就算關上了門,外頭持續的噪音仍是震的人耳膜疼。
暗沉沉的。與上次來不一樣,這屋裏彌漫着一股濃重的類似香燭的氣味。
駱覺溪試探着往邊上側行了幾步。
這屋她來過,循着記憶裏的印象在門邊一陣摸索,找到了開關,啪嗒一聲将燈打開。
突然的強光晃眯了她的眼,她下意識擡手擋了一下眼睛,透過指縫窺見的一幕,令她倒抽了口氣。
滿眼的大紅色。
長長短短的紅布挂了一屋子。
挨窗放着的兩個素色花圈與那一抹抹亮色的紅成了鮮明對比。
正對着門的地方擺了一男一女兩個着舊式婚服的紙紮人,用紅繩牽着,連綁在一起的紅繩上挂了幾個銅制的鈴铛。
紙紮人後方的長桌上并排放着兩個牌位,右邊那個牌位上刻寫的是“何露”的名字,左邊那個牌位上的名字她沒見過。
牌位前頭擺了四個幹果盤,盤中分別裝放着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
果盤兩端各放了一根紅燭,燭身上均有個燙金的“奠”字。
眼前的一幕怪誕又荒唐。
駱覺溪游移的目光最終定格在紙紮人新娘那張蒼白的面孔上,眼神由最初的迷茫逐漸轉為驚恐。
泥塑般在原地怔了片刻,她似是想明白了,聲音在發抖:“那些人,不會是想……”
林虛舟一直在看着她。發覺她的後半句話哽在了嗓子眼裏,他替她續上了話:“沒猜錯的話,是冥婚。”
冥婚?
果然。
雖然她已經猜到了答案,但經由旁人之口道明真相,她還是感受到了一股錐心難耐的痛。
那群吸血鬼一樣的家夥是在吃人血饅頭,他們就連死人的最後一點價值都要榨幹。
“這幫混蛋!他們還是人嗎?他們怎麽能做得出這樣的事!何露死了!何露她都已經死了!他們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她!為什麽?為什麽?啊!!!”
她崩潰尖叫,歇斯底裏。瘋了一樣扯了紅布,摔了果盤,又一腳踹翻了紙紮人新郎,将倒地的花圈踩得稀巴爛。
林虛舟并沒阻止她,只用後背抵住門,安靜倚在一邊。
一雙眼一直追着她,看她又哭又罵,恨不得把這屋掀翻。
何露大伯經過這一處,聽到動靜,急匆匆奔至門前。
“怎麽回事?誰啊?誰在裏頭!”他沒能打開門,哐哐砸着門板,大聲質問:“誰在裏頭?幹嘛呢?有種把門開開!別跟縮頭烏龜一樣躲在裏頭不吱聲!”
“怎麽了?怎麽了?什麽事啊?”何露伯母後腳也跟了過來。
“不知道是哪個多事的家夥把鎖弄開了,人現在還在裏頭呢。聽屋裏的聲,像是來搞事情的。”
“這誰啊?這麽缺德!”
……
駱覺溪抖着一雙手,小心捧起刻有“何露”名字的牌位,似護着珍寶般,緊抱進懷。
砸門聲還在繼續。
她歪過臉,用肩胡亂蹭了蹭臉上的淚痕。面朝着門的方向站定,她調整情緒深吸了口氣:“開門。”
“你可以嗎?”
“可以。”
林虛舟确認着盯着她又看了看,點點頭。
長腿一邁,從門前移開。
門一下敞開。還在用力捶打門板的何露大伯毫無防備地撲摔進屋,狼狽跌在了地上。
何露伯母連着“哎呦”了好幾聲,急急忙忙彎腰扶他。
林虛舟走到了駱覺溪身邊,與她并肩站着,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兩口子。
好不容易才将何露大伯從地上扶起,何露伯母一擡眼,認出了駱覺溪:“是你!你怎麽在……”
視線一晃,她這才注意到屋裏被砸得一團亂。盯着被踩扁了腦袋的“新郎”愣了一下,她急到拍腿:“哎呦喂!這誰幹的啊?”
“我幹的。”駱覺溪道。
在一旁罵罵咧咧髒話不斷的何露大伯一聽這話頓時來勁了,撸起袖子就要揍她:“你這死丫頭,看我不修理你!”
林虛舟手一伸,輕松截住了他掄出的拳頭。
“你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臭小子!放手!我讓你放手,聽到沒?”何露大伯鉚足了勁把手往回抽,沒能掙脫。他不由更為火大,擡起一腳就要踹他。
林虛舟稍一側身,單手一扭掰轉他的手腕,在他身體失衡栽倒之時利落踢向他的膝蓋骨。
何露大伯毫無還手之機,吃痛慘叫一聲,又重重摔在了地上。
“哎呦!你這小夥子,怎麽還動手打人呢?”何露伯母頗有些惡人先告狀的意思,快步行至她丈夫身邊,彎腰挽住他的胳膊試圖把他從地上拽起:“孩子他爸,你怎麽樣?能起得來嗎?”
何露大伯被她一扯,捂住手腕,疼得臉色都變了:“別動別動,疼!疼!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好像斷了,疼死我了……”
“脫臼而已。”林虛舟冷淡道。
“什麽?脫、脫臼?而已?”何露大伯咬牙切齒地從地上爬起,面露兇光:“你!你小子攤上事了!你把我打成這樣,以為我能放過你嗎?我告訴你,你得付我醫藥費!還有,還有誤工費!還有那什麽……哦,對了,還有精神損失費!這一筆筆賬我都得跟你算清楚,不然你們這倆小混蛋都別想輕易走出這個門!你倆家裏電話多少?得把你們家裏人都叫過來,讓他們都看看,看看你們這倆小混蛋究竟做了什麽好事!”
林虛舟并沒有要與他做無謂争辯的打算,只淡看了一眼還在狂吠不止的何露大伯。
轉瞬面無表情地拂了拂袖上沾到的塵垢,活動着手腕,往他面前徐步走近。
方才剛交過手,何露大伯自是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對手。看他挽起衣袖,何露大伯下意識往他老婆身後躲,嘴上還在叫嚣:“你、你……你要幹什麽?我告訴你,這外頭可都是我兄弟,你最好小心點!”
“小夥子,你冷靜點,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別動手。”何露伯母急忙勸道。
林虛舟停步,朝何露大伯攤了攤手:“手。”
“手?什麽……”何露大伯滿眼不解地看向自己的老婆,“他什麽意思?”
何露伯母搖了搖頭,低着聲:“不知道啊,我也沒聽明白。”
還沒待他們交流完,何露大伯脫臼的手已經被林虛舟一把拽住了。
“啊——”何露大伯慘叫了一聲,痛到表情扭曲。
何露伯母手忙腳亂地想要阻攔,被突然橫插過來的駱覺溪用力推了一把。
她冷不丁被推,一連踉跄了好幾步,一腳踩在了紙紮人新郎的臉上。
“你個死丫頭……”何露伯母撸起袖子準備還手,感覺腳下咔噠響了一聲。支撐紙紮人面孔的竹片斷裂。
她戛然止了話音,慢半拍低下頭,看着“新郎”臉上黝黑的鞋印,驚呼了聲:“糟了。”
顧不上管她那沒用的老公,何露伯母邊心慌慌地念着“阿彌陀福”,邊小心扶起被砸得千瘡百孔的紙紮人。
一臉畏懼地對着它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詞:“罪過罪過,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林虛舟瞥了眼擋在他身側的駱覺溪。一手緊抓何露大伯的小臂,另一只手捏在了他脫臼的關節處,咔咔活動了幾下,猛地往回一推。
何露大伯痛到額角青筋暴起,破喉的哀嚎聲都劈了叉。